难得见识见识少数民族的婚礼。
人生一定要完整、要完整!
常见的舞蹈动作并不难,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格式,大家随心所欲,想跳就跳。
学着西落的步子,先是模仿,慢慢地便跳出了节奏,就着鼓点,和大家一起,放纵地跳舞,好不痛快!
渴了,喝一口青稞酒;饿了,撕一腿牛羊肉。
在火光中取暖,在体温的升高中找到耀眼的太阳。
这一刻,我想唱,歌一曲高原上的青藏;
这一刻,我想舞,舞到世界的重生与毁灭。
眼前的男孩,也仿佛化身成一凡的身影,抛却了千年的沉郁,舞动着生命的节奏,挥洒出金色的光芒,我的目光不知不觉地热烈起来……
突然,似乎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晃过神来,发现西落开始跳起了另一种舞,鼓点的节奏也随着他的舞步发生了变化。
有些人大概不会跳这种,纷纷停下了舞步;而另一些人则跳得更欢。
精巧别致的舞步,一反刚刚狂欢的气氛,进退有度、姿态娆娆,
我心里很喜欢,便像刚才一样,模仿着他的步子和手势,慢慢地跟着节奏摇晃,融入节奏之中,渐渐身临其镜。
西落却突然停下了舞步,单膝跪在我跟前,干嘛?求婚吗?不要搞错哦,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
音乐声配合地小了下来,我似乎感到有很多好奇地目光都盯着我俩,西落却开口唱了起来:
“加菲啊加菲,
你没有长长的睫毛,
似乎也没有高挺的鼻梁,
但却有一双最亮的眼睛,
照到哪里,哪里就有快乐和光明。
请不要怀疑我的爱情,
请你告诉你的父亲。
等到月亮再次团圆的时刻,
我要从襄阳带来你的礼聘!”
厥倒!当真被求婚了!
神啊,救救我吧!我该怎么办?
告诉他我结过婚了,那我的身份就越发可疑?
告诉他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那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人面子吗?
我使劲拉他起来,慌慌张张地说:
“那个,我们回头再说好吗?我,我也要好好想想是不是?”
西落很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
纯真的笑容,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情。
我们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中移出了火光照耀的范围,
然后,我就,很无耻地,落荒而逃。
逃到大帐,小红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看到我就一把拉住了我:
“小姐,你刚才那是干嘛?一凡先生要是知道了……”
她急急的,却又说不下去了。这个家伙老早就被美色迷惑,坚定地成了一凡的粉丝。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除了不知道这种舞蹈的特殊含义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承认,我在辩解,我在找借口,可是这里的风俗也太悍了吧!
我正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向小红交代,突然注意到小红脸色一变,一把刀便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回头一看:
太荣幸了,居然是单于大人!
“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们汉人杀了我的儿子不够,还要来害我弟弟!”大单于睚眦迸裂,十分激动。
我被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小帐里,惊恐地望着脖子上的剑,生平第一次离死亡这样近,但我却没有去摸胸口的戒指。只要敌人还有问题,他们就不会杀你!
就在这时,帐帘掀开了,一个老人走进来,单于放下了手中的剑,气息也平稳下来。
他用眼神向那位老人示意,老人开始问问题:
“姑娘,这样糊里糊涂丢了性命,多可惜啊。告诉我,你爹是谁?”
我定了定神,大单于只是因为西落而对我不爽,绝对没有证据证明我和战争有关。
可是那样,是不是我反而死得更快,既没有利用的价值,又扰乱了他宝贝弟弟的心?
不算了,三分人定、七分天算,反正我是万年小强,死不了。
定了定心神,作个深呼吸,我乖乖地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原先在襄阳开饭庄,我们家姓岳。后来襄阳经常戒严,生意不好做,加上西京的亲戚生意做得大,缺人手,我们就全家搬到了西京。后来我选成宫女,因为会讲匈奴话,被派到公主身边服侍,另一个小姑娘小红原先是我的丫鬟……”早就和小红对过,你就听我慢慢编吧。
老人神色复杂地望着我,突然换了汉语说道:“果然是闺秀出身。”
“那是当然,”我心中暗想,恭恭敬敬地坐正了,用汉语回道:“老先生过奖了。”
心里暗暗地骂着:
该死的大汗,新婚之夜不去抱新娘,折腾我这个小侍女干嘛?
让你知道,人类只有职业分工的不同,小侍女也不好对付。
赶明儿,等我有时间了,换个名字编一本书,书名就叫《我与大单于二三事》,
要多耽美有多耽美,要多H有多H!
我狠狠地想!
煞神终于走了,我斜靠着墙壁,这时才觉得浑身脱力。
接下来几天,我就被关在这个小帐子里,外面有人把守,不准我离开帐子一步。
没有人理我,饭菜倒是按时送来,百无聊赖,我已经把心里的《我与大单于二三事》换了n个版本。
无聊地掀开帘子,门外两座尊神,门外芳草萋萋,正是人烟稀少的角落,小红和公主一定找不到这里。正要放下门帘,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
奶牛妞妞
妞妞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注视,咬了两口草,然后依依不舍地摇头晃脑,朝我的帐子走过来。
这时,心里有一种深深的幸福,原来友谊的建立,不需要多少时间,也不需要多少语言。
妞妞来了又去了,留给我的仍然是无边的黑暗和寂寞,风吹草动,任何一点点声响,都会教我竖起耳朵,终于又听到了人类的脚步。索思纳带着几个穿着汉服的人走进来,很满意地看到我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墙角,殊不知我只是冷得缩成了一团。
他让那几个汉人来认我,其中一个还真是熟人,就是襄阳王府旁边那个辣酱店的掌柜。
那时候我常常去买辣椒粉,为我心爱的烤羊肉串加料。其他几个人就没什么印象了。
果然,那几个人看了看我,其中一个摸了摸脑袋,说“好像见过”就没了下文,
而那个掌柜,从开门见到我,到上前来认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看来老人家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天雷啊。
我抬起手,捋了捋头发,几乎已经打算把手按在胸口的戒指上,老掌柜说话了:
“你是岳家的小姐吧,不是听说去京城了吗?怎么到沙漠里来了?”他的惊讶绝对不是掩饰。
索思纳挑了挑眉头,示意老掌柜继续说下去。
“小老儿在襄阳开店,这位姑娘常常过来买辣椒,听说是烤羊肉串用的吧,其他的,小老儿也没有问过。”
“你很会烤羊肉?”索思纳似乎有一点相信我的身份清白。
“是羊肉串!”
“家里开饭庄,的确不可能不会做菜,来人,给她准备羊肉和火盆。”
“是羊肉串!”百折不挠地纠正。
慢慢地串着羊肉,心中告诫自己:“稳住稳住,想想开心的事情,便能烤出美味的肉串”。
不禁想起了第一次给一凡烤羊肉,瞧他明明被辣到又不敢出声的傻样,还有佳人脸上那粉粉的光晕,多么怀念阳光灿烂的日子。
肉串在火焰中吱吱泛着油花,顺势一收,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老规矩,见者有份,一人一串,剩下的全归我。
外酥里嫩,肉香滚滚,浓浓辣辣地渗入嘴鼻,溢满每一处感官,教人忘却身在他乡。
白菜大人说得真好:“生活里总是充满了辛酸和苦涩,只有食物的香甜是那么的真实,和容易得到。”
旁边的单于大叔吃了一小口,一口就是一串,然后嘟囔了一句:“你们汉人就是吃得少。”
说罢带着所有的人离开了。
单于走后不久,达姆奶奶就来了,教我大吃了一惊。
都怪我在风俗淳朴的地方呆久了,差点失去了警觉。
奶奶不就是大单于的妈妈吗?
西落一定在到处找我。还
有妞妞,妞妞已经来了,奶奶还会遥远吗?
奶奶带来了新酿的酸奶,我奢侈地用小勺舀着,仿佛回到了21世纪。
“加菲,你除了名字怪点儿,一点儿都不像那些可恶的汉人呀。”
当这句话从最淳朴的奶奶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愕然了。
“加菲,没想到单于把你关了起来。你别怕,索思纳是很公正的人,不会冤枉你。”老奶奶絮絮叨叨。
“加菲,西路已经去求大单于了,他在大帐那边跪了好{炫&书&网久呢。哎,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跳桑拉舞,大单于终归不会阻拦他娶你。”
天啊!这才是要命的问题!
下午,守卫都走了,奶奶和几个女孩子带来了一些衣服和被褥,让我在小帐里安心住下来。晚上,西落果然来了,拉着我的手,快活地说:
“加菲,加菲,我们也要大单于那样的婚礼好不好?”
“加菲,加菲,大不了我再也不去襄阳‘狩猎’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我没来看你,以后我天天陪着你,陪着妞妞!”
看着西落亮闪闪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当断不断,害人更甚,最不伤人的拒绝就是断然拒绝。我狠下心,看着西落的眼睛说:
“西路,你是一个好朋友,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牵挂的人。”西落亮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突然又亮了起来:“那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如果他对你不好,你……”
“西落,谢谢你为我向单于求情。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牵挂的人,对不起。”
坚决的语气,敲碎了最后一支水晶。
西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天,单于又来了,没有带随从,神色也颇为缓和。
“不怪你不懂这里的规矩,你自己做决定:你的情人不可能远远来找你,既然你已经来到了我们的大营,我也不可能让你离开。与其这样,不如嫁给西落算了,这孩子心地很好。”
他谈谈地望着我,目光很慈祥,仿佛已经把我作为子民,纳入了他的保护伞。
我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大叔,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认为他是一只老虎,在这个以家族为主的部落里,他其实就是一只温柔的大猫。
我咬了咬嘴唇,什么话也不说。
他摇了摇头:“至少,有空去看看西落吧,他可是很伤心的哦。”
我还是没有说话。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唤来了杨远哲,吩咐他准备离开荒漠的行李。
然而第二天,却有一个人悄悄地为我备好了行装。
西落骑着马一路护送我出了营地,指着马道告诉我: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概三四天就能到襄阳。马上备好了水袋和干粮,马道上有卖水和粮食的小贩,不用担心!”他的眼睛红红的,“不要在襄阳久待,不太平的。”说罢转身拍马,绝尘而去。
天敕二年三月朔,大周以五倍兵力击索思纳于桑麻河畔,女皇御驾亲征,士气大盛,逼退匈奴三百里,在襄阳之外置百里无人区,把守水源,警戒匈奴。
我行走在如血的黄沙中,掩面不忍看西边的残阳。
仗打完了,我方没有完胜,匈奴也没有完败。
这不是停战,顶多只是十年的休战。
惊涛拍岸
吁;昔日的朋友;
今日又重逢!
途经了多少阻隔
过去心思神往的山河!
吁;昔日的朋友;
今日又重逢!
曾经是难舍挥泪
再相见时才感到分别!
——Timefly
仗打胜了,先帝苦心布下人马和资源,可惜他没有等到胜利的结尾。
仗打胜了,但是民族的隔阂与不谅解并没有丝毫缓解,匈奴“狩猎”的习俗也不会轻易改变。仗打胜了,这不是停战,而仅仅只是十年的休战,或许连十年也没有。
我需要做点什么?
减少兵力,增加军事研究经费,或许应该开一座工程学校,提高工匠的社会地位。
民族婚居,通婚融合?不好办啊,看看西藏融合了这么久,语言差异是最大的障碍。
其实我心中有一个理想,伟大的政府应该用优厚的国民待遇,诱惑四方臣服。等到经济和科技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国家内部普遍享有高福利的时候,想必许多他国国民都会削尖了脖子,忙着认亲戚,改换国籍吧。政府和政治不是文化体,而是经济体;不是政治口号和国家对立的产生者,而是统一协作的调解者。可是,即使在21世纪的祖国也没能实现这样的政府和这样的国家,又怎么可能在农耕社会实现?深深的无力感再次笼罩全身。帝王可以调配财力和人力,却不能影响具体事务的发展,更无法拔高社会进步的进程。
我恼怒地从浴池里站起来,披块浴巾向房里走去。
一凡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慵懒地坐在床边翻书。
我抢过书,居然是本《左传》,他看的那一页,讲的是晋楚邲之战时晋国大败,晋人争舟,舟上之人挥刀斩去攀舟人的手指,“舟中之指可掬”。
他呆在在宫里,大概一直在想象着战争的盛况和残酷吧。
留守国内,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周旋于繁琐的宫闱,辛苦他了。
想起了战争,想起了大漠,我越发沉默,达姆奶奶、西落弟弟和索思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