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四周看看,并无人开口,包括眼前的老妇人。
很快又听到:“傻姑娘,就是我!”我这才发现这位老妇人正盯着我点头,“大理寺吸纳不少武林高手,老生若再多说,只怕要被发现了。还有,你要找的人在下一个路口左拐。”
我感激地点头:“谢谢。”随即转身就走。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身边果然出现巡卫的脚步声。
照那老妇人所说,我终于来到那间牢房前。同其他牢房一样,无一人看守。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提供下载…)怪,牢房中的人,竟没有一个戴着刑具!是朝廷太过自信?
那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头发蓬乱,背对着我,我自是认不出他的身份。在没有确认他是谁之前,我是不能的。我只能尝试。
我先是念道:“不恨此花飞尽……”见那人没有反应,心里竟是有些庆幸,又是继续,“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那人的身体居然微微一颤!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那张坚毅冰冷的面庞。他瞥了我一眼,见我一副狗官打扮,又是转过头。我忍不住唤道:“袭阳!”
“你是谁?”他的声音异常疲惫。
我一时忘记自己的声音和相貌都还是杨非:“我是小阙。”赶紧服下宁香准备的药丸,恢复声线,“真的是我,我是苏小阙。”
“小阙!”袭阳一听,立马扑过来,抓住门栅,“你怎么在这儿?快离开!”
我看着他现在的状况,不由得捂住嘴,怎么会这样?昔日的御天门首席弟子竟沦落至此,明显受刑不说,见他行动不便,心底竟是重重一沉:“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你的实力,应该逃得出去的,不是吗?”
袭阳苦笑着,摇头:“我也曾以为是这样,但我们都错了,这里的守军全是退隐江湖的高手。以寡敌众,自是败果。”
“那……他们呢?”
“叶宁中了寸心噬,不宜久战,我与川生先是掩护他带云笙走了。后来我见情势不对,也迫陆川生先行离去。但是,我没有想到……”袭阳的表情变得绝望,靠在石壁上,“袭阳之剑,可断东风?呵呵,太可笑了……这种地方,居然有人会江湖中失传已久的七返诀。只一招,便将我的攻击反噬,我一时大意,竟是生生断了自己的筋脉。”
“你!”这熟悉的语句似曾相识,我已大概知晓,不忍说出口,“我会救你出去!一定会!”我太软弱,看着如此惨状的袭阳,雄地要哭了。
袭阳竟是笑着:“你竟然也会为我哭?”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个!”向来不擅言笑的袭阳,这一句颇有陌路之感,但他借此表达的含义,我也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这时候了,我才这么说的。”袭阳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豁然,“小阙,我没有时间了,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想像师尊一样,一辈子活在后悔之中。”
“你师尊?清玄?”
“是。”袭阳凝视着我,微笑,“他曾经爱过一个女子……”
“你……”虽然我早已知晓他对我的感觉,但我不曾想过他会真的说出口!
“我活不过七日。”袭阳没有再说下去,直接抛给我一个残酷的现实,“七日之后,我将会被大理寺秘密处决。”
我瞪大双眼,握住他的手:“怎么会……他们凭什么!”
“朝廷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何况……我劫狱在先,无话可说。”
“不行,你不能死!”我下定决心,“你一定不会死!”
袭阳只是一句:“不要试图为我做一些危险的事,划不来。”
他是预料到了,他也是懂我的人,可惜他从没说过,也没做过。比起把一切深埋心底,我宁愿选择被某人欺骗。
“我的事,你明白就好了。你的事,最好要想清楚。”袭阳说得我一头雾水,“不论容珞,或是叶宁,均非等闲之辈,即使他们对你有心,也不可能给你安定的生活。他们二人,注定会在江湖中奔波一生。”
“为什么提起他们……”袭阳太过直白,我已无处遁形。
“在去桐山之前,我知道你爱的是容珞,但是之后,我就不确定了。也许是女人的心难以捉摸……”原来他一直看得透彻。
“其实……”我忍不住要说,“容珞和叶宁,他们是……”
话还未说完,袭阳就忽然转过身,倚墙坐着。我正想问原因,耳后就出现巡卫的脚步声。我再次服下药,改变了声线。
“杨大人,时间到了。”巡卫在催促。
“本官知道了,现在就走。”最后看了袭阳一眼,握紧拳头,走出牢房。
当夜,我便写了一封信,要求连夜送入宫中给玄宗。信中之言,不过为袭阳求情,别无他意。我知道这样很冒险,稍有不慎、或有好事者借题发挥,便会性命不保。但我能怎样呢?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只不过,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我的信根本送不出去!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我送信,就连杨非也是一样。
两日内,他被调往刑部。临走前,他特来寻我,说了一句:“姑娘在宫里得罪的人,早在姑娘来前布置妥当。姑娘,别白费心机了。”
武惠妃?又是她吗?我就偏不信这个邪!
☆、料算谁人心
话说,翻墙乃千古开溜第一秘技,吾辈没理由不用。趁着夜黑风高,我与宁香避过众人耳目,来到大理寺某堵墙之下。经观察鉴定,此面墙……最矮。
“姑娘,小心。”宁香在下边扶着梯子,看我身手矫健,一个劲往上爬,不禁捏把冷汗。其实,她的担心全是多余的,我是小时候滑梯爬惯了的。
可谓流年不利,一阵微风带来墙瓦上的一片沙,我顾着闭眼睛,竟是一手抓空,外加脚底打滑,眼看就要从梯子上摔下来。好在我的人品尚且卓越,忽然有人飞身过来救了我。不管是敌是友,说句谢谢总是应该的。
“谢……”我本是诚心道谢,可一扭过头,“……一米七!”
此人总是神出鬼没,闪得全都不是时候,倒是来时恰到好处。一身夜行衣,腰间挂着绳索,袖口藏着暗器,明显就是他当年吃饭的家伙。
见他全副武装,我不得不问:“你是来打架的吗?”
“以备不时之需嘛。”陆川生指着我身后吓出魂的宁香,“这漂亮姑娘是谁?”
“这不关你的事!”他每次关心的事都不是重点,我已经习惯了,“云笙好吗?叶……叶宁好吗?”
“他们很好。”陆川生少有神情严肃,“袭阳呢?城中传闻,他被擒了?”
“是。”我点头承认。
“我要去救他!”陆川生居然马上把我放开,只身向前走,不藏行迹。
我不敢大声叫喊,只得跑到他身前,把他拦住,轻声说道:“你不能去,要救,也要想办法救!你以为你救得了他吗?”
“我可以!”他说着指向腰间的工具,“我今日就为此而来!”
“连袭阳都能击败的人,你确定能打得过吗?”一句话就令他哑口无言,“我见过袭阳了,他说,大理寺有会七返诀的人。”
陆川生目瞪口呆,冲动消去大半:“你说的是七返诀?怎么可能!”
正因为所有人都抱着“怎么可能”的想法,才使得敌人有机可乘。我再次搬出袭阳,希望能劝到:“是袭阳亲口说的。他就是为这一招击败。”
陆川生把脚步收回,开始挣扎:“若不救他,他可能会死。”我的瞳孔急剧收缩,不巧被他看见,“看来是真的。我只是试试你。”
“这方法是谁教的?”在我印象里,陆川生是个简单的人,他断然想不出如此方法。他不说,我便猜:“是叶宁?”
陆川生没有回答,两人相持甚久。直到宁香看不下去:“姑娘,公子,你们快想想办法,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再过一天,便是……”
“我知道。”我反问陆川生,“叶宁是否也曾说过,如若不敌,务求全身而退?”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陆川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太愉悦,“他还说,要是见着你,就带你走。诶,你说他是怎么猜到你在这儿?”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话题。”我在心里笑着,他当然知道,只要是我的一举一动,“现在的问题是……”转过身望着宁香,“你怎么办?”
宁香摇摇头:“姑娘别在意我,我会没事的。我只是个宫女,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姑娘放心。”
她骗不过我,这种舍身护送主人离开的场面,我可见得多了:“少骗我!丢了主子,你如何向大理寺交待,如何向皇上交待?”
“很简单。”宁香突然从陆川生的腰间抽出一柄飞刀暗器,毫不犹豫刺入锁骨下的方位,笑言,“这下姑娘可以放心了吧。”虽是极端,但却是唯一可行之法。
宁香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处事果断、为主忠心,这两点倒与雪放有些相似。还有她现时的眼神,根本同出一辙。
我正看得出神,陆川生一下子把我扛在肩上,对宁香说道:“多谢姑娘,我们得走了,后会有期。”
原以为他会领我出城隐蔽,不想他却带我跃入巷尾一间民宅后院。如此冒险的想法,定非出自陆川生。
才刚着地,我便追问:“叶宁呢?叶宁去哪儿了?”
陆川生抬手从我肩上指去:“在你身后……”
若身后之人是容珞,我一定会马上回头。可他现在是叶宁,我知道,我已再也无法用对待叶宁的方式来对待他。
一想到袭阳的惨状,我几乎可以复刻出那日的激战场景。袭阳败了,功力受限的他,自然不能幸免。但是,他依然站在这里,只能说明他动用了原有的实力。后果,可想而知。而现在,我又不可能责备他的妄为。
“怎么?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叶宁的个性依旧如此,洒脱不羁。
“我……”他越是这样,越让我担心,“化成灰我都认识!”我猛地回过头,不管是不是用错了方式。
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他左掌缠着厚厚的绷带,表面泛红。我一时忘了克制,急忙冲过去,捧起他受伤的手:“疼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哈哈!”叶宁迅速抽回手,好像不曾受伤一样。他对着我大笑,双目如炬的眼神里有着他的温柔,也有些许取笑之意:“随便抓男人的手,别人可是会误会的!”顺道右眼朝我俏皮一眨。
我被他惹得差点笑出声,轻轻推了他一把:“误会就误会,我又不怕!”顺势拉住他的手,故意说道,“难道你堂堂桐山弟子怕呀!”
“咳咳,你们……等一下。”站在一旁的陆川生,险些沦为背景,“你们待会儿再联络感情……现在先谈谈正事吧。叶宁,你说对了,袭阳可能会死。”
“不是可能。”我摇头,“两天以后,他就会被秘密处决,就在大理寺。”
“秘密处决?这种情况,不该是公开问斩吗?”陆川生根本不了解。
“可以公开处决的,基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罪犯。”叶宁笑得轻蔑,有了两分容珞的味道,“大理寺为何选择秘密处决,定是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纵然大理寺高手众多,但在民间,行刑之地必是人潮涌动,他们的效用只会降低。一旦有人来袭,他们是施展不开的。若只是大理寺内,他们完全能够防备一切!”
陆川生显露担忧之状:“那……就凭我们两个人?”
“不,是三人。”后边有人音色清亮,从屋里走出。
“云笙!”我惊叫出那人的名字,许久不见,他越发不似当初了。
叶宁见状,立即阻止云笙:“你是一派执掌,万不可再次涉险。况且这种事不需要慷慨激昂,能救人就好。”
我看云笙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叶宁的真实身份。但若知道,又会如何?既不能感激,也不能怨恨。他已救过他三次。真相一旦曝光,只怕云笙难以自处。
“叶宁说的对。”我上前帮腔。云笙此举与之前一样,但是现实已经不同了,“云笙,这次与上次不同,不是你出面或是自投罗网就能解决问题的。袭阳已然被定罪,你出现并不能救他。”
“难道我什么都不能做吗?眼睁睁看着同伴……”云笙眼里急切,已是乱了阵脚。他,并不适合恩怨。
“你可以!”叶宁的话出人意表,毕竟他很了解云笙,“此次我等再闯大理寺,定然不能再留长安。你必先在城外安排好一切,只要我们救出袭阳,就得马上离开,一刻也不得逗留!”
云笙的眼里再度出现光芒,他自认为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若不能给予助益,便会自责,或自觉一无是处。而我欣赏“叶宁”的敏锐,也莫名感到不安。我不得不去想,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他的骗局?
作为逃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