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慕容映霜不禁点头。
“因此,只有娘娘所做之事不会触犯皇上,轻歌自然也是会尽心尽力帮助娘娘的。再说,娘娘所做一切不也是为了保住腹中龙嗣么?轻歌既听皇上的,又怎能不尽心?”
“好,我明白了。”慕容映霜继续点着头,心中却是了然。
她们虽愿意帮她,却都还是有各自的主子的。她们也不过是为了各自的主子,才愿意帮助自己。可是以她如此的地位,除了她们两人,又如何能找到更信得过的左臂右膀呢?
“那么依你看,我在华碧苑之中,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慕容映霜又问。
“娘娘你便放心吧!有奴婢与轻歌二人在,华碧苑以致含章殿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除了娘娘从太尉府带入后宫的应儿与彩儿,我们并不知她们的底细。只是奴婢想提醒娘娘,那两人看着心思极重,娘娘若是对她们不甚了解,还是少些接触为妙!”
“好,你说的,我也记住了。”慕容映霜淡淡说道。
应儿与彩儿是她与慕容家父兄之间的联系。虽说这联系于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可是她是慕容家的女儿,娘家再怎么不好,对于她来说也是生她养她保她的根基,她又怎么能轻易割断这联系与根基呢?
她已在心底作出了决断。
面对复杂的深宫,轻歌与漫舞是她所要依傍的,便如她要依傍轩辕恒与轩辕诺的保护。可是,慕容家的关系,也是她不能主动切断的。
今后这后宫前朝的前途命运,风云变幻,她便只有见一步化一步,步步用心,全力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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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慕容映霜于黄昏时分带着漫舞等人来到西北角的城墙之上,竟又碰巧见到了轩辕诺。
两人在众人面前也不必避嫌,便又双双站上了那城墙最高之处,隔着三步之遥齐齐极目远眺。
“日子过得太快。再过几日,大军便得准备护送你回洛都了。”轩辕诺目视远方,轻轻说道。
“快么?两个月,我怎么觉得像是在世外桃源,住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岁月了。”慕容映霜也淡淡说道。
“你觉得慢么?那是因为,你已经归心似箭了吧?”轩辕诺转眸看着她,眸中不觉闪过一丝痛色。
“归心似箭?”慕容映霜略带讶异地回望他,“你是这么认为的么?可我怎么每过一日,心中的忧虑便要多一重?回到那错缩复杂,暗箭难防的后宫,每每想起,我真的感到害怕!”
“或许,这便是近乡情怯吧!洛都终是不得不回的。你放心,你回宫之后,皇上的忧虑害怕不会比你少。他会为你安排得很好!”
轩辕诺了然地劝道,内心却是不禁暗暗叹息。
他只是不舍,这两个月来,偌大的广林苑中,几乎只有他与她的日子,竟如白驹过隙般,马上便要结束了。虽然这两个月,他与她什么过密的接触都没有,但两个人时时这样相隔数步站在远眺,便已是他觉得极好的事!
只可惜,在她心中,虽然有一个可怕而复杂的后宫在等着她,她还是不自觉地,嫌这日子过得太慢了!
这或许,便是他轩辕诺此生最大的悲哀吧?当他已无法收回自己的心之时,那个人的心,竟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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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这日,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都,还有一个人,同样嫌日子过得太慢太慢。
慢得令他几乎无法忍受。以致这日,他终是忍不住又再将新任的宫廷总管陈公公传到御书房中责问:“慕容婕妤回宫的日子马上便到了,重新修饰华碧苑之事,尚未办好么?”
“回皇上,修饰之事已经办好了。”陈公公恭敬回道。
“赵王护送婕妤回宫那日,迎候的礼仪准备好了么?”
“回皇上,迎候礼仪已准备好了。”陈公公又恭敬回道。
“婕妤回宫之后,内侍值守人务物力,皆须比以往加倍重视。婕妤的膳食饮用,衣服饰物,也都要你亲自经手安排,确保不能给任何欲毒害龙嗣之人可乘之机。这些,你也都准备好了么?”
“回皇上,一切都准备好了。”陈公公又如实回道。
轩辕恒无奈地摆了摆手:“好,退下吧!”
他没有理由再责骂这位新任的宫廷总管。
一切事情都已准备好了,可是为之而准备的那个人,却还未回宫,可这却一切,却不是那陈公公的错!
见御书房内再无他人,轩辕恒不禁扔下手中正批着奏折的狼豪,抬指放到在眼前,再次细细掐指一算。
还有四日,广林苑的护送大军才会起程。
因为顾及她的身子,行程不能太赶,因此还有整整七日,她才能会回到皇宫之中。
这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
漫长得让他在繁忙之余,每每想起便觉难熬至极。难熬得让他心痒难耐,却又无处发泄!
将满案奏折一把推开,他从案边地上画瓶,中取过那卷尚未完成的画作,在案上铺开。然后,他拿起画笑,继续在纸上勾勒那女子的身姿面容。
他对自己的绘画天份向来自信,往往只需寥寥数笔,便可勾出一个人的神韵风度。
只是,他早已不满足于只用简单几笔来勾勒她。
这次,他是细细描画她的面容与身姿,从云鬓、发饰、五官,到身上的蓝裾白底曲裾深衣,他皆一笔一处,细细描画。
这幅工笔画像,他已经细细地画了好几天。似乎这样,一笔一笔轻轻描画着,才能将他暗藏心底的情绪一一倾注出来,让他不再如此难受。
画她的云鬓发饰,便如他的大手轻轻捋过她的青丝秀发;
画她的五官口鼻,便如他的轻吻缓缓滑过她的娇美面容……只有这样,他心底对那女子与日俱增的的慕恋与思念,才能得以稍稍缓解。
有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之时,不觉也满心讶异。
在当初决定将她选入宫中加以荣宠之时,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对慕容太尉这位庶女的思恋,竟会变得如此浓烈而难以挥去。
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他更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对某位女子,变得如此情有独钟起来。
浓浓思恋,情有独钟……这本便应该是一位为帝为皇者,所要努力克制的情感。
不过,他向来知道,食色性也。
他也向来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饱读诗书,他自是知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生了思恋之心,自古以来便是常见。思恋之情日渐浓烈,或许便是因为,地域与时间相隔太远太久。
他也知道情感有如洪水,宜疏不宜堵的道理。因此当他发现内心浓烈的思恋之情,他并不惊慌失措,急于切断。
适当的渲泻,可以让他将这情感掌控得更加自如,即使来得凶猛,也可以让它去得悄无声息。比如,此刻的潜心刻画;又比如,当她回到他身边之后,日日相对,对她的思念与爱恋便会日渐平淡吧?
轻轻描画着她美得惊人的容颜,他不禁淡淡地笑了。
爱恋思念的滋味实在令人不好受。
想起那些点点滴滴,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时而会令他感到甜蜜无比,时而会令他感到痛苦不堪,时而又令他坐立不安……尤其是想到她的离开,以及她与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有时会郁结难耐。
可是,他既已明白情为何物,知道如何渲泻应对的道理,他又怎会迷溺?
他又何必担心,自己最终被情爱所控?
“皇上,太后到了。”
房门外侍候的徐公公一声通传,让轩辕恒暗暗一惊,打断了他的用心描画,也打断了他深沉的帝皇之思。
母后不是请他前去南宫相见,却主动到御书房来见他,这是极其少有的事!
“快快有请!”
轩辕恒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面前那张令他颇为满意的工笔画像小心地卷了起来,在卫太后踏进房那的那一瞬,将其准确地投进了画瓶之中。
“儿臣见过母后!”
他已迅速站起身来,走到房中迎候。
意态雍容,气质如仙的卫太后,有着足以惊为天人的美貌,让人看不出她已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她带着温柔的淡笑说道:“皇上不必多礼!”
“母后要见儿臣,命人前来说一声,儿臣便当立即到母宫拜见。母后何必自己辛苦移驾前来?”轩辕恒说道。
“皇上这话,可是不乐意母后前来?”卫太后仍是笑道,“哦,皇上正在忙?可是母后打扰你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怕母后太辛苦了。”
卫太后无声一笑,并没有坐到轩辕恒让出来的主位上去,却只在偌大的御书房内走走停停,似是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终于,她在一幅山水画前停了下来:“皇上的画艺又有进展了。母后虽爱作画,画艺却远远及不上皇上。皇上画人物的造诣,可与你祖父烈帝相提并论了。”
“母后过奖了。”轩辕恒谦逊说着,心中却是一怔。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山水画。只不过在蜿蜒绵长的河道两端,有两个小小的人物身影,寥寥数笔,惜墨如金,依稀可以看出是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可是,母后为何不说他山水画得好,却盛赞他的人物画得与祖父一样好呢?
卫太后回过头,对着身后众宫女内侍说了声:“你们先退下吧!”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后,她又转首对着轩辕恒笑道:“广林苑郊外可有意思?”
轩辕恒神色一滞。原来母后已看出这是广林苑外的山水景致,那么她当然看出画中两个小小的人影,是他与慕容映霜了吧?
因为画这人像,他惜墨如金,刻意地只求神似,而非形似,就是怕被人看出来。
见他虽神色不变,却没有说话,卫太后雍容踱步走到案前坐下,对着紧跟上来的轩辕恒笑道:“皇上身居帝位,能不时微服到民间体察民风,是难得的好事!”
“母后所言极是!”顺着母后有意给的台阶,他赞同道。可他仍不摸不清母后今日此行有何重要目的,“母后特意来御书房见儿臣,可是有紧要之事?”
“也无甚紧要之事。母后只是想来看看皇上近日过得可好,又在忙些什么。”
“除了朝堂军政之事,儿臣还能忙什么?”轩辕恒说着,竟不禁有些心虚,因为他发现母后的眸光,又看向了那墨迹未干的数支彩色画笔。
慕容映霜的画像虽是被他投时了画瓶之中,案上的彩色颜料也早被他及时收了起来,可数支未干的画笔,却是暴露他适才又在作画之事。
虽说,皇帝在御书房作画并非什么稀奇事,可母后的眼神,以及她适才看墙上那幅山水画之事,却让轩辕恒觉自己在母后面前彻底暴露了,那些他想极力隐藏的东西!
“母后近日听闻,皇上对后宫之事有些荒废!”卫太后终是说到了此行的目的,“母后不禁有些担忧,虽说宫帷有私秘之事,可是有时,也难堵悠悠众口……”
闻言,轩辕恒不禁一脸冷怒,在卫太后对面坐了下来:“这些朝臣,是想兴风作浪么?朕倒不怕他们……只是,到底又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登基为帝五年有余,他在朝堂上威信已是不容置疑。他不相信,若不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朝臣与宫妃们敢于在底下议论他宫帷内的私事。”
通过后宫荣宠掌控前朝不过是他的一个手段。
若然,当他不想再使用这手段,宠幸后宫之事却反成了朝臣议论挟迫他的一种手段,他这皇帝岂非当得失败至极?
“皇上莫要动怒,并非前朝有什么传闻,只是母后近日在宫中偶有耳闻而已……”见轩辕恒脸上少见地显出了暗怒之色,卫太后不禁轻言劝道,“朝臣与后宫虽是不敢有太多议论,可母后对此皇上终是有些不放心,也便想过来看看,问问。”
“母后既能听到,那便是有人故意要让母后听到的。”轩辕恒冷然道,“母后不必替儿臣担心,儿臣便要查出这背后想要兴风作浪之人!”
“唉……”卫太后不禁叹了一口气,“母后倒不是担心这兴风作浪之人,更不是担心皇上查不出此事。母后只是担忧……”
“母后担忧什么?”
“五年多前你登基之时,母后便对你父皇说起过,轩辕氏将这帝位的重担传给你,母后便担心,怕终有一日……要苦了你。”卫太后慈爱地看着轩辕恒,美眸中满是心痛。
轩辕恒却向来不明白,母后这满满的心痛从何而来。
此时,他不禁又轻笑着宽慰卫太后道:“母后此话怎讲?天底下,有谁不想当皇帝的么?否则,儿臣的两位堂兄,前太子锏与前太子铭,因夺位之事,前者被后者所毒杀,而后者也终是被父皇废了双臂?皇位传到儿臣身上,是儿臣此生荣幸与职责所在,又何来‘苦’字一说?”
“若是以往,皇上不觉得苦,那自是极好的!”
卫太后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爱子,“听闻,慕容婕妤数日后便要返回洛都,皇上可有想好,如何安置她了么?”
轩辕恒是何等聪明之人,望着母后关切而心痛的眼神,契合着自己此时的思恋之情与急切心境,竟便突然明白了,母后数年所谓暗暗的担忧是指什么。
也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