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小姐瞪大眼,正准备继续喝骂,忽然想到刚才惊鸿一见间,楚思的风度不凡,又想到她居然敢自称是谢安的同伴,这样的人物,总不会是个寒门女子吧?
在桓小姐的哑然中,马车慢慢越过她,向前面的官道驶去。当把身后众人远远的抛在身后时,谢安的声音悠然的从另一辆马车上传来:“妹子果然才智不凡,刚才那一番反击极为有利。”
他继续道:“桓小姐不过是桓氏远房之女,算不上正式的世家女子。因她甚有几分美貌,被不少士族子弟追捧呢。”
有这么回事?
楚思精神大振,她用听到了八卦的兴奋和激动,切切的问道:“当真,当真?那她是士族中最美的女子吗?”
谢安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不是,她只是排在第六。”谢安的声音一低,片刻又叹息道:“楚思姑娘如来到晋国,她只能是第七了。”
听到谢安提到自己,而且是在这种很八卦的场合,楚思不由更加兴奋起来,她热切的问道:“那楚思姑娘当是第几?”
谢安温和的说道:“应该是第二吧□氏有女,姿容天下无双。”
居然才落到了个第二!楚思闷闷的想道:好在,我一穿过来,便听到赞美无数,害得人家一直飘飘然,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呢。原来在晋国士族中,还有比这个身体更美的女人。
见楚思没有声音传出,谢安关心的问道:“妹子,不高兴了?”
楚思闷闷的回道:“是呀。”不等谢安安慰,她自顾自的闷闷的说道:“我正在想着,要是能与东郡谢安比美貌,与瘐家女子比武技,小妹也能得到一个士族第一的称号。”
“哈哈哈哈……”
谢安一阵放声大笑,大笑声中,他望着楚思所在的方向,心中升起一抹温柔:妹子确是不凡,心怀开阔,又善解人意,能娶到她为妻,实是安的福气啊。
可是,这样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楚思的身影来。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同行
楚思嘴里说得随意,心中终究有点在意,马车驶了一会,她忍不住又问道:“那瘐氏女,真的这么美?”
说问出后,谢安久久不答。楚思忽然想道:我这个身份,是大家族的女儿,那瘐氏女也是,按照常理,我也她应该见过面啊∫问出这句话,会不会让谢安产生怀疑?
正当她心中七上八下之际,谢安的声音平缓的传来:“确实妙丽无双。但是,”他徐徐叹出一口气,半晌才补充道:“任她姿色再好,也不过是世俗女子,妹子何须太过在意?”
这,这话,似乎我在吃醋一样。楚思闷闷的想着,虽然她是有点点不舒服,可是她可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便没有把自己当成天下第一美人。这个不舒服,只有一点点好不好?出现在心中的,更多的是好奇好不好?
这样闷闷的想了又想,楚思终于还是说道:“谢安,你知道女人对什么最感兴趣吗?”
谢安好奇的声音传来:“安不知也。”
“长得不错的女人,最好奇的,便是传说中的,比她更美的女人。呃,小妹我虽然姿色只是中上,远不是绝代佳人,可听到谢郎如此夸奖他人,免不了还是会有点好奇的。谢郎安慰小妹的话,让小妹听了心中不舒服。”
虽然与谢安相处不久,但楚思一直知道,他实是一个性情中人,在一定的自制之下,纵性任情,因此,很多话都可以跟他说得十分直白。
果然,谢安听了她怏怏不乐的回话后,又是哈哈一笑。他这一笑,笑得十分久,十分起劲。直到楚思重重的从鼻中“恩哼”两下,他才渐渐收住笑声。
忍着笑意,谢安说道:“妹子果真是趣人。”
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正当她准备反驳谢安两句时,忽然,后面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随着铃声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楚思掀开车帘,回头望处,只见桓氏女正急急的赶着马向这边跑来。不一会,她便跑到了楚思和谢安的马车前。她重重的瞪了楚思一眼后,转向谢安,娇声说道:“谢三郎,前方汝南之地有战事发生,小心为是。”
说罢,她头一昂,策马转头,准备向回奔去。楚思万万没有想到,她急急奔来,却是为了告知这个,她如此行为,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对上楚思子的双眼,桓氏女下巴一台,骄傲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后立马掉头。在谢安道谢之后,楚思也温婉的笑道:“多谢桓小姐相告。”
“那当然。”桓小姐下巴直抬到了天上,她扫也不扫楚思一眼,便说道:“要不是三郎在此,我才懒得告诉你呢。你不是很会说吗?就不知道对上那些贱民的刀枪,还会不会这么牙尖嘴利?哼哼——”
骄傲的哼了两声后,她策马扬长而去。楚思嘴角含笑,摇头想道:倒是一个直爽的姑娘。一转头对上谢安含笑的双眸,楚思一愣,问道:“你胁么?”
谢安笑道:“在笑妹子笑他人啊。”
呃?啥意思?
谢安对上楚思愕然的表情,哈哈一笑后,便转过头对众护卫吩咐道:“改道,直往淮南!”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大地到处染上了一片浓绿。
改道淮南,便意味着将在这荒郊野外多呆了十天半月时间,才能到达晋国地界。楚思望着远处的青山隐隐,心中想道:要不是这马车实是颠得太厉核,在路上走得久一点,倒也不是坏事。
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是走还是留,因此有此一想。
随着谢安一声令下,队伍改而向东驶去。
可是,随着马车向东驶了不到一里路,拐了一条岔道,又走了二里路后,前面便出现了一群人。那群人正骑在马背上,站在道路上,含笑看着他们的到来。
这些人,却是桓小姐及众少年。
楚思掀开车帘,探出的头,一时有点收不回,她错愕的看着下巴朝天的桓小姐,苦笑道:没有想到,居然又同行了。这伙人直向北行,她还以为是背道而驰』有想到他们居然又折而向东返回。
桓小姐眼角朝楚思一瞟,俏脸上尽是得意洋洋。她转向谢安方向,叫道:“谢三郎,你们怎地又回来了?却不知是不是有事相告?”说到这里,她下巴一抬。
她问的虽然是谢安,眼角却时不时的向楚思瞟上一眼。
正当楚思有点郁闷之时,谢安哈哈一笑,清朗的声音传出:“我等回来,自是感谢桓小姐的忠言相告,然后返回建康。”
桓小姐更加得意了,她转向楚思,问道:“你呢,你又是因何返回?”
楚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却温婉答道:“我自是被小姐相请而回!”
不等桓小姐开口反驳,楚思继续温婉的说道:“小姐特意前去告知我等,前方有握。如此盛情高义,小妹感激不尽。此番回来,正是打算与小姐一并同行。”
楚思的声音温婉有礼,让她发作不得,桓小姐嘟了嘟嘴,转头一脸笑意的看向谢安:“谢三郎,听说你这次到了蓟城?那些鲜卑胡族有什么趣事么?说给我们听听吧。”
正文 第六十九章清啸
谢安淡淡说道:“胡族而已,哪有什么趣事?”
桓小姐叫道:“是呢,都是一些蛮人而已。”她转过头,眼睛朝着楚思上下打量,嘟起嘴,怏怏的叫道:“我还是想知道这位姐姐长得什么样,是谢三郎的什么人?”
谢安苦兴一声,把头一转,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式后,便缩回了马车中。
对上桓小姐固执的双眼,楚思微微笑道:“我之容色,不如小姐多矣。”
这话一出,桓小姐马上容光焕发。她双眼紧紧的盯着楚思,寸步不让的叫道:“那你取下斗笠让我看了,我才相信你的话。”
楚思直视着她,目光炯炯,她所戴的这种斗笠下有面纱,因为隔着一层面纱,所以这炯炯的逼视威力少减。饶是如此,桓小姐也不由嗔怒道:“你看我做什么?”
楚思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桓小姐无礼了。你是何人?我凭什么要让你看到我的容貌,凭什么要取信于你?”
说罢,车帘一拉,便隔断了自己与桓小姐的视线相接。
桓小姐直气得俏脸煞白,她瞪着楚思的马车,一时之间,都不知做什么反应的好。正在她寻思着措词的时候,楚思温雅的命令声传出:“启程吧!”
她这是第一次越过谢安对众护卫下令,众人犹豫一会后,便挥动马鞭,向前面驶去。马车再次越过桓小姐的马头,把她及身后的骑士们甩到了一旁。
车队一启动,楚思又喝道:“走快点吧。”她这样做,那是摆出一副不欲与桓小姐等人同行的架式。
“喂,等等,等等。”楚思的命令才下达,身后便又传来桓小姐的叫嚷声。楚思这个时候,实有点厌烦了她的态度°把车帘拉下,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众人听出了楚思的意思,见谢安没有反对,便一路加鞭急行,一直与桓小姐等人拉开了距离。
“妹子变化多矣!”正当楚思见桓小姐被自己甩到了身后,暗暗得意之时,谢安的声音传来。
这句话一出,楚思不由全身一僵。只是一瞬间,冷汗便渗透了衣衫。她呆呆的看着前方,想道:我,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了?
自从她戴了现在的这副面具后,楚思的行为,便自然而然的变得温婉而细致。可随着时日过去,她却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本来的行事风范。这身体的某些本能还在,却不再强势。她经意不经意间,又做回了本来的楚思。
他,是不是怀疑到我了?发现了什么?
楚思心中极为不安,她僵着身子,紧张的等着谢安的下文。哪里知道,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他再开口√豫了一会,楚思还是讷讷的问道:“你,可是不喜我如此?”
谢安没有回答,楚思一边寻思着理由,一边说道:“这一次,我可是真的九死一生。小妹以前时常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却直到现在方知,这世道太乱,生死在朝袭间,还不如痛快行事,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楚思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席话后,对面还是一阵平静。
他怎么不回答我?是不是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个理由?
正当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好生不安之时,忽然间,一阵清悦悠扬的啸叫声远远的专传出。那啸声绵远,开始细弱,到了后面,却越来越激昂,清扬。仿佛一只就要突入云霄中的雁,飞翔着,舞动着,自由的用肢体舒展着,表达着内心的百般感慨。
啸声绵远清放,引得山鸣谷应,一时之间,包括桓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啸声渐止,尾声袅袅。
当啸声完全消去了好一阵后,众人还是呆呆的望着谢安的马车,没有说话。
楚思也没有说话,她这时已经掀开了车帘,望着马车中啸叫不已的谢安。
谢安止住啸声后,哈哈一笑,声音清朗的说道:“妹子,安能娶得妹子为妻,实是安之莫大的福气啊。”
“啊?谢安你说什么?她是你的末婚妻子?你什么时候订了婚了,有了这个末婚妻子了?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她是何家女子,居然可以配得上你?”
桓小姐最为震惊,她一反应过来,便是一连问的问话。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理会她。
谢安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楚思,目光中充满兴奋,激动。他继续说道:“世事多歼,天道混乱∞论你人力如何,也敌不过这纷纷乱世的无常。小妹,你可知道,你这一席话,可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啊。一直以来,天下士人或悲愤或激昂可避世,所感悟者,不就是妹子所言?”
他似乎在胸中藏了太多的话,要全部吐出来才感到轻松:“庄子常言逍遥∶子此意,道出了我辈寄情逍遥的无奈。”他望着绵远的青山,目光穿过青山,看向那青山后的建康:““以前时常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却直到现在方知,这世道太乱,生死在朝袭间,还不如痛快行事,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哎,大义窃,不如妹之一语啊。”
楚思怔怔的望着谢安,呆呆的想道:这个,我这么简单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很有水平?呃,可是我咋地没有感觉到?
谢安说到这里,似乎又感触到了什么,望着青山深处发起呆来。
这个时候,楚思对着谢安发呆,谢安对着青山发呆,不远处的桓氏女,却紧紧的盯着楚思发呆。
就在这沉默的时候,忽然间,东边的山谷中,又传来了一阵激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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