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极为羞耻的感觉从心底膨胀,几乎要压迫她的心脏,流翠望着万宝儿,二夫人,您为流翠说句话啊。
但,她看到的只有万宝儿低头扯了下帕子,这个轻微的,掩饰的动作。别的,再没有了。
蓦地,她的心冷了。
在大齐,一个丫鬟败坏门庭,荒淫无耻是要浸猪笼的!她浑身颤抖了起来,回过头来望着娄锦,立刻跪了下来,“大小姐救我。”
娄锦扫了众人一眼,手垂在身侧。
流翠能看到她碧青的裙角静静地垂着。
“爹爹,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锦儿,坏了锦儿丫鬟的名誉,还想让她去死!”娄锦哭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爹,流翠只是一个丫鬟,她的命是不值钱,与你们而言轻如鸿毛,贱若泥潭,可她一心对我,锦儿和娘要离开了。您就不能顾着娘对您的情意,好好待流翠吗?锦儿不奢望她有二娘一样能入您的心,只求您收了她,让她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最后这话,她几乎是吼出来,那话语里有压抑的失望和痛苦。听得人不禁动容。
流翠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抬头,深深望着眼前的大小姐。看她因为激动跪着的身子微微朝前,一双纤细的手撑在地面,眼眶中的泪刷地落下,滴在地上,变成一滩水渍。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从心底升了上来,压得流翠说不出话来。
娄阳沉默了。他望着方芸儿,手上的休书被握地死紧。他以为,等有一天他腻了她,也会递上这么一个东西。却没想到,今天竟是她先递上了。
“谁说你娘要离开了?”娄世昌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夺过那张休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把那信撕得粉碎,豁然撒开。
“以后谁都别说休妻之事!”娄世昌怒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能闹得起这事?一旦方芸儿离开娄府,娄阳光靠万贵人能得到什么?
方芸儿站了起来,拉起娄锦和流翠。面色沉若死水。她深深望了眼娄阳,低低说道:“你真让我失望。”
就所有人僵硬的神色中,方芸儿走到娄阳面前,再次递上一张信,同样的笔记,同样的字。
娄阳几乎要跳脚,怒气冲冲道:“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娄阳,十二年前我感激你愿意娶我,愿意接纳锦儿。我们这两个外姓人占用娄府大夫人大小姐的名头太久了。我让你忍受人前被羞辱的痛苦,我更让你忍着恶心还要与我圆房。我,方芸儿对不住你!”
这话清幽幽的,却在娄阳心底打下一个重锤!
娄锦撇开头,如果可以,她绝不希望这话是从娘的嘴里说出来。她听着,心都跟着发疼,一阵一阵地抽疼。
“锦儿并非你亲生,我不能求你与对她能像对待蜜儿一样。可她小小年纪,心思敏锐。我没有考虑到她,更没有脸皮地嫁给你,是我不好。”她搂着娄锦,心头的愧疚将她的眼眶逼得发红。
万宝儿见此,顿时生了怒气,娄锦一个野种,难道她还想让娄阳公平对待娄锦和娄蜜?哼,异想天开!
“签吧。你签下休书,我会感激你的。”她话落,朝乌嬷嬷点了点头,乌嬷嬷扶了她,回头朝流翠问道:“是要走还是留下来?”
流翠看了眼万宝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娄锦哭红的眼,心里头繁杂纷乱,她低下头,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她和万公子还有婚约!
“我想留下。”
乌嬷嬷冷哼了声,果然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站住!你们要去哪里!”娄阳跨上前两步,他不能让她们走,绝不能!
正厅外宽广的坪场上站着三人,夏日的第一道曙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拉着长长的影子。他们的背影决绝,脚步亦不慌不忙。
好似从没有听到娄阳的话。
娄阳急了,冲上前拦在方芸儿面前,目光中有嗜血的阴狠。他不允许一切脱离他的控制,他恨她竟然挑战他的权威。
“芸儿,你应该知道,你被我休了,对锦儿才更不好。你忘了,武家当初的婚书上写着定亲对象是娄府大小姐!”想到此,他得意了起来,不是说一心为了娄锦好吗?那就为娄锦留下来!
微微挑了下眉,娄锦朝方芸儿看了过去,只见方芸儿明显一僵,看着娄锦,只觉得心头疼痛难耐。她到底要怎么办?
娄锦抬头,盯着娄阳,目光尤为清澈,“爹爹,那蜜儿呢?为何你迟迟不给她婚配?”
万宝儿听言,更是得意地挑眉,你还担心蜜儿?娄锦别以为你这辈子就是荣华富贵,一辈子好命。你就是个野种,就该享受野种的待遇。
她笑了笑,“蜜儿这些日子不舒服,京中谣言四起,待谣言散了,二娘再安排她的。你就留下来,蜜儿醒来没看到你,要闹的。你可是她的好姐姐。”万宝儿打算改变策略,方芸儿被休她乐意得见。但娄锦必须留下来。
一则牵制方芸儿,二则是牵制武世杰!
她朝娄阳投去一眼,两人多年默契,早知道彼此的意思。
留下娄锦?
那方云儿?就让她走?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心底好似长了一株刺,时不时地刺一下,他脑袋发疼地望着方芸儿。
“她要走就让她走!”娄世昌站了起来,留下娄锦自是最好,娄锦年纪小,好拿捏。方芸儿生了去意,强制留下,必然适得其反。
放她走,而她的心还在娄锦这,她一定还会帮着娄府。一定!
娄锦眯起了笑,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们会后悔今日的这个决定!她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人,视线落在了墙角那抹粉色身影下。
娄蜜,不是我要挡着你成为武夫人,你应该看到你爹爹是怎样顾念着我!
她拉住方芸儿的手,转头看向娄阳,“爹爹,给娘休书吧。”
方芸儿垂下眼眸,为了锦儿好,她不能自私带走锦儿。她眼泪滑下,抱着娄锦,竟觉得心疼难耐。
耳旁突然传来一句靡软的声音。
“娘,你等我,我很久就到你身边去。”
她诧异,抬头细细看娄锦,见她一双水眸里不是柔弱的泪,而是满满的坚定。
她看得一愣,随即看到娄锦用力点了点头。她不由得放下心来,她该信她。
娄阳拿起那休书,手指竟是微微地发起颤来,从未有人逼他写下休书,而她方芸儿竟然敢!
他动手,在那休书上签下名字的时候,嘴唇咬地死紧。
方芸儿,总有一天,你会求着回到娄府!
第四十五章 三皇子谈恋爱了?
第四十五章三皇子谈恋爱了?
方芸儿接过那张休书,蓦地笑了。从方才入正厅,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抹笑。
只是,那笑意溢满嘴角的时候,她的泪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这就是她以为的天长地久,她全部的梦都破碎了。
这张休书,清楚地告诉她,整整十二年,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自我编织的美梦!
现在,梦醒了,她也该走了。
好似一切都空了。
坚定的信念,她信娄阳,从未如此信他,信他能够给她一生。她呵地一笑,把那休书收入怀里,怔怔望着这高大的门庭,从这一刻,她不是娄府夫人,与娄阳,毫无干系。
娄阳看着她头也不回转过身去,在乌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跨出这个院子,毫不犹豫地离开。
手渐渐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对上众人的目光,他阴狠地扫了眼,道:“送大小姐回屋。”
“大小姐。”几个婆子走到娄锦身边,深怕娄锦跟着出去,追着方芸儿离开。
娄锦笑了。娘,我终于把你送离了这个牢笼。这里,很脏。娘,回了将军府之后,你是方芸儿,是皇家郡主,是谁都不可轻贱的卓然女子。
娘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娄锦垂下眸,淡淡道:“爹爹,纳了流翠吧。”
万宝儿脸色一沉,正欲说两句,不想娄阳皱着眉头,说道:“好。”
娄锦走到流翠身边,用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流翠,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婢女。”
流翠一震,低着头,低低应了声,“是。”
娄锦勾起笑,临走之前扫了眼不远处的墙角,那一抹粉色衣角一闪,消失在视线里。
人走后,全妈妈拉着流翠,面色沉地几乎要拧出水来。走到安静的地方,她发狠地抽了流翠一耳光,不顾流翠惊愕的目光,她尖声道:“犯贱啊你,与那万公子定了婚约,竟然还爬上老爷的床。本来我可以收到聘礼的,你给老爷做妾,家里正等着钱修葺房子。你说这钱从哪里拿!”
流翠闭了闭眼,努力压下胸口的火气,她何尝想,她本是好奇探进去看了眼,谁知道屋内无一人,后来就见老爷进来了。老爷竟然还蒙着眼,就这样上了她。
“娘,我想见万公子,您给我安排吧。”
全妈妈瞪着她,恶声道:“见他作甚,还嫌不够丢脸吗?你别忘了,你是大小姐身边的婢女,这要发生在二小姐身旁,她的婢女利用她上了老爷的床,早就乱棍打死了!”她不是为娄锦说好话,只是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一次都会有。
流翠眼底一暗,却还是固执道:“娘,我是老爷的新欢,份子一定凑得出来,但你一定要让我见到万公子。”他们至少有婚约。
听到那份子,全妈妈双眼一亮,立刻答应了下来。只是临走之前,她还是骂骂咧咧。那一笔嫁妆再少都比老爷给的多。毕竟一个末等姨娘,能给的还真是少。
午饭时候,一道熟悉的笑声从外头传来,配给流翠的丫鬟红儿懒懒道:“二姨娘,二夫人来了。”
流翠抿起唇,对着铜镜收拾了下衣服,立刻走了出去。
万宝儿身后跟着不少丫鬟婆子,两人手上端着一匹上好的布。
万宝儿笑了笑,亲热地拉起流翠的手,目光温柔,“我总以为你和我是自家人,虽然嫁不得我家万郎,这会儿要唤我声姐姐,也是乐意的。”
流翠心头一黯,低着头不答。
若不是娄锦待你这丫鬟婢子还有情,你以为你能在这呆多久?她万宝儿不养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坐吧,喝点汤。”话落,苏嬷嬷端着一个盅放到桌上,兀自开了,一股极淡的药味飘了出来,流翠愕然,这味道……
万宝儿眯起笑,道:“这是安胎用的,快喝了。老爷过不了多久就去边关了。你要是能给娄府填个少爷,那福分更是大了。”
说着,她亲自操起了汤匙递了上去。
汤匙里黑乎乎的汤水看得人胸口作恶,流翠眼眸一沉,立刻跪下,“承蒙二夫人看重,哪有二夫人亲自喂奴婢的道理,奴婢自己来。”
她几乎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手不发颤,生怕万宝儿看出一丝端倪。
直到那药入口,那股恶心的味道直冲喉咙,眼眶顿时被作呕的泪水蒙上,她眨了眨眼,对着万宝儿笑了起来。
万宝儿点了点头,笑盈盈道:“这还有呢,可都是好东西,要喝到一滴不剩才好。”
双手握成拳,流翠深吸一口气,放下汤匙,端起那盅,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苏嬷嬷眯了眯眼,这流翠是个好拿捏的。
直到那碗里连一滴药水都没有,万宝儿才笑了起来,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苏嬷嬷端走那盅,临走时朝红儿使了个眼色。
流翠常年察言观色,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猫腻。目前做了姨娘就是与二夫人谋皮,大夫人她不敢动,洪娘子她目前动不了,就拿自己开刀!
她抿紧唇,假装昏了过去。
红儿撇了撇嘴,把她挪到床上,在那看了会儿,见流翠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走到梳妆台前,知道那胭脂一盒要五两银子,便坐在梳妆台前,描画了起来。
流翠从袖子口拿出一个杯子,无声地扣吐。
见杯子满了,她蹙着眉头,对红儿说:“红儿,去烧一壶热茶来。”
这突然的声音惊了红儿一跳,见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也化地差不多,才走出了门。
流翠起身,对着痰盂,大吐特吐。
眼泪落下,她深吸一口气,她不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全妈妈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这幅模样,双眼含泪,目露冷光。
“怎么了?”
流翠擦干眼泪,道:“没事?万公子说好了何事见面吗?”
全妈妈皱着眉头看她,流翠自小好强,有些事,她怎么都问不透。
流翠见全妈妈不回答,耐着性子又问了遍。
“女儿,你这辈子都别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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