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有心了。”
景帝轻勾着唇角,笑得有些似是而非。
商慕炎亦是回之以浅笑,“这些年,儿臣过着游手好闲、醉生梦死的生活,早已臭名昭著,承蒙镇国公看得起,愿意将嫣儿下嫁给儿臣,也承蒙嫣儿不嫌弃,愿意跟随,所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如今儿臣已成了家,就想着,得有所改变,不能再这样浑噩下去了。”
各种眼光纷至,扬落在他的身上。
三王爷商慕展冷笑,没想到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倒是会见风长,自那夜被他误射伤,就一夜之间扶摇直上,如今还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表决心。
无声冷哼,他看向太子商慕仁,只见其正凝着商慕炎看,面色沉冷晦暗,不知心中所想。
五王爷商慕毅也站在从上书房出来的那一堆人中,见商慕炎如此,便本能地睇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镇国公白震,只见其唇角上扬、双目炯亮,虽面部表情不是很明显,却是看得出一副赞许的模样;商慕毅眸光一转,再看向景帝,只见景帝微微点头,“你能如此这般想,朕心甚慰啊,快起来吧,你腿脚本来就不好,莫做长跪。”
“谢父皇!”
商慕炎起身,末了,又弯腰将边上的白嫣搀了起来。
两人相扶而站。
景帝环视了众人道:“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景帝离开,众人作鸟兽散。
商慕毅走了两步顿住,“八弟,要不一起同行?”
商慕炎怔了怔,微微一笑,“好!”
“五爷……”
一道清润的女声来自园子的门口。
几人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一身女官装扮的舒思洋,款步入了园门,盈盈朝他们走过来。
口中她喊的是五爷,水眸中的目光却是看向五爷边上的八爷。
商慕炎怔了怔,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太子商慕仁、三王爷商慕展几人也纷纷停了下来,看向他们这处。
舒思洋一直走到几人的面前站定,垂眸颔首地娇羞一笑,微微鞠身,“给各位爷请安!”
“有事吗?”商慕毅眉心微拢,看向身前浅笑嫣然的女子。
这女人胆子愈发大了去,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找他们。
舒思洋直起腰身,“我有几句话,想单独……”目光又是扫过商慕炎,落在商慕毅的身上。
“想单独跟五爷说。”
商慕毅一怔,看了看众人,又下意识地看向商慕炎,商慕炎弯了弯唇,目光看向远处,“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末了,又转眸看向身侧的白嫣,反手将她的手背裹住,温润道:“走吧!”
白嫣小脸微微一红,娇羞地点点头,扶着他往外走。
脚步缓缓,玄衣轻荡。
舒思洋发现,再一次发现。
她好像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他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以玲珑棋盘将苏月诱回吗?
结果呢?
结果计划彻底失败了,不是吗?
苏月依旧不见人影,龙凤玲珑棋盘却是被盗走,不是吗?
那么重要的棋盘……。
她以为,至少,他会表现出一些在乎。
可是,今日,他竟然没事人一样跑到宫里面来请安。
还有昨夜,她靠在他的怀里,她问他,爷知不知道,爷洞房花烛,洋儿心里有多难过?
当时,她心里真的很难过,一半缘于他与白嫣的大婚,一半缘于他听说棋盘可以穿越以后的反应。
第一次,她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伸手拉低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甚至想,他的洞房花烛,她要跟他在书房过他的洞房花烛。
他的唇,温热柔软,他的气息,让人沉醉,只一沾染,就让她颤抖得有些失控。
她主动撕扯着他的衣衫。
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推开了她,他淡淡地说,那你们又有谁在意过本王的难过?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洋儿……。”
商慕毅连喊了几声,舒思洋才从恍惚神思中回过神来,将落在那渐行渐远身影上的目光收回。
一看,其他人也已经离开,园中只剩下商慕毅和她两人。
商慕毅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事,让洋儿这么急着要找我?”
舒思洋抿唇默了默,抬眸看着他道:“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商慕毅一怔,“什么事?”
“就是被盗走的那个玲珑棋盘是假的那件事。”
商慕毅震惊,“你的意思是,八弟也不知道?”
舒思洋没有吭声。
半响,才道:“是我偷偷换下了,我是为了他好!”
“这应该是好事啊,被盗走的是个假的,真的还在我们手中,八弟要是知道了,只会感激你。”
“不”舒思洋摇头,眸光幽幽,其声恍惚,“你不懂,你不懂的……”
曾经她也是这样想的,确切地说,昨夜她折返之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专门回去告诉那个男人此事,可看到那个男人听说棋盘可以穿越以后的反应,她临时改变主意了。
不能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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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182】你怕什么
黄昏,状元府
夕阳斜斜落进院子,将院中一景一物染成绯靡的红色。
女子倚着水榭的木栏,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手中的鱼食扔进池中,逗弄着里面的游鱼,青丝未束,不施粉黛,素色衣裙随风轻曳。
婢女彩蝶侍立在旁边,不时拿眼偷偷睨向女子。
自从那日这个女子和她家公子一身湿透,不知从哪里回来以后,这个女子就开始很配合地吃药了玷。
只是,话很少,性子安静,有时一天下来,说的话十个手指头掰着数都嫌多了。
不过,她家公子倒是对这个女人很是上心,每日都会过来看她,同她一起用膳,也就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说上几句话。
见女子手上最后一粒鱼食被扔下池中,彩蝶连忙道:“奴婢再去取点鱼食过来。闹”
一个转身就看到身后站立的伟岸男子。
男子一袭白衣胜雪,负手静立,似是站了多时,彩蝶一惊,慌忙准备行礼,却是被男子伸手制止。
彩蝶会意,躬身退下。
起了风,风过水榭,吹皱了一池池水,苏月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地抱起了双臂,骤然,身后一暖,她回头,就看见林子墨正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肩上,只是……
面色沉静清淡,虽是亲密的动作,却稍稍透着一丝疏离。
“身子还未全好,做什么不在屋里呆着?”男人将她的身子轻轻扳过来,面朝着自己,低垂着眉眼,纤长的手指替她掖着领子。
苏月抬眼,静静打量着他。
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那日,她跟他说,让他不要再问她以前的事,他说好,在那以后,他便也真的矢口不提。
但是,对她的关心却是无微不至的。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就像她不知道,那夜他为何会正好出现在龙溪镇的瀑布边一样,不过,她也不会问,既然,他不问她的,她便也不问他的。
这样的相处很微妙,也很诡异,可是,在苏月看来,也的确是那阴霾天气中的一抹阳光,给与了她温暖。
他救了她的命,这是事实。
“今日皇旨下了,我被安排在御史台任职。”
男人淡淡开口,抬起头。
四目相对。
呼吸可闻,苏月脸一热,有些窘迫地别过眼,微微弯了弯唇:“恭喜!”
御史台的工作,她知道,有一些类似六扇门的工作,不过比六扇门的权利更大,代表天子监察百官,行事可先斩后奏。
听到她说恭喜,男人亦是弯了弯唇,“听说是一份得罪人的苦差。”
“历朝历代,最黑是官场,而御史台却要监察这世间最黑暗的角落,自是会要得罪一些人,不过,我相信你,定是无所畏惧的,对不对?”
苏月转过身,轻靠在木栏上面,看着他。
一个能文,能武,能医,还能读人心里的男人。
就连她的绝望,他也尽数看出,他甚至还算准了,将她推下瀑布,他几时出手,既可以保证她无虞,又能让她重生。
这样的男人,只会让人后怕,他还有什么会怕的呢?
男人怔了怔,不意她会说出这些话来,却也似乎被她的话愉悦到了,眉眼一弯,道:“想不到你倒是懂得挺多的,可是,如果我说,我就还真的怕了呢?”
“不信!你怕什么?”
苏月望着他。
男人没有吭声,低垂了眉眼,晚风撩起他的黑发有些凌乱,掩住面上的表情,他抬起头,“怕失败。”
失败?
苏月一怔,有些懵,这跟御史台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怕被百官倾轧,怕被陷害,怕死,她还可以理解,怕失败?
她疑惑地看着男人,而男人显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轻轻一笑,将话题转过,“对了,得给你取个名字,不然,整天姑娘长姑娘短的,不好听,也生疏,以前的你又不愿意告诉,要不就重新取个吧,就当自己重生。”
重生?!
苏月垂眸默了默,说,“好!”
“叫什么呢?”
男人环抱着胳膊,只手抚着俊美的下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苏月微微一笑,“你取吧,是你给了我重生。”
男人眸光闪烁,半响,道:“那就叫念念吧!”
念念?
要不是有木栏倚住身子,苏月差点摔倒在地。
这名字……
想想,苏月禁不住笑了出来,却又怕自己这样一笑,伤害他的自尊,又想忍着,于是,一忍一憋,小脸就涨得通红,而一双水眸又还漾着笑意,就像初升的月牙儿,璀璨耀目。
那娇嗔的模样……
林子墨心中一动,伸手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低头将她吻住。
苏月身子霎时一僵,瞪大眸子,眸中笑意褪去,唯剩下慌乱和恐惧。
刚想伸手将他推开,唇角倏地一重,是男人轻咬了她一口。
轻咬?这动作……
苏月脑子一热,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好在男人很快就放开了她,手指快速抚过她的发丝,蓦地倾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念念,念念…。。”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畔,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苏月心里又莫名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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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八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
商慕炎坐在灯下,一手拿着一本书卷,一手执着一杆朱砂笔,俊眉微微蹙起,凝神看着小说卷上的重要地方摘抄下来,在他的手边,一张图纸横铺在桌面上,赫然是龙凤玲珑棋盘的图像。
张安轻轻推门而入,男人埋首不抬,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专注于手中书卷。
张安眉心微微一拢,反手掩上房门,轻轻走过去,立在边上。
这些资料和图片,都是他从六扇门窃取出来的,天亮之前,得还回去。
他现在前来不是要催这个男人,而是有消息要禀报。
心中略一思忖,他还是颤声开了口,“爷,派出去寻找侧王妃的隐卫都回来了,都未看到侧王妃的人,也未有侧王妃的消息,会不会……”
他顿了顿,尽量绷直了声线,声音却更加抖得厉害,“会不会,侧王妃真的……真的已经穿越了?”
坐在桌案边上的伟岸身姿没有动,甚至依旧眉眼不抬,只是握着朱砂笔的手微微一顿,良久,朱砂笔的笔端上积墨成滴,一滴红墨滴落在净白的宣纸上,只一瞬,就迅速晕染开来,像是靡妍的彼岸花,妖娆刺目,更似殷红的鲜血,猎猎刺落在心头。许久,张安才蓦地听到男人暗自咬牙的声音响起,“她敢!”
张安一震,被男人幽沉暴怒的眸眼吓住,还没做出反应,又听得男人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书上不是说……穿越是要……天时地利与人和……。很多条件的吗?”
那声音,那神情,那瞬间灰败的眼眸,那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语气……
张安心口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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