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慕炎微微一怔,没有吭声。
白嫣唇边笑容越发璀璨,脸色却更加苍白,“因为世人都知道,臣妾需要这样的机会。”
需要这样的机会?
张安和裴亮惊错。
商慕炎沉静如水的脸上亦是露出微愕的表情。
白嫣的话还在继续,她笑着,笑得苦涩黯然,“当然,皇上不知道,因为皇上从来都没有真正在意过臣妾。”
“皇上或许觉得,对臣妾不薄,对,是不薄,曾经,臣妾是八王妃,现在臣妾是皇贵妃,拥有着最光鲜的身份,可是,皇上知道臣妾心中的滋味吗?皇上可曾在漫无边际中翘首以盼地等待过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只是跟你说说话、聊聊天,或者只是和你一起看个日出、用个晚膳?”
“皇上肯定没有!”白嫣苦笑,“但是,臣妾天天都是过得这样的日子,天亮盼天黑,总想着,今夜皇上或许就会来逐云宫,可是,一夜一夜,臣妾望穿秋水,却只能独坐在黑暗中等天明。”
“臣妾身为皇贵妃,甚至沐浴的时候都不敢让婢女伺候,每每都是穿了里衣才敢出现在那些下人的面前,知道为什么吗?”
白嫣抬眸看向商慕炎。
商慕炎没有吭声。
“因为这个!”
白嫣轻轻撩起自己的袖管,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皓腕。
白皙的肌肤上一粒朱砂赤红,尤为醒目。
那是什么,在场的几人皆知。
守宫砂么。
张安和裴亮一惊,连忙低下头。
白嫣脸色苍白得就像被大石碾过的纸人,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腕,低低笑,“臣妾怕她们看到这个,臣妾怕她们笑话臣妾,都嫁给皇上那么久了,臣妾竟然还是完璧。”
商慕炎眸光轻凝。
白嫣还在继续,情绪显然有些失控。
“皇上知道吗?有好几次,臣妾都想用刀子将这个东西剜掉,剜掉这对于一个已嫁女人来说,象征着失败,象征着耻辱的东西。”
“可是,后来臣妾又想,剜掉又如何呢?剜掉也改变不了皇上眼中根本没有臣妾的事实。就算臣妾百般掩饰,皇上有没有来逐云宫,有没有宠幸过臣妾,宫里又有谁人不知?”
“人前,臣妾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人后,臣妾不过是任何一个下人都可以鄙夷的可怜虫。”白嫣吸吸鼻子,也不管不顾张安和裴亮也在,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继续。
“众所周知,小宇是皇上的心头肉,无论是谁,如果能救回小宇,那必定就是天大的功劳!既然臣妾无法让皇上对臣妾有情,那臣妾就悲哀地想,让皇上欠臣妾的恩也行,只要能跟皇上走近一步,臣妾做什么都原因,这也是为何臣妾会答应那个接生婆的条件,独自一人行动的原因。”
“皇上说,臣妾需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男人,眸光灼灼。
虽然,她想了三日,才想出这个既能替自己开脱、又能让男人无话可说的说辞,但是,这些话,这些感受,这些心境,却是真的。
许久,都没有人再说话,书房内,一片静谧。
终于,又是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开口,“白嫣,你知道为何朕没有将你带去朝堂或者刑部公审,还是在上书房吗?”
白嫣一震,为他的话,也为他对她的称呼。
他第一次喊她白嫣。
轻轻抿了唇,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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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279】白嫣必须死
白嫣一震,为他的话,也为他对她的称呼。
他第一次喊她白嫣。
轻轻抿了唇,她摇头。
心神不定中,她听到男人沉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因为朕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她一震,愕然抬眸榛。
“可是,你似乎并不懂得珍惜,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却还在撒谎!”
男人眸光一敛,眼底浮起寒霜,白嫣心中大惊,面容随即也变得更无一丝血色,她看着他,唇瓣微微颤抖。
“难道你没有听说小宇已经被朕救回来了吗?难道你没有听说那个产婆我们已经抓到了吗?仪”
白嫣一震,震惊的又何止她一人,张安裴亮亦是。
小宇救回来了,全天下皆知,可是,产婆,也抓住了?他们竟然不知道。
正疑惑中,商慕炎眼梢轻抬,快速掠了两人一眼,两人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过来。
商慕炎的话还在不徐不疾地继续,“我们也已经审过了产婆,她跟朕说的,与你刚才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要将她带上来跟你对质吗?”
男人徐徐抬眼,望定白嫣,白嫣早已心魂俱裂。
她亦是颤抖地看着他,就像陡然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身子一晃跌坐在自己的腿上,脸色惨白如纸。
产婆抓到了?
那六角草的事……
想了那么久的说辞,本以为这个男人或许会因为对她心生愧疚,而放过她这次,可是,现在看来。。。。。。
“朕不明白,苏月并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为何对她用六角草让她早产?为何与他人联手将小宇交到歹人手中?”
白嫣一震,果然,果然是知道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绝望席卷了过来,将她裹得死紧,透不过气来。
她喘息地看着他,摇头,失神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臣妾承认,是臣妾对苏月用的六角草,但是臣妾并没有与谁联手。臣妾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谁,真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他肯定是不会相信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和他人联手。
她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那么凑巧,她让苏月早产,就有歹毒的产婆随之进谷?
那日,在夜光寺,她问过对方为何要掳走小宇、为何要杀张安,对方让她不要多管。
“那你为何要对苏月用六角草?”男人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森寒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
“臣妾……”她抿着唇,略一思忖,便连忙答道:“臣妾见皇上眼中只有苏月,心生嫉妒,才在她的茶水中加了六角草,但是,臣妾只是想让她分娩的时候,没有皇上陪在身边,不想让皇上亲眼看到她的孩子出世而已,并没有想要害她,或者害小宇,不然,臣妾为何不用红花那些堕胎流产的药,而只是六角草?”
商慕炎挑眉,冷笑道:“你的意思朕还应该感谢你的手下留情?”
白嫣大骇,“臣妾不敢,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清幽谷的药房里没有任何可以堕胎流产的药物,你只能用六角草!”
男人笑容骤敛,沉冷的声音将她的话打断。
白嫣面如死灰。
“你可知道对一个产妇用六角草会产生什么后果,不仅可能会早产,胎儿可能会停止呼吸,大人可能会大出血,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而你,做了这一切,此时此刻,却仍不知道悔改,还将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就算你没有跟外人联手,一切事情却都是因为你而起,你让苏月早产,才让早已候在那里的歹人有了可趁之机!”
“你明明会武功,却眼睁睁看着春红、柳绿、紫苏、翠竹一个一个在你面前死去,看着蕊娘瞎眼断臂,也不肯出手相救!”
“你知道那件紫袍是苏月亲手给朕做的,你就让你的婢女借糕之机,用竹篮将紫袍钩破!”
“你听说苏月对紫藤花粉过敏,便收买司舞房搬运道具的宫女小眉儿,用其家人的性命对其威胁,逼迫她听命与你,将花粉洒在歌舞用的折扇上,让小眉儿假意撞上苏月,想要将苏月置于死地。事发之后,为了逃避责任,又逼迫着小眉儿咬舌自尽!”
白嫣身子一晃,彻底瘫坐在地上。
她惊惧地看着男人,看着那个薄唇轻启,徐徐道着她一条一条罪证的男人。
原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太可怕了!
可怕的男人!
“朕所说的这些,可有一条诬陷了你?”商慕炎凤眸冷冽,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她却只剩苦笑。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不揭穿我?”
她用了你我,而不是皇上和臣妾。
“因为……”商慕炎眸光微闪,因为以前时机未到,“因为朕想给你机会,可是你,却死不知悔改,在自己的执念中越陷越深。”
白嫣便笑了,低低笑出了声,笑容绝望灰败,口中喃喃重复着他说的“执念”二字。
可不就是执念?
可不就是执念啊!
“嫣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一道浑厚的男音骤然在房中响起,白嫣浑身一震,蓦地回头,就看到从房中屏风后缓步走出一人。
一身的风尘仆仆,是白震!
“父亲!”
白嫣怔了怔,泪,夺眶而出。
白震皱眉看着她,沧桑的脸上,失望和痛心毫不掩饰。
“你为何就不听为父的话?”
白震哑着喉咙,轻轻摇头,所谓痛心疾首也不过如此。
“我……”
白嫣哽咽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只知道,这一次,她完了。
彻底完了。
缓缓将目光从白嫣身上移开,白震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底,他对着商慕炎,撩袍一跪。
却,没有出声。
作为老臣,他很清楚,白嫣犯下了怎样的罪孽?
任何一条都是死罪!
任何一条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白嫣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毕生的心血,如今,所有的心血都被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毁于一旦。
他满腔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和无奈。
他想求情,却发现自己早已失了求情的立场。
既然这个少年天子事先就让他隐在屏风的后面,来听这一场审讯,那就说明在那个天子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断。求,与不求,结果已定。
这些年,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却独独看高了自己的女儿。
“镇国公都听到了,如果镇国公是朕,镇国公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商慕炎缓声开口,听不出喜怒。
白震眼帘一颤,微颔了首。
“微臣惶恐……”
白震的话没有说完,就顿在那里,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将问题直接抛给了他,他求情不是,主杀也不愿,横竖说什么,都不对!
商慕炎沉眸,“镇国公是三朝元老,想必比朕更清楚白嫣所做之事该是怎样的惩罚?”
白震心口一撞。
他当然知道,诛九族么?
只是……
俯身,他埋首在地,“请皇上恕罪!”
“恕罪?”商慕炎瞳孔一敛,唇角冷冷勾起,“朕也很想恕罪,可是,她身上有多少条人命,镇国公很清楚,镇国公要朕如何恕?”
白震埋首不抬,身子微微薄颤着,却也说不出半个字。
睨着他的样子,商慕炎低低叹出一口气,“镇国公的心情朕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今日,朕也没有将白嫣带去公审,就是为镇国公一家考虑,镇国公是朕的恩人,是有功之臣,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是一国之君,治国平天下又怎可徇私?”
“人,都要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任,错了就是错了,该承担的就必须承担,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将此事宣扬出去,尽量保全住白家其他无辜的人,但是,白嫣,那日刺杀张安宫里上上下下,人尽皆知,她身为皇贵妃,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给众人一个交代。”
白震身子微微一晃,白嫣瞳孔巨缩、脸色煞白。
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给众人一个交代是什么意思?
他要杀了她?!
他要她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跟白嫣做交易的那个产婆逃了,她和同样在逃的林子墨走到了一起,如果他们将白嫣所做之事传出去,并利用此事制造舆。论,到时候,悠悠之口,朕就是想要保住白家其他人都难。”
商慕炎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朕会放消息出去,说,白嫣刺杀张安并非自己所愿,而是被人迷了心智,事后,白嫣深知自身罪孽,追悔莫及,便以死明志。如此,白嫣的皇贵妃之位可不去,亦可葬入皇家妃陵,镇国公日后,可依旧如现在一样在堂前行走,白家其他人亦可无虞。”
白嫣脑袋一嗡,瞬间手足冰冷,耳边不停回荡的只有“以死明志”四字,其他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白震深俯在地上,重重闭眼,眉心痛苦地纠在一起。
果然,这个男人果然已想好了一切。
或许这已是一个帝王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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