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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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是故人踏月来-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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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难不成,今儿这番话您并非给女儿听的,倒是要跟额娘……所以才不让年氏来向额……”
  “住口!”胤禛的手指猛地收紧,攥得我指节直疼。声音很低很轻,却清晰地穿透红挽的哽咽砸在我心底。
  红挽猛地收声停住,房间里安静得什么都听不到。太阳仍是明晃晃地照进来,却没了方才弘晚他们在时的温暖甜蜜,像是尾随着他们的快乐,走了。即使此时他回来了,仍是无法改变。
  弘晚拢了眉头看着红挽,不再顾着身旁二人,直接向我走过来从胤禛身旁拉了我胳膊,扶着我就向床边走,低着头温声轻语,“额娘先上床歇着,没事儿。二姐怕是刚才被墨晗逗得急了,这股子气还没顺过来,知道阿玛疼她,便胡乱撒气。”
  看着眼前的儿子,握住他扶在我腕上的手,温热又真实。他的话里带着笑,得就像真的,只是眼睛里却有些气恼的无奈。
  今天还真是不一样,见识了从来不会对父亲如此不敬的女儿,还有沉默得少有情绪的儿子竟然了这么多,出现这么多表情,全都为了我。
  他们全都长大了,而我和胤禛,老了。
  弘晚扶着我站在床边,脸上已没了刚才的情绪,眼中的笑,看得我眼花。这样笑着的他很像弘晖,很温暖。
  弘晖,要是他在……要是真能在,可能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一切都会不一样。
  摇摇头靠在弘晚肩上,他的衣服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冷冷地贴在我脸上,反握住我手的掌心却温暖异常。
  “额娘?”弘晚的脸晃在眼前,明明是疑问的语气眼中却闪着晶亮的光,音调比往常高了些许心翼翼地问:“不舒服么?您先躺下,儿子着人去请太医来。”
  张了嘴看着他的脸,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他这样认真规矩的男孩子,竟然也会用这样的招数。他不是该像胤禛那样,一板一眼吗?
  “眉妩,叫高无庸去请太医来。”
  胤禛的声音响在身后,伴着极轻的脚步声快速走过来。我扶着弘晚想要回身去看,却被他的手握紧,看到他轻微摇头。
  腰侧覆上熟悉的手掌,手臂贴在背后,扶着我靠到另一边。胤禛和弘晚不同,他的衣服是温的,指尖却冰凉,握在我湿冷的手心里,分不清你我。
  “不舒服?”他的声音哑哑的,不像刚才高声唤向屋外时的急切,也没了要红挽住口时那种冷厉。
  无力地摇头,看到他舒了口气,心里的憋屈和纠结压都压不住,化成眼泪涌出来。脸埋在他胸前,听见他无奈地妥协,“出去。”
  “儿子告退。”
  “额娘……”
  姐弟俩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沉静渐远,另一个胆怯着接近。
  身后的衣摆被揪住,随着胤禛的手从腰抚到后颈,衣摆上的手才缓缓松开。
  推着胤禛想要抬头,手已按在脑后,仍是简单的命令式,却又低沉几分,像他的手一样没有温度,“出去。”
  红挽站在我身后,能听清她用力地吸气,还有弘晚的轻声劝:“二姐,咱先回吧,或是出去看下,不准太医一会就到了。”
  “你去,我要陪着额娘。”红挽的执着不比她阿玛差,始终站在我身后不退不进,不再激烈却越发委屈,不知她哭了没有。
  胤禛的身体绷得死紧,心跳快又乱,却听不见他的呼吸声。有的,只是红挽断断续续的抽噎。
  “阿玛,以前您再生气也不会这样对我,今儿就为了一个年氏,就这样自己女儿,连带额娘都一并捎进去。既如此,还来这里做什么?去她那里就是,也不会害得额娘……”
  握在我掌心里的手快速抽出,像带着一阵风,还有弘晚少有的惊讶叫声,“阿玛!”
  用力推开胤禛绷得僵硬的胸膛,已看到他抬起的手掌,站在我身后的是弘晚,挡在红挽斜前方,手还护着身后的姐姐。
  红挽半张着失了声音的嘴,泪成串滑下来,滑过她涨得通红的脸颊,还有不停颤抖的嘴唇。
  一切静止。
  胤禛的手仍悬在半空,指尖也在抖。
  这么安静。
  胤禛和红挽对望的脸上、眼睛里都是失望,还有相似的固执和挣扎。
  “我讨厌你。你把我嫁了吧,随便嫁给谁。嫁出去,嫁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不见你。”红挽摇着头边边退,像她发间插的流苏簪子,晃着,几乎站不稳。
  弘晚跟着她用手扶着,却被挥开,就连跟过去的胤禛也被挠了一把。急得弘晚一把夹起她,捂在嘴上的手被咬出血来。
  红挽揪着弟弟的衣襟,双脚努力地够着地,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竟然扯了嘴角嘿嘿地笑。
  弘晚夹着她快速往外走,又哭又笑的喊声却断续传过来,伴着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仍是清晰。
  “我出去了,我走了,绝不回来。以后,你再也管不着我,也休想打我。你爱疼谁便疼谁去,爱宠谁就宠谁去,记住,别欺负我额娘,也别让那些女人欺负她。要不然,我就把她接走,也不让她见你。”
  红挽的声音里没了平日的快乐无忧,撕心裂肺的,听得我心里生疼。
  胤禛进门前,她还那么娇滴滴地耍赖,嘴巴里着阿玛这个阿玛那个,像个被宠溺的孩子。这才多大一会工夫,竟然变成这样。
  跟着弘晚的步子往外走,腿上像是灌了铅,从床边到门前,并不远,我却怎么也忽视不了站在那里的男人。
  胤禛的手维持着被红挽推开的姿势,怔愣地看着仍在晃动的帘子,不知他能看到什么,在想什么。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清晰看到掌心上的两道指印,沁着血珠,红得鲜艳。
  红挽的心一定被那差落下的巴掌伤到了,才会对她阿玛下这样的狠手。曾经的那个地方,也有一道疤,长了很久才能愈合。现在,淡粉色的旧伤口旁,又添两道新痕。
  站在胤禛身旁,直直地盯着,血不停的洇出来。
  “去看看她。”
  不再冷硬没有温度,从他嘴里吐出的无力比我还浓重。低垂的眼眸里有着自责,还有懊恼。
  红挽不知是否冷静下来,是不是还在哭,或是闹,我相信弘晚会陪着她。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呢?被他一直疼爱有加的女儿对他出这样绝情的话,他的心里一定很疼,怕是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挽儿的,你别往心里去,女孩子总是这样,嘴上的并不是心里想的,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如此。她只是……”
  “你也讨厌我,和挽儿一样。”胤禛的声音沉沉的,头也没抬打断我的话,让我已经杂乱的不知如何分配的心更是缠成了一团乱麻。
  有么?从头到尾我没有插过一句嘴,也没有做过一件能让他误会的事吧。作为一名旁观者,他竟然这样想,如此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陈述,连半疑问的可能性都没有。
  摇摇头试图劝他,却怎么也擦不净掉下的泪,也笑不出来。无奈地低下头不再去看,也不让他看见我的样子,深吸口气轻声道:“没有,挽儿也不是这样的。”
  一声嗤笑,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猛地收紧手掌握成拳,血立时从指缝里溢出来,滴在地上。
  我才动了一下脚还没迈出去,手腕被他握住。不知是我在抖,还是他的手,掌心冰凉地贴在上面,用力收紧,包裹着热烫的血,洇过镯子湿黏在我腕上。
  “去哪儿?”
  不是让我去看红挽么?又问我去哪,唯有摇头苦笑。他还真和红挽一样,口不对心,难怪父女俩能吵崩了。
  无奈地叹口气,抹掉泪声解释,“你先坐下,我去把药箱拿过来,先把伤口清理下。”
  两枚同样款式的戒指闪在眼前,隔着泪光显得虚幻,数不清上面折射出多少种颜色。他的戒指还有拇指上的扳指硌着镯子,摩擦出轻微却刺耳的声音。
  抬起头看向固执地不肯放行的某人,手始终没有松开,眼睛越过我不知看向何处,我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伤痛,能感受那种痛,却无从安慰,也无法替代。
  腕上的手掌松了又紧,反复数次,慢慢向下贴在我垂着的掌心,终是握回腕上。他的手仍是冰凉,没有丝毫热度,连我的金镯都跟着失了温,黏在皮肤上冰了里面的血管,僵得不能动作。只有几道鲜红,顺着手背缓缓向下滑落,带着余温。
  “别走。”胤禛的声音很轻,那种我能深切感受到的委屈不比红挽来得少,丝丝缕缕地缠在我心上。
  忍着胳膊撞在他身上的疼,肩膀已被圈住转过去面对面的紧紧靠着,发心抵着他的下巴,声音从头传下来,闷得沙哑,“我挽儿,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
  “我不会随便找个人让她嫁,也不会让她嫁得远,我舍不得。”胤禛着头已埋在我脖颈间,声音越发的轻,隐隐地颤,“她却不想回来,不愿意再见我。”
  “胤禛。”摇着头抱紧他,双臂用力收紧,却无法把力量传递给他。
  抚上他后颈轻轻揉按,嘴唇贴在耳边轻声诉:“我爱你,挽儿也爱你,你不能怀疑。你的每个儿女都爱你,弘晖、弘晚,每一个。她只是想要保护我,而你们又太像,所以才会这样。等她冷静下来,想起刚才的话,自己都会笑的。不准一会儿就又跑回来粘着你腻着你,烦得你巴不得快把她嫁出去,好图个清静。”
  我们就这样站着,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得我以为他累了,站着睡着了,才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他们,我只想让你们过得好,其它的什么都不用想,交给我。”

☆、193。父女二人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如果我没有送绸缎给年氏,就不会从她口中得知胤禛送了衣裳。如果不是因为年氏明推暗讽的示意,红挽就不会为我出头。如果不是这样,胤禛也不会和女儿发生争执,更不会又气又伤的病倒。
  左手掌心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被红挽的指甲抓了两道口子,抹了伤药用不了几天就会好。只是怒急攻心外加心伤难愈的折磨,就变成了高烧不退。
  这二十多年里,胤禛的身体一向很好,少见患病。只是平日里表现得越强硬的人,在倒下的时候越会比普通人更脆弱,也更执拗。
  明明已经烧得全身烫得像火一样,偏就不肯好好休息,躺在床上不停话。恨不能把红挽从他的手上来到这世上,一直数到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但凡他知道的,没有一件落下。
  我坐在床边一遍遍地给他擦着身子,一句句听,心里不出的疼,像是被他的话捻了条细细的看不见的绳子,缠在心上用力拴紧。
  忍不住想要拉了红挽来好好地听听,看看她阿玛被她的一番话折磨成什么样子,却被他死死抓住什么也不肯让我去。躺在床上话都得无力的人偏却不停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那道门帘,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哄着劝着躺好了,眼睛却始终睁着,怎么也不肯闭上休息。
  伏身趴在枕边,用帕子擦着仍是热烫的额头,轻声安抚,“胤禛,睡一会儿,你睡了,我也好放心地睡下。”
  脸上泛着红的人固执地摇头,顺势将脸转向里侧,抿了嘴角不再看我。
  急得我隔了被子拧着他肩膀,故作轻松地:“爷,别闹了,您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哪家姑娘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跑出门的,被人笑死。挽儿早就睡了,明儿一早指定要来看你的。”
  “胡。”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侧脸,紧闭的唇像是没有动过,眼睛里满满的委屈像是没有要到糖吃的孩子。这一句……嗔得有水准,完全不是四爷风格啊。若不是烧坏了他的发声组织,就是烧出了我的幻听功能。
  胤禛转了头看向窗子,失了神的眼睛眯着看了半晌也不知能瞅出什么或是已经瞅出了什么,竟然唇角动了动笑起来。
  吓得我以为他烧糊涂了,急得要去叫人再请太医过府,才听见他幽幽地开了口,“你走那年,挽儿总是粘着我,不管我走到哪儿她都要跟着。有时在书房,就是过了子时,她还靠在榻上看书,蜡烛换了又换,从来不困。”
  敢情四爷还沉浸在温馨又河蟹的忆当年里,没完没了呢!
  看来这股子劲儿,要是雍王府二格格今晚不出现,真是怎么都拧过不去了。
  原本还纠结着担忧女儿的心,霎时被他给折磨得没了力气,只想把红挽抓来一顿好打。
  无奈地叹口气将帕子用力丢回盆里,从床边猛地站起弯腰将手伸到他颈下。
  “怎么?”胤禛的眼里泛着血丝,红得就像热烫的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我肩上,隔着里衣,他的掌心仍是热得厉害。
  “我去找她你不让,偏又等着盼着,你,这是折腾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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