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亲密。
☆、129。欲盖弥彰
——此次出门要有些时日,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临走前的夜里,他只了这句话。第二日天还没亮,便迈出了府门。
我站在大门口,身旁是一早被胤祥送过来的孝颜。高无庸牵着夜时站在台阶下面,待胤禛上了马便跪在地上,着祝四爷和十三爷一路平安马到功成之类的吉祥话儿。
我们两个女人直直地站着,目送他们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马走了。天边渐渐有了红色的日光,照着两个影子越走越远。没有随从,只有兄弟二人,连行李都没带多少,这可是两名皇子啊,康熙也忒放心了些,到底要他们去做什么?
我和孝颜每日在府里看着红挽姐弟,或是去万祥楼和意言堂数数银子,生活像是很美好,只是少了生活中的另一半,只能相互依靠。
我们一起躺在贝勒府客房的大床上,孝颜笑话我的床只有四爷能上,我无言以对,她却理解并且举双手双脚力支持。后一句没有出口,我们却都心如明镜,他们也会上很多别人的床,这事儿没有办法解决,不想也只能被动接受。
我们会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聊天,有时会上一整夜,从古代到现代,从经历过的到更远的历史参考,从学生时代到惨无人道的打工一族,从曾经的快乐忧伤到现如今的眼巴前儿。直到天色渐明,才会再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从六月的酷暑炎热熬到了八月的凉爽初秋。
其间,在七月二十五日那天,老九那漂亮的嫡福晋墨语终于为他生了个女儿。在此之前我们就知道她有孕在身,笑容的脸色不好看,我却什么也不能。只是在胤禛他们离京不久,便叫笑容跑去苏州开了第二家分店,让她用忙碌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也在这种尴尬的时候离老九远一些。
此时,意言堂的生意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更好,再加上苏州的新店都是赚得盆满钵满。康熙和胤禛都不知道,若非因着印月二字,那个美丽的江南水城远比杭州西湖更让我向往无数倍。
可是已经两个月了,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也没处去问。原来,孝颜也不知道,她开始变得和我一样担心。
在生活和自理能力上,我并不担心,两个男人虽当惯了爷却都不是吃不得苦的。至于野外生存,胤禛如何我真不知道,但曾经的展笑言作为一名超级驴友,我是绝对相信的,即使退化也不可能把生存技能全部忘光吧。问题是,这是在清朝,那些半开发或未开发的各式山路路水路,谁能担保没有“绿林好汉”。
想着各种有没有可能的糟心事儿,我们最后决定还是满怀期待的等他们回来,反正历史中两个人的命还长得很,总会回来的。
我们坐在意言堂的二楼惬意地喝着果子茶,红挽坐在一旁跟着解语练琴,生活依旧简单充实。
对街的二楼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红挽的琴声,吵吵声更是让姑娘直了双眼,手捂着心口惊恐地看着我。
谁这么不开眼敢在君悦轩摔杯子卒瓦(ei)碗?这是活腻味了想找死,所以要砸九爷的场子争取早登极乐?我和孝颜哑然对视。
对面的窗关得死紧,什么也看不到。从一早儿坐在这里,就没见老九进过门,不知钱来是否应付得了。我和孝颜看了半天,还是决定过去瞅瞅,毕竟平日意言堂的麻烦都是老九帮忙摆平的,总要礼尚往来。安抚了红挽让解语陪着她,便拉着孝颜下了楼,直奔对门。
钱来病了……难怪这些跑堂的子都瞪大了眼睛站在楼上不敢上去。
寻着声音我站在往常惯用的雅间前,此时才听得真切,是老十在嚷,既如此该是他们兄弟都在,肯定不是来砸场子的流氓无赖。
我和孝颜无声笑笑转身欲走,却听到一声老四和老十三,我真的不想偷听他们兄弟的谈话,只是这几个字却害我脚上像是生了根,怎么也走不掉,孝颜也瞪大了双眼支着耳朵在听。
他们的谈话其实没什么重,基本都是老十在大声叫着,偶尔听到老九的轻笑嘲讽。胤祯也在,有时会劝上两句让他十哥别急别气,倒是没有帮腔他四哥什么坏话。至于那个温润的八贝勒,轻声细语言简意赅,混在老十的声线下很难听清。
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个大概,康熙竟然派两个儿子跑去江南筹银子,只因去年灾害户部已然亏空,太子老十等人又曾经向户部借了不少,此时也被胤禛催着还钱。而这兄弟几人不还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存心给胤禛添乱。
一个阿哥每年的俸禄不算其它赏赐至少有五六千两,这个老十竟然还不够花,敢借五万两来挥霍。如果他不被康熙封爵,那就是他近十年的薪水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算计的。就算搁在现代可以去贷款分期还付,也不能这么不靠谱吧,他还真以为户部是自己家开的能随便支取?同是兄弟见天儿的腻着,为毛老九精明敛财狂打算盘的能力,他就一儿都没学到呢。
我拉着孝颜轻悄悄地离开,快速跑回意言堂交代解语带红挽回府,又去了万祥楼。
孝颜看我满手的银票,不理解的直摇头叹气,却仍是将万祥楼的盈利交给我。
还好,我们两个加起来有四家店在同时运营,银子很快还会滚回来。我将银票整理好用帕子包上,又回到君悦轩的雅间。
面对打开的房门还有我和孝颜,老十的大嗓门猛地停住噎在嘴里,兄弟四人皆有些愣。八贝勒微笑着站起身,老十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老九和胤祯笑眯眯地走过来。
“四嫂,十三弟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四哥和老十三不在这儿。”
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我也不是来干架的,对着招呼的胤禟笑笑,走到桌边将帕子轻放到老十面前,开口道:“知道你们四哥不在这儿,他人在哪儿我不知道,今日过来只有三句话,完我就走,不碍着你们兄弟聊天喝酒。”
老十伸手掀开帕子,看着一摞银票双眼圆睁,惊讶地看着我,“四嫂,你这是……”
我看着他咧嘴笑笑,依次看向兄弟四人,“第一句,四爷什么脾气什么禀性,你们做兄弟的该比我更了解。此次他是为皇阿玛办事,为朝廷办事,为百姓办事,若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四位兄弟,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胤祯脸上有些不自在,低头笑了声才走过来看着我:“四嫂,您这话儿可就得见外了。”
我摇摇头坐在老十身边,指着桌上的银票,“第二句,这里有四万两,知道不够十弟的亏空,你且先拿着。我们认识了十四年,你的性子四嫂也知道,嗓门叫得比谁都大,却是隔夜便忘,只盼着这回,还是。”
不等老十反应我起身走到胤禟面前,才仰起头他已走到桌边坐下反过来扬头看我,害我失笑,“最后一句,帼色添香的盈利,我从未开口和你要过,现在,你拿一万两出来,把十弟的五万两给我凑齐了,我相信你当年的话现在还能作数。”
完拉着孝颜往门口走,胤禟追过来挡在门前低声道:“四嫂,你……”
“我什么?我这样做不对,我知道。因为皇阿玛要的是户部的欠款,谁欠的谁还。我更不应该在四爷辛辛苦苦为天下筹银子的时候,在背后拿自己的钱往里垫,不该拖他的后腿。可是我更知道,你们是他的兄弟,他再难他是四哥,这是命,他没办法选择,你们也是,所以你们别怪他。”
“四嫂。”老十大声叫着,抓着银票几步走过来,伸长了手臂直要推到我身上,“这银子我不能要,四嫂拿回去吧。爷是皇子是男人,哪儿能拿你女人家的钱,爷自己会想办法。”
“十弟客气了,都了你们是兄弟,哪儿能分得这么清楚。我是女人不假,可是对于银子这种身外之物,倒是从不计较,只要是该出的,为你出,我乐意。”
老十张着嘴还想争辩,胤禩摇着扇子走到他身边,向我着头浅浅地笑,“四嫂,老十的事有我们兄弟,四嫂不用担心。当日去救四嫂,也是我们兄弟应当应份的,四嫂不用放在心上。”
这个八贝勒,还真是厉害,我一字未提的事,倒让他得像是我为了报恩,这话儿要是让老十听了,还不得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更是收不得了。
我掩着嘴笑出声来,摇摇头仍是看着老十,“十弟,你觉得四嫂是为了还你们当日救命的情,才给你银子么?那我们这十几年的叔嫂可真是白处了。就算不顾及你们皇子的尊严男人的脸面,我还觉得自己的命没这么不值钱呢。”
胤禩唰的一声合了扇子,转身看向窗外,老十仍是捏着银票愣在那里。胤祯站在桌边看着,一手敲在桌面上,低了头不话。
孝颜扯着我的衣袖,声音不大却能让房里的人都听个清楚,“四嫂,咱走吧,既是不收还省了,反正此次四哥和十三爷去办差,应的是皇阿玛的旨,不还就是抗旨,总会有个法。你身子才好没多少日子,别再跟着瞎操心了。到时不止兄弟们不领情,四哥还得怪你,不准还会受了皇阿玛的责罚,不值当,没得让自己两面儿不是人。”
知道孝颜是在帮我,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十弟,这银票不管你用是不用,四嫂先搁在你这儿。我个女人家不比你九哥,挣体己钱确实不容易,你这大男人可得体恤我,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还我才是。”
完,不再理会那四位爷是什么反应,我拉着孝颜走出房门,离开君悦轩。
☆、130。欲盖弥彰Ⅱ
三个月了,笑容都回来了,带着苏州分店一个月的盈利。她像是比出发前开心了很多,脸上笑意盈盈的很有成就感。看来古代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啊,可以暂时忘却感情的不如意。
可是,胤禛和胤祥还没有出现。
两个男人没有一个给家里写信的,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
我和孝颜偶尔进宫请安,不敢多话更不敢问,德妃的关照依然,却也对两个儿子只字不提。
我们在两个府来回跑,两家店分别转,看着孩子照顾老婆做生意数银子,不停打发时间,以期忘记他们的不归。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没有飞机火车,更没有私家侦探,做什么都会不方便,好在我们已经习惯,却仍是忍不住担心,每日愈重。
我没有再去过君悦轩,也没有去问老十是否用了那些银票,就像我的,只是给他,扔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怎么用我绝对不管。对于康熙的旨意与此次筹银子的决心,他们该比我更明白,应该也会有所顾忌。
可是他这个没头没脑的大爷,竟然在自家府门前摆起摊子,想要变卖家底,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我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只知道如果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让胤禛觉得难堪,害他在康熙面前难做,只能他们想偏了,因为到底是谁的面子被人扔在地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老十后来到意言堂找我,听笑容被她微笑着挡在门外。再后来,他脸色难堪地迈进了四贝勒府大门,拿着银票送到我手里。临走的时候,只银子已经还上了,让我不用再担心。我看着他的样子,只觉这个弟弟还真是憨得可爱,却再见不到他当日“爷”时的豪气干云。
到了十月中旬,胤祥的生日都过了,时隔他们离京近四个月,京城已经全面入冬。下了几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冷得厉害,比往年更甚。
院子里不停飘着大片的雪花,形状美好我们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也不再踩来踩去听那咯吱咯吱的美妙。我们抱着手炉并肩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两个身影。
红挽穿着厚厚的衣裳仍是蹲在地上堆雪人,弘晚站在一旁看着,竟是怎么也堆不起来。红挽急得直哭,叫着哥哥,弘晚就像弘晖那样走过去,心地拍着她的头,轻声安抚。姐弟两个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兄妹,弘晚比她高了不少,也更沉稳,像胤禛一样。
用了晚膳,哄着孩子睡了,我们两个女人便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在床上相互取暖,仍是瑟瑟发抖。
四个月的时间,该聊的东西早就了八百六十多遍,我们看着彼此,唯余轻声长叹。偶尔,还是会想起和丫头们围坐着玩三国杀的日子,会笑。偶尔,还是会想起八爷党的所做所为,会气。可是更多的,仍是想起那两个不知身在何方的自家男人。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在温暖的南方,也会变得湿冷异常。而他们的行李中,我们不曾装上稍厚的衣物。
思念是一种病,在这个冬日,我和孝颜同时患上。
每日不分昼夜的漫天飞雪,没有让我们伤风感冒,只是心里隐隐地酸疼,交杂着深深的想念,迎风流泪。
好在,有这个多年的闺蜜与我相依相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