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诤却似有些打着太极,“我到底是老了,哪里猜得到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西楼笑了笑,“爷爷心里有疑惑,不妨去问问倾垣,他昨晚是怎么回事,在尚郡王府做什么。”
孟诤点着头,“那是自然。”
他对着外头,“刘闰,把孙少爷带过来。”
刘管家应了一声便去了。
“西楼对此事是何看法?”约是等待的时候,不想沉默,孟诤便随口问了句。
西楼丝毫未想,应口答道:“没有看法。”
短暂的沉默后,倾垣随着刘管家进了厅,后面是他娘,西楼的三婶,方氏。
“倾垣,你玩得可好?”孟诤佯装微怒。
孟倾垣咬了咬下唇,瞟了一眼西楼,然后低下头。
西楼端着一盏茶,轻抿了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方氏。
孟倾垣像是咬着字一样,缓缓的说,“倾垣知错了。倾垣只想去宫里玩一下,后来找不到皇宫,被王爷见到了。倾垣很怕,不敢回来。”
方氏一开始坦然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突然插了一句,“倾垣怎么一个人跑出去?”
孟倾垣望着自己的娘亲,顷刻后,说,“我没想那么多,出去再说。”
西楼看到方氏呆了一瞬,然后笑着说,“这孩子太调皮了,爷爷若要处罚,手下留情吧。”
“好好在院子呆上半个月,多读点书。”孟诤并未多说了。
西楼不算很了解他,但她知道孟诤看出了一些不寻常。
她对倾垣温和笑道:“倾垣还不谢谢爷爷,以后要乖乖念书。”
倾垣笑了起来,嘴里有一颗牙齿还未长出来,露出一点空空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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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魅横生(1)
夜色带着深深凉意。院子里显得静谧而幽深。
屋子还点着昏暗的灯,窗户上是两个模糊的影子。一高,一矮。
女子低叱,“倾垣,你忘记娘告诉你应该如何说的么?”
“娘……我不想说。”男孩的声音带着微弱的怯意,却仍有着坚定。
方氏看着自己的孩子,神色有些疲惫了,“不想……就因为你的不想?算了,倾垣你还小,可是你要懂得,无论娘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和你姐姐好。”
倾垣咬着唇,“我若那么说,是在骗人。娘,我不想骗人,不想说谎,也不想害西楼姐姐。”
方氏苦苦的笑出了声,“倾垣,下个月你就十周岁了。娘告诉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在这个家里,只有三个亲人。爹,娘,和倾思。西楼姐姐……你在人前尚可如此称呼,但你心里要知道,你的姐姐,只有孟倾思!”
“娘,不是的,我还有三个叔叔,有三个姐姐,有爷爷,还有奶奶,和两个姨奶奶,还有……”
“够了!”方氏阻止了他,看着倾垣那一张稚嫩的脸,有些胆颤的看着他。心里终于有些不忍,上前蹲下,抱住孩子。可是有些话,仍然要狠着心肠说出来,“那些不是你的亲人,他们会夺走你该有的一切。你记住,你是孟家的嫡孙,孟家未来的一切都将是你的,不能让人夺走!你答应娘!”
男孩想哭,眼泪滴落了,却不敢出声,“娘……”
“除了娘说的三个人,谁都不是你的亲人。不能让人抢了你的东西,答应我,快答应我!”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决绝。
过了很久,倾垣的声音像是从风里飘来,轻轻的,颤颤的,“娘,倾垣答应你。”
方氏的眼泪却一滴连着一滴的落下,倾垣的衣服上,都是斑斑的泪渍。
寒风带着刺骨的冷冽,呜呜然,仿佛鬼魅之泣。
“好一出母子情!”男子的声音如同寒铁,压得低沉,却响彻了整间屋子。
“谁?”方氏心里一紧,站起身来,将倾垣护在身后。
投过窗子,看到一个身子站在门前。
“你是谁……”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心脏剧烈的跳动。
听得外头一声轻笑后,那个影子蓦然消失了。
“啊——”尖锐的的叫声,顿时打破了一切寂静。
破晓时分,夜色淡淡的退去。
孟诤深深叹了口气,“这么说,有人偷偷的潜入了府内?这如何了得,吩咐所有内侍加紧巡视。”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恭声道:“大人,重韦以为,这次不可掉以轻心了。三少夫人说是有鬼,只不过她不懂得轻功。轻功高明的人,来去无踪,不足为奇。这样的话,恐怕不是贼那么简单了。”
孟诤冷哼了一声,“盗窃财物的贼,倒还好说。若是想弄到什么其他的东西,那就大大不妙。那么,便出动暗侍吧。”
“父亲!”
孟诤抬头,道:“是承景么,进来吧。”
重韦退到一边。
孟承景道:“父亲,方琦昨夜声称有鬼,惊扰得府内人心惶惶,儿子以为,应该是武功高超之人。只身进孟府,恐怕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一点,我和重韦刚才谈到了。那些鬼魂一说,只是妇人之见,没谁当真。你的担心我知道,先回去吧。安抚好方氏。听说倾垣也在场,孩子还小,想必也受了惊吓。”孟诤淡淡道。
孟承景看了一眼喜怒不明的父亲,识趣的退下。
这几日,孟府内人人自危,少有人敢在夜间出行。但那个所有人都在揣测的刺客,却仿佛消失了,没有人再看见,也开始渐渐的,有了是非。有人说是方氏在做梦,把儿子也吓得应和。有人说,是方氏做了什么坏事,有人来索命。更有人说,倾垣上次出门,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面对这些私传得越来越离谱的谣言,一向有些跋扈的方氏,却没有辩解之言,整天的不敢出门。
第五天时,好像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又开始渐渐的恢复了从前。
可是这天的夜晚,随着一声“抓刺客!”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个黑影在屋顶上飞奔着,身形矫健,面部被黑纱蒙着,只看得到一双坚毅的眼睛。
黑影的背后,被三个暗侍追着。
三个人穷追不舍,眼见与那个黑影渐渐的拉开了距离。银光闪现,同时飞掷暗器。
“叮——”的细响。
雪亮的刀锋,反射着月光。黑影在瞬息间,回身拔出刀鞘,横刀挥过,银针已被斩下。
黑影已经停下脚步。
又是一批银针,这一次,密密麻麻如同细雨。
刀,飞快的闪动,亮光映着那人眼睛,带着沉暗如铁的血气。
“想不到,朝廷的人也有如此暗器高手。”声音依旧很沉,却听得出年纪并不大。与其熟练的刀法与深厚的功力颇有些不符。
“嗖——”的一声,然后是钝钝的兵器入体声音。
黑影猛烈的抖动了一下,背后插入了一把小飞刀,血在瞬间涌出。
背后的那个人冷冷笑着,“阁下也是高手,只可惜,知道我们是朝廷的人,不该如此掉以轻心。我们不讲江湖规矩,也不会摒弃偷袭这一类在你们看来卑鄙的手段。”
那个人,赫然是那日在孟诤身边的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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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魅横生(2)
黑影喘着气,反手伸到背后,猛的将飞刀拔出,鲜血瞬间飞溅。
重韦见他的决绝,吃了一惊,然后道:“提醒一句,刀上有毒。”话音未落,人已经向黑影移去。
那三个人也在同一个瞬间开始攻击。
刀上,滴着接近于黑色的血。持刀的手,缓缓反转,似乎毫不在意。
须臾间,黑影腾然而起,只见手掌微动,刀已经向那三人飞去。极大的力道下,中间那人身体猛震,飞起而倒。
“好功夫!”重韦已经接近黑影的身侧,袖口闪动间,一个薄薄得如同纸片的银色刃器伸出。
一切都缓了下来。
天色黑得沉沉,又有些闷。仿佛有着浓厚的云层,什么也看不见。
从屋顶上,能看到府内成群的内侍拿着火把四窜。
听见刀身发出了锐响。
有两个人已经倒在了屋顶上,喉咙,一道细细的血印。
重韦的左手臂淌着鲜血,他退得极快,几乎是他所学武艺的极限。
然而,仍是被刀所伤。
又是一刀要到来。重韦笑着,看着刀向自己而来,“你快不行了……我说过,飞刀上有毒的。你越使力,毒发得越快。”
银色的刃器转出,不去阻挡刀里,而是直接攻向手腕。
刀退了回去。黑影的手没有受伤,可是重韦拿着刃器的手,脱了武器。刀身挽过银刃,银刃随着刀弯曲了几圈后,立刻弹了出去。
重韦点足,风似的跳下屋顶。
黑影喘着气越来越沉重,支撑着,向相反的方向离开。那里有一片湖泊,湖畔,是月西楼。
刀抵在西楼的脖子上。月西楼整个是黑的,没有点灯。四周俱是死寂。这里,从来没有人敢擅自闯入。
刀锋带着清冽的寒光,映得眼前一花。未反应过来,刀身已经停在了脖子上,距离喉咙,不过寸余。
西楼面色不变,沉定的看了一眼刀,然后转向那人。
“阁下就是让孟府近来惴惴不安的人吧!见到你很荣幸。”她带着一丝轻笑道。
来人的脸上大部分被黑纱所遮,只见得额头上,尽是斗大的汗珠。
“你受伤了。”
那人冷声道:“即便我受了伤,杀你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西楼笑着叹了口气,“不必逞能了,你杀我自然容易,可是你不会杀我。若目的是杀我,只怕早就下了手。你想借我威胁孟家么?的确,孟家隐藏的杀手,也不容易对付,毕竟你受了伤。走吧。”
那人疑虑,“什么?”
“进去啊,在孟府,除了月西楼外,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想活命就进去,另外,拿我威胁孟家这种愚蠢的想法,最好早点收了。”西楼看着他,“若我的侍女醒了,你就不好进去了。”
西楼的闺房是个连间,中间用帘子隔着。她在那人躺下前,垫了厚厚一层毯子。
“记得你走的时候,把沾了血的毯子一并带走。”她淡淡道。
那个人趴在床上,背上的伤,触目惊心。
“把你的面纱拿了吧,我不信那个东西带着会舒服……”
话被打断,“你为何救我?不,这话应该是,你什么时候将我交给孟诤?”
西楼拿出一些布条丢给他,均是名贵的锦绸,“不交了,你好好养伤。孟诤是孟诤,我是我。你和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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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魅横生(3)
“那为何救我?”那人锲而不舍的问道。
西楼冷笑一声,“否则你就会杀了我。我自然不怕死,但我现在还不能死。”
那人拿下面纱。
是一张清俊的脸,既年轻,却又显得有些风霜。他的眼睛直直看着西楼,“你完全不像一个刚及笄的官家闺秀。”
“我不认为我是。我也想问你,为何信我?”
那人侧过了脸,“你有异动,就已经死了。”
西楼道:“如此,以后就不用互相怀疑了,很累。如何称呼?”
“莫无恒。”
西楼睡在外间的贵妃塌上,听到里面的人沉重的呼吸声,总归有些担心。
若他死了,似乎说不过去了。
辗转反辄后,她披了件衣裳,便起身。
“你还好吧。”西楼看着那人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正盘腿而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过了半晌,他收功,面色恢复了些许,“我在运功逼毒。”
“你中毒了?需要药么?”
他摇头,“别找药,找到药就立刻暴露了。”
西楼也知道,但是隐蔽的找药,也总比他死在这里好。
莫无恒看她一眼,“放心,我死不了。过几日恢复一些,我就能脱身了。”
西楼点点头,然后坐下,“我睡不着,你先告诉我,你来孟府做什么?总不是来吓我三婶的。”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你担心她么?不如担心自己,中了人家的圈套。她不傻,不过是借着有惊吓,把注意力转过去。”
“我当然知道我的三婶想法子对付我……不过她不足为惧。我想知道你来做什么?杀人?应该不是,这么多天,不用等到今天的。除非你是要找什么,才会一直潜伏在这里,今日不凑巧,被发现了。而你要找的,也应当不是金银珠宝一类。”西楼挽着手臂。
莫无恒的眼睛转出一道精光,刹那间,看得西楼一凛。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毕竟不是做贼为生。不过西楼小姐,你最好知道得少一点。其实我不是那么的想杀你灭口。”他冷冷道。
西楼郑重说,“你错了,我不是好奇,是想和你做交易。只是你要的东西,我不一定能拿到。倘若我有办法,或许我们能合作。毕竟孟家的东西,于我而言,没有多大价值。不是我要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