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知道奴婢和您说的这些话。如果王爷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就不会烦恼,那好月还是好月,起码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能这样,奴婢已经满足了。”
真意怔怔地看着好月,她从没发现这个和自己一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也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这就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吗?原来爱情是这么伟大!可是,好月看起来很痛苦,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这件事情总有要发生的那天,哥哥心里是容不下疙瘩的,他既然知道有这件事,他就一定会去考虑。”真意面色沉沉道,“你以为皇嫂只是因为你长年跟着哥哥才要纳你为侍妾的吗?”
“公主是什么意思?”好月心里有答案,可是她不敢去想那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这一切只有哥哥才能解答。”真意的神色从未如此严肃过,“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你能等的,只有哥哥亲口说出的答案。好月,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是错,那我们就都活在错误里了。”
最后那一句好月无法理解,而真意也非对好月而言,也许,她是在对自己或者别的什么人说。可是这一刻,真意觉得心里很难过。
梦里花开(一)
这晚的明月见证了情感的起伏,亦看到了深宫内院难得的平静。
只因钱韵芯早过了恃宠而骄没有分寸的年纪,即便吃醋皇帝宠爱那妖精似的尚秋芳,她也不会在皇帝临幸丹阳宫时让臻杰在孩子和宫女内侍面前下不来台。
此刻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晚饭,正巧元歆等过来结伴元弘杰泓一起过去看杰项,顺便向父亲请安。
孩子们立在面前,女儿如花似玉,杰泓亦显英姿,身为人父,臻杰深感骄傲。
“怎么没看到元优?”臻杰接过钱韵芯递上的茶,因不见幼女在眼前,故问道,“她不和你们一起去看老五?”
元优是臻杰目前最小的女儿,如今也将满十三岁,系昭仪楚氏所生。再有元歆是淑媛徐玲珑之女,比杰项小几个月。元瑶则是品鹊的孩子,与元优是同月生,比妹妹早了十二天。臻杰只记得那几年皇室连连添喜,宫里尽是吃奶的小娃娃,可一转眼孩子们竟都长大了。
“儿臣和四妹妹正是从楚昭仪那里来的,元优她不太舒服。”元歆如此说着,脸颊微微一红,凑到钱韵芯身边低语了几句,但见她对臻杰笑道,“皇上不必担心,是孩子长大了。”
说得几个女孩子都不好意思起来,臻杰笑而不语,也只管喝茶。钱韵芯唤贴身的侍女墨宝过来嘱咐了几句,片刻后墨宝回来已在手里捧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钱韵芯拿了递给元歆,笑道:“二姐姐替母妃顺路带给五丫头,说母妃送她的礼物。天色晚了,早些去看了你们五哥就都回去歇息,不要叫你们的母亲担心。”
几个孩子迭声应下,向父亲和钱韵芯行了礼便离去,钱韵芯一直送到门外,叮嘱了随侍几句方回来侍奉臻杰。此刻才显出女子的娇态,从臻杰手里拿过茶碗道:“臣妾还以为您再不想喝丹阳宫的茶呢!”
臻杰无奈笑道:“朕方才还想着跟孩子们一起去烟儿那里,不然留下来只能听你唠叨。”
钱韵芯羞赧不已,唤墨宝端热水侍奉臻杰盥洗后,方翩然坐在丈夫的身边轻轻揉捏着他的臂膀,口中笑道:“臣妾如今要唠叨的人多了,才没功夫再烦皇上!”
臻杰捏了捏她的脸颊嗔其娇蛮,继而闭目养神,片刻才道:“方才看杰泓,好像并不怕与朕讲话,朕白担心那一日的震怒要孩子从此惧怕朕。”
“那日罚他跪了大半夜的是臣妾,您没打他没罚他,他有什么理由怕您?”钱韵芯很随意地说着,手上依旧为丈夫轻轻揉捏,却见臻杰睁眼看着自己,方笑道:“该说的道理皇后娘娘都说了,孩子心里也明白。可是臣妾罚他,一来恨他淘气,二来……皇上您只打了项儿,那孩子虽是沈姐姐的,可他到底……有些话臣妾不好说,但难保闲人不说,臣妾还是想皇上将两碗水端平了,不要让一些无聊的人以为泓儿是正经的皇子,项儿就不是了。”
臻杰看着钱韵芯认真的模样,心中动容,捧着她的脸道:“朕怎么从没发现你有这样的心胸?但你也多虑了,杰项是兄长,做错了事情自然先罚他。”
钱韵芯娇笑道:“是啊,所以那天您还把臣妾赶出来,您从来就觉得臣妾是长不大的。是不是?”
“偏数你蛮横,好在元弘不像你,不然朕要担心将来哪一家子弟敢娶这样刁蛮的公主。”臻杰笑道,“那一日的担心朕何尝没有道理?不然这几日怎么会听到你在皇后面前的酸言醋语,为了一个小小的尚嫔,就成天埋怨朕沉溺酒色,这话你说没说过?”
钱韵芯腻在臻杰身上,一如从前那般娇柔,“您今日会来,臣妾心里仔细想了想,便知道您还是疼臣妾的了。”
“知道便好!”臻杰轻抚钱韵芯,轻声叹道,“帝王坐拥天下美女,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可朕更珍惜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她又如何能与你比?皇后就能明白朕的用意,偏你是粗枝大叶的人。”
钱韵芯不服道:“难道您不是喜欢尚嫔弯眉似月唇红齿白的娇媚,而是看中她的才情德情?她身上哪里看得出这些气质?”
臻杰捧着钱韵芯的脸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低声道:“朕问你,放眼后宫,你们哪一个的娘家比尚家有钱?”
钱韵芯瞪了一双美目,愣了半刻才笑着问:“皇上这是说什么?臣妾可糊涂了。”
“尚氏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富甲一方的豪门,朕听说他们家地窖里的银子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臻杰认真道,“他们一家就积压那么多的银子,那其他富商也定如此,钱若不流通,那要钱做什么?正好如今朕要用钱的时候,尚氏和户部顾伟江是姻亲,而户部这两年问题又特别多。总之,朕或许是利用了尚嫔,但若尚氏一门清清白白,朕不会太为难他们家。所以呢……韵儿,不要对她太刻薄,要帮着朕,明白么?”
钱韵芯思忖了半刻,靠着臻杰道:“做皇上可真辛苦……臣妾都心疼您了。宗宝的媳妇又要生孩子了,臣妾定要他给孩子起名钱很多。”她抬起头看着臻杰,“这样皇上不用为钱发愁了。”
臻杰一愣,随即朗声笑了起来,搂着钱韵芯道:“那朕不如直接给你赐名,每天喊上十来遍,不是更便宜?”
“难听啊……臣妾才不要……”钱韵芯面上笑着,心里却有那么一丝沉重是为那尚秋芳可怜。
做皇帝的女人很难,若要像自己这样进入皇帝的心更难。其实尚秋芳只是一时得意,可为之付出的代价,却很大。同时被家族和皇帝利用,而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梦里花开(二)
然而宫廷的悲剧、皇室的无奈,历朝历代生生不息,无法避免,这并非一个仁孝贤明的皇帝或者一个睿智大度的皇后所能改变。
既来之则安之,不失为生存于皇室的最佳之道。不可受欺于人亦不可欺于人,在公平和不公平之间寻找自己的落脚点,那才能活得自在活得潇洒。
亦是在这看似平淡的十五年里,钱韵芯发现,其实端靖太妃是失败的,原因她虽不太清楚,可心里就是这样认定。
宫外,臻昕回到王府已快过戌时,这几日一直忙忙碌碌,数今日要他最愉快。从前离开马场会有几分不舍,到今日已满是不舍。不过半个时辰没有见到韩柔,竟已开始想念,但这种感觉不会让心变得空落,只会叫人更充实。
于是从进门起,心情愉悦的臻昕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几乎没有察觉身边人异样而喜悦的神情。但缘亦记得真意的话,没敢多问今日白天撞见的事情,又心疼臻昕连日辛劳,便要他早些休息未曾啰嗦。
臻昕时常在书房过夜,今日亦是如此。睡前翻阅一些资料史籍,待欲熄灯入睡已入子时,他这才发现书房里好像少了什么,在房内漫无目的地搜索了片刻,恍然察觉,好月不在跟前。
于是推门出来,问在外值夜的丫头:“好月今天又病了么?”此时臻昕意识到,回来后跟在身边的一直都是宝清,而半面未见过好月。
那丫头答:“夫人派好月姑娘去央德公主府侍奉我们公主了。”
“去真意那里?”臻昕虽觉得有些奇怪,念及缘亦或许觉得真意和好月谈得来才有此安排,遂没再多问便转身回房入睡。
可一切,似乎并不如他想的这样简单。
翌日一早,臻昕按时醒来,这是他从很小就养成的好习惯,十几年如一日。
此时前来侍奉的仍旧是宝清,也许经历了好月挨打卧床的那几天,臻昕并不觉得他不在眼前有什么不习惯之处,一如既往洗漱后用了些点心便离开王府。反是宝清听缘亦嘀咕了一句,“若没什么,我想着就别叫好月那丫头回府了。”
宝清自然不会多问,可心里已明白,之前夫人提到皇后要王爷将好月收房之事,是再不可能了。且夫人极有可能为了防止将来再生麻烦惹王妃心里不愉快,而再不让好月留在王爷面前。
毕竟夫人向来不喜欢好月活泼好动,她又怎么会特别派好月去侍奉同样古灵精怪的公主,做这样有违原则的事情,难道不蹊跷么?
“吃了午饭你去央德公主府看看公主。”缘亦已不动声色地扶了宝清回房,嘴里极随意地说,“我就不过去了,一过去贵太妃和央德皇姑都要陪坐着,反不能和公主说说话。你问问她好不好就是了。”
宝清一一应下,不再提。
今日真意也起得早,昨夜那一丝奇妙的不愉快此刻已淡了许多,因想着趁哥哥上朝自己先去瞧一瞧西郊马场,故而更多几分兴奋。又念眼下好月心里的疙瘩,便不想带着她,于是借口要去看看外祖母和舅母一大早就辞了母妃、姐姐,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为免长辈怀疑,真意的确先在傅王府落了脚,偏巧今日连外祖父也上朝去了,王府里就一屋子女人。众人何其疼她,她只需将韩柔与哥哥的事情一说继而再撒个娇,傅王妃便早松口派了几个家仆嬷嬷送外孙女出门。真意的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待天大亮,真意已带着傅王府的家仆到了西郊马场,这里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大更宽敞,虽然有一处坍塌的马房还未收拾妥当,可马场里里外外还是极其干净整洁,叫人看着就舒服。
韩柔本以为是傅王府来人看马,待迎出来才发现,一大早就来的竟是臻昕的同胞妹妹,那晚出手帮助自己这个陌生人、善良而伶俐的真意。
“民女参见国尧公主。”以礼相见,韩柔笑含春风。
真意对韩柔的形容并不陌生,只是今日阳光之下眼前的女子被衬得更美,再念她的身世品性,心里更喜欢。即刻上前将福身的韩柔双手扶起,笑盈盈道:“别拜我,别叫人知道我是谁,这样才好说话,我也玩得痛快。难得出宫,我定要玩尽兴了才好。”
韩柔见真意与自己如此亲厚,心中甚暖,含笑会意道:“民女会安排您的随侍在一处歇息,今日就让民女带您逛一逛马场。”
真意毫不见外,笑着一把挽起韩柔,“既不拜我,就不需民女民女地自称。好姐姐,你像哥哥那样唤我意儿,我也叫你一声姐姐如何?”
韩柔笑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了。”
真意也不再纠结称呼,只回身对跟来的傅王府家仆笑道:“你们找地方歇着喝茶闲话去,我跟着韩小姐不会丢了。”然不待众人回答,已拉着韩柔往里去,嘴里笑着:“姐姐带我四处看看,才好叫我知道为什么哥哥杰宸他们都爱你这里。”
韩柔昨夜得知真意身份,便明白了她缘何会出手相助自己。此刻见真意只管与自己亲厚没有半点生风,更一句不提那晚的不痛快,更感念于真意细腻的心思。他们兄妹的成长虽是众星捧月,可其中的不易也非常人能够体会。谁能想名声在外的刁蛮国尧公主,和臻昕口中那个要他又心疼又头痛的小妹妹,其实是这样得善良可爱,让人由心喜欢。
听着真意一口一个姐姐那样唤自己,韩柔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别家女孩子姊妹间所拥有的快乐。
心中喜欢,便更招待得热情,韩柔带着真意将马场上下都逛遍了,告诉她各种马匹的出处、渊源甚至饲养上的区别,告诉她如何驯服马儿如何与马儿培养感情,又告诉她几位王爷在这里寄养了哪些马匹。真意本就更喜欢这上头的学问,将韩柔这里听来得仔仔细细地记在了心里,只等着回宫后向杰项、元歆他们炫耀。
梦里花开(三)
且生性怪主意多,真意此刻又有了心思,但见她拉着韩柔低声娇笑:“好姐姐,能答应意儿件事情么?”
“公主只管说,我若能做到一定答应。”韩柔看着真意眸中透出的慧黠,欣然笑道,“我若猜得不错,公主要说的话一定与王爷有关!”语毕突觉自己有些失态,不禁双颊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