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昕抬眼看妹妹,见她脸色有些泛白,连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裹在妹妹的身上又把她揽在身边坐下,“很冷吗?”
“唔!”真意靠着哥哥,低声呢喃,“你不骂我呀?”
“骂你有用么?”臻昕道,“如果骂你有用还会出今天的事情?我还想,你今天要是在姑姑这里太太平平过一天,才叫人奇怪的。”
真意憨憨笑道:“人家有那么糟糕吗?”抬眼见哥哥瞪着自己,又笑着贴上他问,“你真的不骂我也不罚我?那就此过了,以后可不能旧账重提啊!”
“得寸进尺!”臻昕在真意的额头上重重扣了一记,“那晚你答应我的话,怎么不记着。”
哥哥的身体很温暖,且他竟没有板着脸训人,更让真意觉得温暖,使劲黏在哥哥身上,娇滴滴道:“人家记着的,就是忍不住会忘记一下!”
“是啊……你不忘记反不正常了。”臻昕无奈叹了一声,见真意一脸的安逸,神情与方才已不相同,自己也释然。其实每次训她骂她,自己又何尝不愁?正如皇嫂说的,这丫头什么都懂,根本不需要旁人来提醒。
“哥,你要和我说什么?”真意有些困倦,喃喃道,“我困了。”
臻昕低声一笑,道,“哥哥给意儿娶个嫂子好不好?”
真意倏得坐起身来,满脸鬼笑看着兄长,扬着下巴道:“什么叫给我娶个嫂子呀,那不是你的妻子呀!”
“跟你说正经的!”臻昕气结,捏着妹妹的脸蛋道,“还怨我总不和你说话。”
真意转了甜甜的笑,凑上来低声问:“哥哥是喜欢那个韩小姐么?”
臻昕闻言竟尴尬地脸红,奇道:“鬼精灵,胡说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嘛!”真意笑道,“皇嫂也喜欢呐!不然那天为什么独独留下韩小姐?哥……原来你一直拒绝皇嫂为你指婚,就是因为喜欢韩小姐?你真有眼光,韩小姐真真是个绝色美人,人又好,笑起来甜甜的暖暖的……”
臻昕拍了妹妹的额头骂道:“哪里来一车子的话?尽胡说,你又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真意揉着额头,鼓着嘴却没有回答,她不想提起那晚那个顾小姐刻薄的话,可想起来心里又酸酸的,遂靠着臻昕道:“就是见过了……总之她是个好女孩。我喜欢她来做我的嫂子,像皇嫂那样好。”
臻昕忽然记起那晚把真意从福园抱回来后,西林被带到皇嫂面前说的话,才想起是那晚韩柔被顾尚书家的小姐骂“有人生没人养……”,当时意儿就在旁边。
垂首看妹妹略带委屈的模样,心中不禁为这两个女孩子心疼,遂哄着真意道:“那晚你们见过面是吧!那件事情西林告诉皇嫂时哥也听见了,那晚你本来心情就不好,哥哥不该训你的。”
“没事……我才不理那种人呢!”真意嘴上要强,心里却酸酸的又暖暖的。
“你真的喜欢那个韩小姐?”臻昕问。
真意抬头来看哥哥,笑着点了点头,“缘亦说今天你一直都在马场帮她料理,哥哥自己也很喜欢对不对?其实哥哥真的喜欢谁,你又何须顾及我们喜不喜欢?”
“人小鬼大!”臻昕的脸上挂着笑容,轻抚了妹妹的脸颊,“这两日她那里很忙,等过了这一阵,哥哥带你去西郊马场看看!”
真意当然欢喜,伸手捧着哥哥的脸笑道:“往后你有了嫂子,可不许不理我!不然她再好我也要欺负她。”
“傻……”臻昕方握起妹妹的手想说话,却摸到了真意手腕上的链子,不禁转了话道:“也是……母后在你这个岁数,已经是父皇的妃子了。”遂握着真意的手问,“这个很漂亮,没见你戴过!哪里来的?”
“一个长辈给的!”真意答得很顺,一边说着直觉得困意袭来,便又靠在了哥哥的身上,只喃喃道:“很漂亮的琥珀呀……哥,端靖母妃讲父皇也喜欢琥珀。是不是……”
“不记得了,最后一次见到父皇,我那时候只有三岁!”臻昕的记忆里,父亲只有画像上的那个模样,他几乎搜索不出任何有关父亲的回忆,那段时光实在太遥远,可是他记得很清楚,母后爱父皇,爱得那么深刻。
“其实……母后也喜欢琥珀。”臻昕低声道,“那天听闻人世子说他捡到你的琥珀……我还以为……”臻昕低头去看,真意竟倚着自己睡着了。
于是将妹妹打横抱起,看着她睡得安逸的脸,兀自道:“何必让你也跟着难过!只要你快乐、幸福……就好!”
冤家路很窄(一)
黑甜一觉,真意睡得极安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哥哥抱回去的,只记得睁开眼,已经在床上躺着,而那个素来宠爱自己的缘亦正笑盈盈坐在褥子上轻轻拂开自己的软发。
“我的公主睡醒了?”缘亦的声音温和如水,如看着珍宝一样看着真意。
真意甜甜地一笑,嗯了一声,又问:“我怎么在床上了?哥哥抱我回来的?”
“王爷和你在院子里说话,没多久就抱着你回来了。你们说什么了?王爷脸上还挂着笑呢!”缘亦说着已扶起真意,从屏风处拿来衣裳给她穿上。
真意伸着胳膊笑道:“缘亦你别声张,我就告诉你。”
“什么事情那么神秘?”扶真意下床,有侍女拿来热水手巾等,缘亦一并要她们退下,自己亲手来照顾真意。
“我告诉你啊……”真意凑在缘亦的耳边低语了几声。
缘亦手里握着手巾惊喜道:“公主不骗我?”
“骗你做什么?”真意笑着自己挽起了袖子。
“如此才叫人安心呢!不然如皇后娘娘说的,外人可就要看笑话了。”
真意见缘亦喜笑颜开,却跟着叮嘱了一句,“哥哥害臊呢,你别问他,不然他恼了就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两个呀都是小祖宗,要供着才行。”缘亦笑着将水杯青盐递给真意漱口,又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我真的很孩子气吗?”真意嘟囔着问,“你们不嫌我烦?”
缘亦笑道:“太后当年在你这个年龄,虽已是先帝爷的妃嫔,但其实也挺孩子气的,何况我们公主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呢!”
“真的?”真意笑道,“可是哥哥老念叨说:‘母后怎样怎样,你又怎样怎样。’”
“那还不是盼我们公主好?”缘亦说着拿柔软的巾子擦真意的手,见到真意左手腕上那串琥珀,不禁笑道:“公主什么时候带起琥珀来了?如此更像你的母后了,她也喜欢琥珀。当年从燕城回来后,腕上的琥珀不曾离过手。我记得……那串琥珀也跟着殓入棺木去了。”说着鼻尖酸楚,不禁自责,“瞧我说些什么话,没得召自己不高兴。”
真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静静地问了一句:“母后她也喜欢琥珀?那父皇呢?”
缘亦没有察觉其中的微妙,只答:“先帝爷喜不喜欢琥珀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的母后很喜欢。”抬头见真意怔怔的,遂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真意笑着敷衍过去,可心里却怪怪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许缘亦不像端靖母妃那样熟悉父皇,所以不知道父皇也爱琥珀,也许母后本身就是爱琥珀的,但自己那一日并没有问端靖母妃。
可是……为什么那个妇人也爱琥珀?难道爱父皇的人,都爱琥珀么?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国和公主的妆奁来给你梳头。”缘亦说着离去,只留下坐在梳妆镜前的真意。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蛋,大家都说这就是母后的模样,很像吗?像得能让所有人都想起母后么?
她抬手看着腕子上的琥珀,兀自喃喃:“缘亦说带着琥珀就更像母后了……”莫名的眼圈骤红,真意咬了咬嘴唇,将手腕上的琥珀摘下收入了自己带出宫的行囊里,换了绿幽晶链子套在了手上。
此时希爰乐颠颠跑了进来,拥着真意笑道:“小姨小姨,爹爹和娘都不怪我们,只要我们往后不再皮就好。今天太阳好,爹爹要带我们去逛京城,中午逛到城外野炊放风筝。我只在春天放过风筝,原来秋天也可以呀!”
“傻孩子,你爱放风筝,一年四季都可以啊!”真意将所有的心思藏了起来,点了点希爰的鼻头笑道,“对啦,昨晚你怎么把事情都怪在小姨身上?往后我定不带你出去玩了。”
希爰嘟着嘴道:“昨儿我看外婆姑婆疼小姨比疼我还多,所以我想要是小姨犯错的话,大家一定不会责怪的。”
“是吗?”真意淡淡地一笑,心里似乎沉了一沉,随即又笑道,“好啦好啦,等小姨换了衣裳梳好头,我们就出发。”此时缘亦也进来,便忙着给真意做新妆,希爰乐呵呵围在一边,看似欢乐的气氛里却隐藏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皇室之中,一天的生活也开始了。自中秋节后,翠屏殿尚婕妤受宠颇多,今日又蒙圣恩升了嫔位,虽然还未下旨册封载入玉牒,但人前人后大家已喊起了尚嫔娘娘,让尚氏好不得意。
尚婕妤闺名秋芳,家族并无鸿儒将士,仅一介富贾平民出身,尚老爷晚年花钱捐了一个小京官,尚秋芳是她的次女,也因此列入选秀之列,于乾熙十四年入宫。实则也在宫里熬了五个年头,到了今年夏天才忽然得到了圣宠。
尚氏一门本无可圈可点之处,但尚秋芳的母亲顾氏却是户部尚书顾伟江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顾尚两家如何联姻已无从追溯,但如今朝野皆知,户部尚书的外甥女是宫里正受宠的尚婕妤。
此时坤宁宫里沈烟与钱韵芯正陪着悠儿喝茶,这些年皇后依然不习惯每日接受妃嫔的晨昏定省,但时常会邀请皇贵妃与仁贵妃喝茶,偶尔宜妃、孙昭仪、徐淑媛等几位体面高贵的妃嫔也会在侧。
“这宫里的茶,还有谁能比过仁贵妃的,当年端靖太妃也最爱喝你烹的茶。”悠儿端着一小杯香茗,极其享受着茶香的滋润。
钱韵芯却冷笑道:“端靖太妃喜欢,可她却离皇宫远远的,这么一走就是十几年也不说想我的。皇上以前也喜欢……可如今人家只爱喝狐媚女人奉的酒水,哪里还记得一杯香茶提神醒脑呢!”
悠儿嗔道:“你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说话还如此没有遮拦,叫孩子们听见了像什么样子?我这几日还恼真意说话没规矩,想着她都是哪里学来的。”
钱韵芯却不以为然,恨道:“孙昭仪生了小皇子也没见皇上松口晋个侧妃,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凭什么越到嫔位去?娘娘就这么看着皇上宠幸她,难道我们和皇上十几二十年的情分,都不算了?”
“妹妹!”沈烟出言道,“这样的话大不敬,往后不要再说了。尚婕妤有她的福气,又岂能你我来阻拦?只是有福气未必能承受,她能不能走得更远,你又如何知道?不要此刻就先急躁起来,自己先失了仪态。”
钱韵芯不屑道:“她虽然年轻,可论容貌论、才情、德行、人品,她比得过姐姐你和娘娘么?几位昭仪淑媛贵嫔,哪一个又不比她好!皇上究竟为什么……”
“仁贵妃!”悠儿终于开口了,“如此聒噪只会叫人笑话,你且查我昨日说的那些就好。正如皇贵妃说的,有福气未必能承受,且看她的造化了。如今她还算识大体懂本分,你何必咄咄逼人 ?'…3uww'前两年孙昭仪蒙圣恩,也不曾见你这样。”
钱韵芯正色道:“就是叫娘娘说中了,臣妾不知为什么,一看见她就从骨子里不喜欢。她如何能和孙昭仪比?一个若是荷塘里的莲花,那她就是……”
“娘娘比什么呀,那莲花可是皇贵妃娘娘独有的,别人可不敢比!”白芷笑着来添点心,一壁道,“主子,全喜说尚婕妤在外求见,仿佛是要谢恩。”
“谢什么恩?她还没册封呢,只是皇上随口说一句罢了。”钱韵芯不屑地冷哼,“要她回去,越发自以为是了,明知道娘娘早晨不见妃嫔。”
白芷却只看着悠儿,等她的吩咐。
“君无戏言,难道我们敢说皇上没说过?别在这上面计较,一个嫔位能尊贵到哪里去!”悠儿安抚了钱韵芯,遂对白芷道,“只是我的确不想见她,打发她走便是了。若她实在想谢恩,就在门口磕了头,我心领了。”
钱韵芯吃吃笑道:“我倒想出去看她磕头呢!”
“去吧!”悠儿闲闲地捏了一款菊花糕,“只是别让她对你生了恨,你还要替我查事情呢!若你此刻送个人情给她,那是再好不过了。”
“若是如此,臣妾反不想见!”钱韵芯很不乐意却对着那个狐媚女人笑。
沈烟淡淡笑道:“为了儿子呢?难道……你不怀疑她?”
钱韵芯一下来了精神,极美的眼眉微微一动,起身朝悠儿福身道:“臣妾明白了。”随即拉着白芷,“走,咱们看她磕头去。”
沈烟则轻声对悠儿道:“娘娘放心让钱妹妹去做?”
“你静得很,不想烦你。而她一心都在皇上和孩子身上,皇上那里哄两句她就没气了,孩子那里,她若不亲手把胆敢谋算她儿子的人揪出来,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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