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族本就遭了罪,现在连她这个唯一能帮着家族再一点点兴盛的人也铁定没命了。娘娘您看呢!”
悠儿却不紧不慢依然看着班君娆,红唇微启,只道:“本宫等惠贵嫔的答案。毕竟凌美人是栖霞殿的人。至于什么样的人敢害人,倒没有定数的,谁又把‘恶’字写在脸上呢!”
班君娆心寒了半截,此刻既然无法置凌美人于死地,就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她。
班君娆又定了定心,极肯定地对悠儿道:“是臣妾自己摔倒的,凌美人是扶臣妾,许是有人看错了就误会了。虽然凌美人这些日子有些骄傲,但不至于害臣妾。往后臣妾会听取皇后和钱妃娘娘的教导,好好约束凌美人,不再叫栖霞殿成为后宫话题所在。”
钱韵芯即刻对悠儿笑道:“惠贵嫔如今保身子最重要,娘娘方才已将此事交给臣妾来处理,臣妾倒想先把凌美人带到丹阳宫去住些日子,您看如何?”
“不必了,不必了!”班君娆失态地喊出口,随即慌乱地掩饰自己的窘迫,连声道:“虽然前些日子有些许不愉快,但到底大家姐妹相处在一起热闹些,如果凌美人这么走了,臣妾这里反冷清了。何况……钱妃娘娘带走凌美人,那本没什么事情,但别人不明白其中缘由,更不知要做怎样的猜想了。凌美人……还是留在臣妾这里比较好!”
悠儿已款款起身预备离开了,最后只说了句,“就按钱妃说的做吧!惠贵嫔你要记着,此刻你的寂寞、栖霞殿的面子,都不能和皇嗣相比。这些日子你就只静静地养身体,明年开春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就不要操心了。凌美人的事情,也不许再提了,之后看钱妃的就行。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钱妃商量也可以直接来找本宫。自然你若愿意,季妃那里也能走动走动,只是不晓得她的身体哪一日能好全了。不过皇上对季妃很上心,她应该是有福气的人。”
待皇后离开,钱韵芯方幽幽对班君娆笑道:“如今宫里有季妃生病,皇后已心头烦恼了。再有太后即将临盆更是不敢有半点耽误。惠贵嫔就听本宫一句劝,这些日子就自己好好养着。将来有了孩子……一个小小的凌美人,又何须你亲自出马呢?”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足够班君娆听得清楚。她紧抿着嘴唇颤抖,努力遏制自己的恐慌,她没有猜错,钱韵芯的确知道,她不仅知道她似乎还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百密一疏?看着钱韵芯一袭鲜艳的梅红宫服从自己眼前翩然离去,班君娆一手将床单揉在手里,五指所用之力从那手背上根根突起的经脉便能看出十分来。
钱韵芯出来时,正见悠儿再与凌美人说话,几句之后凌氏便哭着起身退了出去径直往住处去,接着便看到内侍宫女忙忙碌碌地开始为她整理东西,看得出是悠儿告诉凌美人,她接下来的日子要住在丹阳宫了。
转身见钱韵芯出来,悠儿笑道:“凌美人之后就会搬过去,钱妃要用心照顾了。此刻……随本宫徒步回坤宁宫,内务府新送的几套排笔,你拿去上书房给孩子们作画用吧!”
钱韵芯此刻还不知皇后是有话要对自己讲,只是欣欣然答应了。两人出得栖霞殿步行不多久,便见端靖太妃一行也从馨祥宫出来。悠儿和钱韵芯向璋瑢行裣衽之礼后便听她笑道:“哀家也正想找皇后说说话,不知此刻合适否?”
悠儿笃定有话要对钱韵芯讲,遂推辞道:“儿臣正要钱妃办几件事情,不如母妃先会裕乾宫休息,一会儿儿臣亲自过来给您请安。”
璋瑢自是聪明,知道不必再强求,亦笑道:“请安倒不必了,皇后带些好茶来才是。”语毕便带人离开,走不多远,悠儿便问身边的钱韵芯,“钱妃从太妃那儿学了不少道理吧?皇上如今对钱妃是赞不绝口,听闻今日在涵心殿与大臣议事时,也忍不住夸奖了你。”
钱韵芯却不好意思了,垂着头笑道:“只因臣妾从前有些欠缺,皇上才会觉得此刻的臣妾好一些的。自然正如您说的,太妃娘娘她教会了臣妾很多道理。”
悠儿笑道:“我们边走边说,有些话,本宫早该对你讲的。”
“是!”并没有想太多,钱韵芯只是跟着皇后走,却没想到皇后竟是和自己说那样严肃的事情。
悠儿一直带着钱韵芯远离了栖霞殿,在一处四周宽阔的亭子前停下了脚步,要古嬷嬷带人将周围清了清,自己才和钱韵芯在栏榻上坐下。
“今日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凌美人的确不像是敢害人的,但这件事若细查起来会惹出别的麻烦,眼下没有什么比惠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来得重要的,所以这么处理,很妥当。”
听皇后夸赞,钱韵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悠儿停了停,突然伸手牵起钱韵芯,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对于她的关切,“你的身体保养的如何了?”
钱韵芯一愣,不明白皇后的用意,只是答:“臣妾一直都很好,也没什么病。”
“本宫说的不是这个!”悠儿轻声笑道,“太医有没有说你的身体是否养好,能不能为皇上孕育皇子了?”
娇美的脸蛋倏得通红,钱韵芯似乎是被触动了心中的柔软,眼睛也跟着微微泛红,“臣妾许久没请太医了,这些日子也忙碌,顾不上。至于怀孕……如今有惠贵嫔、徐荣华,臣妾……臣妾还是有些信心的。”
悠儿笑了,她喜欢钱韵芯的直肠子,说话不绕弯那多省心呐!遂道:“之前你受的那些苦,本宫也恫瘝在身,对于女人而言怀孕生养是人生一大事,本宫同样为女人,很能明白你失去孩子的感受。”
钱韵芯沉默了,低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问了一句:“娘娘查贞仪贵妃之死幕后的黑手,有眉目了吗?您是不是知道……”
“钱妃忘记了?皇上昭告天下,说贞仪贵妃是病死的。”
钱韵芯蓦然抬头看着悠儿,“可是皇上不是亲口说要给贞仪贵妃一个交代,您那日不也是当着圣母皇太后的面说要彻查六宫吗?”
悠儿道:“一定要查,但是……不能有答案。”
钱韵芯不解,疑惑地看着悠儿,“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悠儿轻声叹道:“本宫若没猜错,钱妃自己心里也多少对某些人有几分怀疑的。所以本宫才想今日把一些话告诉你。其实这宫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皇上和本宫心里都很清楚,谁有资格侍奉皇上孕育皇嗣本宫心里也很清楚。但皇室有皇室的体面,本宫即便想将那恶人绳之以法,也不能把事情闹得朝野皆知,这样皇上会很没有面子。”
钱韵芯依然不解,却听悠儿握着自己的手真诚地说:“从前的悲剧往后一定不会再发生,但是本宫不能告诉你谁是那个幕后黑手,不管是害你的,还是害了楚贵嫔、萧荣华甚至贞仪贵妃的。但是,她一定会悄无声息地消失,等她从众人眼前消失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是谁,但那一刻知道与否也不重要。对不对?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把本属于自己的幸福,再争取回来。只要记着,皇上的心里有你,就好了。所以……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为全局考虑,不要太激烈,更不要意气用事。本宫的话,钱妃能明白么?”
钱韵芯从没想过皇后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也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身为皇后风光无限至高无上的同时,她身负的压力,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善良如她,她不可能再固执地抓着不放,更是当皇后对自己推心置腹的时候。
“臣妾明白。”钱韵芯说得极认真,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对皇后的恭敬是有价值的,而自己一直以来都那么做,也是此生做过最聪明的一个决定。
“很好!”悠儿释然,笑道,“那钱妃先回去吧,排笔自然会有奴才送过来。凌美人胆子小,有些话你需仔细小心地问她,问过后就让那个送排笔来的奴才带回给本宫知道。另外,这些日子不要让凌美人随意出门,别再惹什么事情了。”
钱韵芯行礼称是,爽快地应下便离开了。古嬷嬷上来问悠儿,“主子此刻回宫吗?”
悠儿轻叹一声:“这边解决了,却仿佛还有件大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去裕乾宫吧!太妃那儿还等着我呢!她今日早上拉着我在御花园逛了那么久,就不可能没什么原因的。”
正如悠儿觉得端靖太妃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一同去做,茜宇这一边也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一直都明白即便到了现在,姐姐还是那种不做没意义的事情的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有目的,所以今天和悠儿一个上午都在一起却什么要紧的话也没说,真的很叫人奇怪。
此刻缘亦进来复命,告诉茜宇皇后从栖霞殿出来后去了裕乾宫,茜宇蹙眉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姐姐一听说皇后出了栖霞殿就向自己告辞离去,一定是为了找悠儿。其实那些事情即便她告诉了悠儿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可姐姐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呢?
“主子,何太医进宫了!”小春子进来道,“您见不见,若不见奴才就领太医下去歇息。据说皇上的意思是要何太医也时刻驻守在馨祥宫。”
茜宇知道何阳一直在照顾赫臻,基于此她竟将方才的烦恼都搁下了,只想知道一些关于赫臻的事情。
第五十四章 爱君如梦(一)
“太后娘娘的气色很好!”何阳进来向茜宇行礼后,便笑道,“这些日子各位太医定是上心了。”
茜宇喊缘亦给何阳赐座,旋即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何阳一人说话。没有过多的寒暄,她径直问道:“他好么?皇上说今秋没有旧伤复发,是真的么?”
何阳轻声答:“因腿上是筋骨的毛病,秋季容易发伤,发作起来往往能叫人身心疲惫,好在太……”他见茜宇眉头微动,随即改口道,“好在他夏日注意保养没有让湿气入体,且勤加锻炼使得血脉畅通身体越发好了。皇上并没有骗您。”
茜宇方颔首肯定,尚来不及兴奋,便见何阳的脸上有些许的犹豫,遂脱口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对我讲的?”
何阳道:“皇上没有对您说别的么?”
茜宇紧张地摇了摇头,眼睛却不曾离开何阳。
“他身体没什么,却仿佛有重重心事。所谓病由心生,若他能敞开心怀,会更好。”何阳说着,便发现太后已陷入了沉思。
“他放不下的太多了……”茜宇心中低叹,愁绪入眉,再没有说话。
何阳亦静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秦大人要微臣转告您一句话。”
茜宇眼眉一抬,奇道:“秦大人有话要与我讲?”
何阳颔首,随即口中道:“君心无绊,只待执手伊人,从此海角天涯永相伴。”
“君心无绊,只待执手伊人,从此海角天涯永相伴。”茜宇将这句话在心内反复默念,仿佛已看到自己和赫臻抛弃世俗抛弃权贵,只留一份独一无二的爱,天涯海角得一世的美好。
“他不是有太多的放不下,而是仅仅在思念我等待我么?赫臻,真的是这样吗?江山美人孩子,你都能放下了?”
纤长上翘的睫毛轻轻一合,泪珠似线而落,茜宇悲的不是赫臻对于一切的决绝,而是伤感自己似乎还不能彻底地放下身边的人和事。
“我即将临盆。”取丝帕轻拭泪水,茜宇不介意自己在何阳面前的失态,仅冷静道,“这个孩子比我的生命还要珍贵,一些话我先说在前头。分娩那一刻若出意外,我与这孩子只能保一个的话,你记住了,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何阳怔住了,愣愣地问:“太……他不会同意的。”
茜宇毫不动摇:“不需要他同意,倘若有差池,我也绝不偷生,你记住。”
何阳心中暗叹,果然只有太上皇最了解眼前这个女子,她的确与众不同,不然太上皇也不会和自己定这样的计划。
“你先去休息吧!我现在很好,有什么事我自会要缘亦去喊你。”茜宇道,“你出去时要缘亦将臻昕带过来便好。”
何阳一一应下,退出后不多久,便见臻昕蹦跳着来了母亲的屋子,茜宇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仿佛看不够一般,柔声道:“母后寂寥,昕儿这些日子且将书册放一放,时时陪一陪母后好不好?若有要背诵的书,也让母后教你背。”
臻昕没有想太多,只是乐乐地应了,却从母亲的眼底读到几丝悲伤,他懂事地搂着茜宇的脖子,少年老成般对母亲道:“昕儿永远照顾娘,不叫你受半点伤害。”
鼻尖酸楚,茜宇努力忍下几欲冲出喉咙的痛,抚着儿子的额头笑道:“有昕儿,真好。”
门外,若珣挽着母亲的胳膊问:“母妃,我们为什么不进去?”
见那样的情境,德妃滞了滞,听女儿问才携了她的手缓缓离开茜宇的屋子,一壁道:“妇女待产前都会有些紧张,臻昕是儿子,对女人来说,一辈子只有父亲、丈夫、儿子是可以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