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思量片刻,遂道:“你和姑姑说,要她问一问青娅,若青娅没有不乐意的,便让你姑姑自己去硕王府找傅王爷,自然这事情还需两家的长辈协商,但成与不成,却是要二者点头的。”
“嗯,珣儿明白了。”若珣又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母妃啊,您记得留心舒尔的去向啊!”
茜宇失声而笑,在若珣的额头上敲了一个栗子,似嗔非嗔道:“可不许忘了皇室女儿的尊贵,这样没羞没臊的成什么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茜宇的心力其实是快活的,她很喜欢若珣这样敢爱敢言的性子,女儿家便是有了这份热情,才能得到爱啊!
若珣笑眯了眼睛用手掩了掩嘴,示意自己知道错了,但随即又开口问道:“皇母妃啊……儿臣好想母亲,好想见见她。”
茜宇心里一疼,捧着若珣的脸道,“好……母妃记下了。”
正说着,便见小春子等进来了,互相之间还窃声说着话,茜宇晓得他们是送儿子去书房的,不免多虑,开口道:“怎么了?”
小春子上前一步道:“听说今日皇后娘娘下旨免了钱昭仪每日前往崇德殿思过,只要她在自己的寝宫里便好。”
茜宇“嗯”了一声,心念如此一来恐怕要许久见不到这个骄傲的女子在宫里行走了。其实她钱韵芯生就一股子正气,只是小女子心思重了点显不得大度宽容,但到底还是招人喜欢的,起码她这个脾气,并没有让皇后觉得厌恶啊!
小春子接着说道,“不知怎么了,皇后娘娘昨日才升了萍贵人为荣华,今日皇太后便一怒之下又将萍荣华降为了贵人,还责令萍贵人搬回秋棠阁自己闭门思过。”
茜宇见若珣脸上闷闷地,便晓得她听不进这些话,叫了白梨带她去准备物什后,方冷冷问道:“ 这朝令夕改的笑话,究竟怎么来的?”
小春子摇头道:“奴才不清楚,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的,还说惠嫔求了太后许久,但太后如何也不松口。”
“闹心的很!”茜宇冷笑道,“若不扎眼便去打听是为了什么,别叫人以为我们这里想看热闹就好!”
小春子应下了,只是并不消他来打听,没过多久,昨日整整一日没有露过面的璋瑢已出现在了馨祥宫,而她却是方才也在颐澜宫看了这出闹剧的人。
“缘亦快给本宫拿一碗牛乳来,再要你亲手做的枣泥馅儿的米糕。”璋瑢坐定后便熟门熟路地要缘亦给自己准备吃的,清晨起来到此刻,她连早膳都还没用过着实饿了。
“姐姐从太后那里来的?”茜宇一壁说着,一壁命白梨把璋瑢的茶水换成蜜水,“太后也不留姐姐吃口饭的,如今空腹喝茶伤身体。”
璋瑢心中一暖,口中道:“她那里那么忙,哪里还顾旁人饿不饿呢!我今日醒得早些,便贪晨里的凉爽出来走走了,后来遇见萍荣华,想着明知她去给太后请安,我却装着没事人似的,总是不好。便一起去凑热闹了,谁晓得……”
茜宇见缘亦已然麻利地摆上了璋瑢要的食物,便笑道:“姐姐先用了我们再说话,这会儿我正好去看看珣儿东西整理好了没,我要她带些东西给太长公主和青娅去。”
璋瑢笑着应答了,待喝完一碗牛乳,茜宇便也带着若珣出来给自己请安了。看着若珣与茜宇亲厚的模样,她突然发现,妹妹并不只是讨她的丈夫喜欢,似乎这个世上,是没有人不喜欢妹妹的。是啊……若如此善良的人都得不到世人的喜爱,自己岂不是连方寸生存立足之地都没了么?
待有若珣前去给张文琴道别,茜宇便主动问了璋瑢,“太后今日又是要驳皇后的面子么?品鹊犯了什么错,要这么突然降了她的位分才能服众?我想不出,她若与皇后过不去,也不该拿自己亲近之人做牺牲啊。”
璋瑢笑含深意,压低了声音道:“太后那里学问大着呢……”
然而璋瑢话才出口,小春子几个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口中道:“主子,太上皇的圣旨到了门口了,娘娘快准备接旨吧!”
茜宇和璋瑢听闻,登时愣住。
第二十四章 沐猴而冠(二)
璋瑢的心几乎悬到了咽喉,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晓得这道旨意带来的会是什么,难道……赫臻要将废除自己的命令公布于众吗?
然茜宇却早已经迎了出去,实则她的心不比姐姐少些烦乱,她亦有些懵住了。但这是赫臻两年来第一次给自己的旨意,在如此复杂的情境下,不知它带来的将是什么。
璋瑢依然呆呆地坐在原处,只隐约听得外头尖亮的公鸭嗓正念着旨意,片刻后有妹妹的一句谢恩,随后便见她捧着圣旨进来了。
一见璋瑢紧张地神色,茜宇的心骤然一疼,她晓得姐姐在担心什么,这也是她所忧虑过的。因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赫臻便要绝情地将姐姐推入不复之地。这份帝王的狠心与无情,便是自己,也不得不颤抖。
“太上皇说什么了?”璋瑢的语气是冰冷的。
“他念我怀有身孕,赏金银布匹、参茸燕窝,期我平安为皇室再添皇嗣。”茜宇平淡地说完这些,嘴角抽起淡淡的苦笑,“也是啊,若他没有一点反应,岂不是要人怀疑我腹中孩儿的由来了,到底他还是顾全了我的面子。”
璋瑢看着茜宇手里的圣旨,不自觉地问起:“没……没有别的了?”
茜宇一颤,将圣旨交给缘亦后过来姐姐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姐姐,你怎么了?”
被茜宇这样一握,璋瑢又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一切心事吐露,其实那些担心是多余的,妹妹她一定会帮自己,但是赫臻……
“这几日,我总觉得姐姐你怪怪的,难道有心事吗?”茜宇不愿自己说出一切来让璋瑢难堪,她希望姐姐能多自己袒露一切。
“红袖的事情,你最好自己保密,朕不想宇儿又知道些什么。”赫臻之前说的话字字有力地刺痛了璋瑢的心,不能说啊,不管怎样我都绕不过李红袖的事,我若将一切对妹妹坦白,赫臻他要如何看我了?
“姐姐,”茜宇又跟上一句,“你没事吧!”
璋瑢从痛苦中展开笑颜,“哪里有什么?呵……还没恭喜你呢,宇儿啊……你当真是好福气。”
茜宇面色一停,她又一次失望了。于是自然地将手从姐姐身上移开,指着桌上剩余的米糕随意道:“都凉了吧,姐姐要吃再叫缘亦拿热的来。”
“不必了……”璋瑢亦有些黯然,可随即还是一种习惯性的掩饰,柳眉一弯,笑开了,“方才说到哪儿了?说今日颐澜宫的笑话呢……”
此时栖霞殿里,奴才们又不厌其烦地将品鹊的一应家用物什向外搬去,班君娆却坐在正殿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娘娘,萍荣华这一下该丢多大了人啊?昨日还热热闹闹地请了那么多人来。”扶梅的嘴角还带着淤肿,眼眉间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这样的秉性是随了谁的。
“荣华?哪里还有什么萍荣华!”班君娆的口吻带着浅浅的不屑,她捋了捋发鬓,闲闲道,“她一个宫女,能有多大的能耐,那一日她当是冲昏了头脑,竟敢在皇帝面前寻我的不自在。”
“听说皇太后今日将您夸了又夸,还提及说要您帮着季妃娘娘协理后宫之事啊!”扶梅似乎一心盼望着主子能够平步青云,自己便能做个体面的大宫女了。
班君娆亦是满心得意,面上却只是道:“太后不过随意提了一提罢了,你往后在外头也要规规矩矩切不可得意忘形,这两巴掌你要记在脑子里,若有一日你主子我当真得意了,我自然给你讨回来。”
扶梅感恩,摸着自己浮肿的脸颊认真道:“奴婢定全力为娘娘做事。”
“娘娘,萍贵人来给您道别了。”一个宫女进来通报,她身后跟着的是落寞的品鹊,而品鹊当真落寞与否,就不是班君娆能猜得透的。
“依我看来,这个惠嫔身上有几分沐猴而冠的意味,她和品鹊我的确只愿相信后者。”璋瑢喝了口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缝制肚兜的茜宇,笑道:“太上皇赏你那么多东西,做什么还要自己来做活计?”
茜宇浅笑,只接着姐姐前面的话道:“做了皇帝的女人,心思终究是要改一改的。但品鹊从前只是个宫女,这么短的时间,我也相信她变不了太多,而那个惠嫔的确是老练多了,姐姐啊……我看如今这宫里一些人的心思,不比从前的秦氏差到哪儿去。”
“品鹊告诉我惠嫔把那块碎砚台又送给她时,连我都吓了一跳,你说这惠嫔是怎么想的?”璋瑢揉了揉眼角,说道,“品鹊说昨晚她一夜都没有睡好,苦苦求我帮帮她,我也只好想出这委曲求全的法子,先要她避一避了。”
茜宇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抬头看着璋瑢,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口里道:“其实这也算是警了一警那个惠嫔,她应当想不到品鹊会拿着那块破砚台找太后评理吧!”茜宇记得惠嫔当初便是吃定了蒙依依不会张扬,才出言恐吓于她。
“呵……我自是授意品鹊让宫女将砚台换成好东西,谁想到品鹊告诉我宫女回去取那锦盒的时候,那块破砚台早就被换成玉如意了。”璋瑢的眼里透出一股不可思议,“可见这班氏的心思当真深的很,就不晓得睿皇后能否驾驭她了。”
“悠儿比她婆婆强多了……”茜宇面对从姐姐嘴里说出班君娆的心机深重一点不为所动,但她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是啊!”璋瑢也因茜宇不以为然的态度微微一愣。
“姐姐,你说太上皇如今在什么地方呢?若在离京很远的地方,他又如何知道我怀孕了?”茜宇冷不丁抬头看着璋瑢。
“我……哪里会知道!”璋瑢大大一愣,她冥冥中觉得,茜宇开始怀疑些什么,开始想从自己的身上知道什么了。
坤宁宫里,沈烟和季洁正立在皇后面前,眼见着皇后面目忧愁,二人都不敢说话了。
“这几日的笑话也闹够了。”悠儿冷冷道,“季妃,明日起你带一带惠嫔吧,看起来她算是稳重识大体的一个,多一个人帮你,这宫里的事也能少一件了。”
“臣妾记下了。”季妃应承着,却又问,“惠嫔的性子很好,不像是容不下人的,萍贵人更不是什么浮躁的人,这里头会不会有误会呢?太后娘娘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萍贵人诋毁惠嫔的好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和笑话,太后娘娘这么处罚也是要警示六宫。季妃不可太过于心软,萍贵人不管有没有错都稍后再议,如今本宫有更重要的事叫你们做。”
悠儿起身看着面前的沈烟和季洁,心里一一将她们二人过了一遍,才开口道,“为了贞仪贵妃一案,彻查六宫便在眼下了,你们看要如何来做?”
沈、季二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
品鹊再次回到秋棠阁,竟觉得心情舒畅,方才拜别班君娆看她那副表里不一的嘴脸时心里并不觉得憋屈,这一切都是贵太妃为自己谋划好了的,斗不过总躲得过吧,自己要过的日子还很长,这样厉害的角色自然有更厉害的人来收拾,如今避一避,待风平浪静时自己再出头也不算晚。
品鹊的一起一落,又给宫里制造了谈资,众人都在背后议论着今日一事的缘由,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羡慕班君娆。原来这个长相不过尔尔,因着有几分像宜嫔的女人是不被看得起的,四年来她就只是个婕妤,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突然就转运,不仅再次博得皇帝亲睐,更是晋身为嫔成为了有头有脸的娘娘,如今又有太后亲自开口要她帮着协理后宫,众人方才真正开始注意这个女人,似乎觉得从她身上就能学到在这后宫如鱼得水的本事来。
而此刻的惠嫔,却静静地立在自己曾居住的偏殿里环顾这屋子里的一切。
从进宫起,她就知道以自己的平平相貌是不可能有什么建树的,皇帝的女人最不缺乏的便是美貌,而自己又独缺这一点。可谁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进宫后最早受宠,最早风光的女人。在蒙依依进宫前,她只以为是自己的温婉柔和,体贴入微才使得皇帝对自己亲睐有加,可蒙依依进宫后,仿佛自己的一切都从天堂进入了地狱,对自己而言不是美梦醒了,而是噩梦开始了。
嘲讽、讥笑伴随着失宠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淹没。皇帝可曾想过自己的落寞?蒙依依可知道自己合着眼泪的无眠?那些肆无忌惮嘲弄讥讽的宫嫔可曾想过自己的无助?他们都是冷血的,都是无情的。于是自己选择了退出,选择渐渐地退出众人的视线,也只有那样她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只有那样她才能蓄势待发,直到有一天,拿回所有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我背弃善良,不是我冷血无情,是这个皇宫容不下纯良善美的女子,容不下曾经的班君娆。”
班君娆立在空荡荡的偏殿内,嘴角带着奇怪的笑容,眼窝里却涌动着晶莹的东西,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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