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纺厂自九十年代中后期便一直要死不活的,技术熟练的工人都南下广东,长得漂亮点的女工有的南下,有的就在市区歌厅舞厅坐台。
有一次我去舞厅跳舞,竟意外地碰上我见过的四大花旦之一。那女人脸相变化倒不太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这时候我魁伟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瘦猴了,那女人因此没认出我来(当然,也许那次相亲她就没在意过)。闲谈中我得知她找了个同厂工人(当初棉纺厂流行双职工,分房能加分),孩子有了五六岁,可工厂的工资有一个月没一个月的,又没有其他才艺,三十来岁的女人也只好跑到舞厅陪舞。和她跳舞时手稍一用劲搂了搂,那具曾有可能成为我独享之物的柔软身子便顺势倒在我怀里,我试探性地提出让她晚上陪我睡觉,她竟很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后来借故没让她陪睡)。
从那以后四大花旦给我留下的自卑心理便彻底消失了。
前年棉纺厂来了个彻底改制,所有职工一律买断。
据说上面定的买断标准是每年工龄两千二,发到工人手里却变成了一千二,工人们不依了,告了几次没人理,两千多人便去堵国道。国道一堵,事儿就闹大了,公安和武警出动了数百人光临现场摆出要强制驱赶的架势,政府代表那边则好言相劝并许诺一定解决问题,工人们一听问题能解决,便很听话地散了伙。
这边工人们刚散,那边公安的就已调查清楚几个带头工人的情况,晚上那几个人便被请进了公安局,好象关了很长时间才出来。领头的被抓了,工人们群龙无首,再也没敢闹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有时候想起这件事,倒疑惑工人阶级咋变得这么没骨气了,以前看小说看电影,工人运动搞得多热闹啊,莫非那些荡气回肠的场面都是假的?
再一想又明白了,现在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大都进了党政机关,没了先锋队,剩下的那些工人阶级再闹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现在的锦城纺织公司是民营企业,股东是以前的厂长、财务处长、供销处长以及几个车间主任,曾听棉纺厂的人说过,这些人买厂子花了三千万,其中一千万是他们自己拿出来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钱),另两千万是向工人们“借”的,要是不借就不能保证他们有班上,只怕很多工人左手拿到卖身钱,右手就借给这些人买厂子来剥削他们了。
不过听说棉纺厂卖给这些人后搞得风风火火的,效益很不错。还是那帮人在干,只是企业的主人由全民所有变成了小部分人私人所有,经营效果就能大不相同,真令人感叹私有制的强大动力。
又扯远了,还是回归正题吧。
一行人到了锦城公司,由于郑浩提前打了电话,锦城公司的老总和财务经理都在会议室恭侯着呢,双方一见面,自然是说了阵“久仰”之类的空话,其实他们只怕从未听说过我陈雨飞,更别提久仰我的小名了。
锦城公司的财务经理刘进财看着很眼熟,一问,原来是以前我那同学的室友。刘进财后来成长为市棉纺厂财务处长,待与厂长们把市棉纺厂核算垮了之后,又随厂长到锦城公司当上了财务部经理。看来这厂长很讲义气,没忘了这帮以前出力搞垮厂子的功臣。
寒喧了一阵,老总们便带我先到厂子里考查了一番。
旧地重游,感慨万千。
曾经多么红火的厂子啊,从这幢装修豪华的五层办公楼就能看出昔日棉纺厂的气派,没想到说垮就垮了。
车间里面的设备还是很新,曾经的主人们现在的打工仔打工妹正在机器边忙碌着,看得出这家公司业务很不错。
只是忙碌的女子一个个都长得不怎么样,不知是我眼界高了呢,还是当初我对异性渴求太久难偿所愿因此所见异性皆成美女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现在长得漂亮的女子都不愿意干这又脏又累每个月仅进帐七八百大元的活儿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漂亮女人机会更多,既可以找个单位好的老公或找个有背景的情人再换换工作,也可以傍个大款作一只笼中之雀免去劳作之苦,还可以去歌厅舞厅陪歌陪舞(据说大都兼陪睡)。最轻松也最方便的当然是去高档宾馆陪人睡觉,即使所陪的是再丑再令人讨厌的男人,只要忍受那几十分钟(都是三分钟先生当然更好),早上眼睛一睁开,纺织工人们苦干一个月的工资就能到手了。要是把那臭男人伺候得很舒服,而这男人又正好是个猪脑壳样的,一晚挣上两个月工资也不是没可能。
又想歪了,什么时侯变得这样色了?怎么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研究一番女人啊?这还是我陈雨飞吗?
一个人自嘲地笑了笑。
再回到办公室,厂长们(现在该称经理了)就开始给我汇报工作,对他们的具体工作我没兴趣,不过还得装模作样听听。
汇报工作的目的当然是想要一笔流动资金了,他们希望能贷上个千儿八百万。
看过了厂子的情况,心里也有了底:凭这个厂子的资产,贷个一千万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过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么容易。我告诉他们,现在的信用贷款太难,希望锦城公司先评估一下资产状况,最好是办抵押贷款,到时侯我也好做做工作。
中午在锦城公司大门旁的一家酒店就餐。席间刘进财百般和我套近乎,我也以故人之态向他保证就是看他的面子我也会尽力帮忙,一时间弄得刘进财在公司经理们面前意气风发,那酒也就多灌了几杯,满面红光的煞是动人。
五十七
从南河区支行回来,已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刚进办公室坐下,信贷部副经理金义走了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下到各支行检查工作的有关情况。由于中午喝了点酒,有点头晕,等金义离开后,便关上门准备睡上一觉。
刚靠在沙发上,手机响了,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哪位?”
“陈经理,我是刘进财啊。”
上午好象没有告诉过刘进财手机号码,看来只能是郑浩告诉他的了。
“呵,是刘经理呀,有什么指示啊。”既然打来了,我也不好再说别的了。
“陈经理,等会我到市区有点事,晚上能不能赏脸一起吃饭?我觉得和您挺投缘的,想单独和您聚一下,另外今天上午有些情况没汇报清楚,我也想当面再汇报一下。”
晚上还没有约会,再说他这样急急地请我只怕下了阵决心呢,我还是不扫人面子为好。
“呵呵,那行吧。五点半下班,到时再约。”
刘进财的电话让我清醒了一些,靠在沙发上想了很久。
从上午初步了解的情况来看,锦城公司目前只有信用社八百万贷款,而它的资产至少在五千万以上,若是以资产做抵押,贷个一千万肯定没问题,而且资产是私人的了,不象国有企业的资产难以执行,可以说没什么风险。关键问题就是核实产权,不能有什么遗留问题。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这个晚餐吃得很简单,四菜一汤,几瓶啤酒。
和刘进财两人东西南北地瞎侃,倒也有另一种韵味。
刘进财是省财贸学院的本科生,比我还早两年毕业,可惜没分配到政府机关,只是分到了企业,加上没有人提携,再上也上不到哪儿去了,按他的说法,现在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就只想着怎么多赚钱。
从酒店出来时,感觉我那提包重了很多,不过酒后没太在意。
既然两人谈得尽兴,我也就没和他客气,两人又一起去“金色年华”唱歌。
桃子见我去光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她把我们带到包房,给刘进财找了个丰满的小姐,刘进财一见那小姐露在外面高高挺起的大半个胸脯,眼睛都直了,感觉他那嘴角马上就会口水横溢。
“哎,桃子,怎么不给我也找一个,难道让我一个人独唱啊。”这个桃子,现在竟连陪唱的小姐也不给安排,看来她又会亲自上阵陪我了。
“哟,陈哥,有我还不够吗?你是不是想来个一箭双雕?我是心疼你,怕你受不了哦。”果然,桃子挺着胸脯靠了过来。
“你这丫头,行吧,你先去招呼客人,等会过来陪我啊。”我拍了拍她那胖胖的屁股,手感仍然不错。
“好的,我一会就进来。你先唱着吧。”桃子说完就退了出去。
见桃子出去,我给刘进财短暂告了个假,向三楼陈红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将那把手一拧,门竟然没锁。
屋里开着个小台灯,乌烟瘴气的,陈红正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抽烟呢。
见她那样子我心里很不舒服,走过去把烟掐灭。她有点迷惘地望着我。
“你看你,怎么搞成这样?象个什么样子。”心里很生气,口气就有点生硬。
陈红望了我一阵,嘴一撇,竟突然泪流满面了,我又是一阵心疼。
将她搂在胸前,让她尽情地哭了一阵。
“哥,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心里难受啊。”这丫头还在为任飞扬难过,倒让我自责这几天没来看她。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没必要这样作践自己嘛。你舅舅要看到这样子,你知道他会多伤心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舅舅一直照顾着我,他在的时候我心里踏实,他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去找你可又怕打扰你,我~~”
“别说了红儿,是我这几天疏忽了,没来看你。以后我一定常来,你别难过。”
问了问歌厅这阵子的经营状况,还好,由于天热起来了,小姐们的衣服穿得更少,想揩油的色狼们都趁机出动,歌厅的生意不降反升,这倒让我松了口气。
待陈红情绪好了点,我便回到包房,刘进财正搂着小姐喝啤酒,见我进去,刘进财非让那小姐陪我喝了几杯。
桃子进来,照旧是假装一番埋怨,不过她知道我肯定去了陈红那儿,还让我多劝劝陈红。那刘进财在旁边起哄,结果桃子又和我喝了几杯。
等小姐和桃子出去了只有我们两人的当口,刘进财敬了我一杯啤酒,又趁着酒兴说起锦城公司贷款的事。
“陈经理,我们公司的那件事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啊。”
“刘经理,你放心,只要有你在那儿,我能帮的一定会帮。”酒后说话声音豪爽了很多,可心里还是很清楚:现在那么多资产都是你们私人的,贷款抵押了我就不信你们会飞上天。
我交代刘进财尽快把资产评估一下,并推荐了一个我朋友办的“信誉良好”的评估公司。
由于事情谈得顺利,待小姐进来后,刘进财便一心一意扑在那小姐身上去了,除了和我喝酒,其他时间再也没有浪费过,搂着小姐不断地上下其手,令那小姐吃了不少苦头。
看看时间已到十一点多钟,我便向刘进财告辞,刘进财非邀请我去洗桑拿,我笑说家里老婆铺好床等着回去呢,再不回只怕进不了门。可能是第一次在一起的缘故,刘进财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相约有机会再一起好好聚聚。
上了出租车,窗口吹来的午夜的凉风让我的头脑清醒了很多,顺手摸了摸提包,才想起似乎重了不少,拉开拉链伸手一摸,厚厚的一沓,不是钞票还能是什么?
心里动了一下,便让司机半途停车,下车后走了回去。
回到家里,阿琼已经上床睡觉了。
走进书房,把那包钱拿出来一看,呵,整整五扎百元大钞!
锦城公司倒真舍得花本钱呀,难怪那么大的厂子三千万就能买下来。我这才第一次打交道呢,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多,南河支行曾行长那儿不知下了多少饵子?郑浩不知有没有份?
对着这堆钱看了一会,便打开书柜,将这堆身外之物丢进了书柜最底层。
在书桌边默默地坐着想了很久的心事(又好象啥都没想),才起身洗澡睡觉。
这一夜竟然无梦!
第二天一上班,我便做了三件事。
首先把小朱叫过来,让他去出租车公司给我找找昨晚有没有司机拾到我丢在车上的提包。
随后又到保卫部,让保卫部李经理给我想法尽快办个新身份证,并郑重地告诉他原来的身份证昨晚喝酒喝多了连包都丢出租车上了。
最后到楼下储蓄所将我的工资卡办了挂失手续。
做完这三件事,正好碰到郑浩来市行办事,顺便又抱怨了他一番,说他不该告诉锦城公司电话号码,害得刘进财找我喝酒喝多了把包都弄丢了。一番抱怨倒弄得郑浩很不好意思,连声说对不起,中午还摆了一桌酒席让信贷部全体作陪给我请罪。
在酒桌上看着郑浩诚恳的道歉和信贷部同事们对我真心的安慰,我知道,下午整个分行机关将会传遍我陈雨飞昨晚喝酒喝多了把包忘在出租车上的号外新闻。
五十八
日子随着天气渐增的闷热机械地流淌着,江都市中行的工作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半年即将过去,信贷计划已超额完成任务,据行务会上计财部经理介绍的情况分析,上半年的财务计划也能超额完成,真是皆大欢喜啊。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是周一,上班不久就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城区支行保卫部员工薛成仁带着从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