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如释重负。
忽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宏儿吓了一跳,急忙抱住她的腰,吓得也要哭起来:“太后……太后……您怎么啦?是不是宏儿说错话了?”
她紧紧地搂住儿子,泣不成声:“宏儿,你要相信我……如果你都不相信我,谁也不会相信我了……”
孩子喃喃的:“我相信太后……我一直相信太后啊……我才没有呢……是做梦嘛……”
他当然相信太后,不相信的,是那个神仙爷爷。
“太后,我真的不喜欢神仙爷爷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太后做拔丝苹果给他吃。太后不要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和父皇……太后,父皇以前最怕你不喜欢他了,所以,才生病了,我想起父皇总是很难受。所以,你不要喜欢神仙爷爷好不好?”
芳菲内心里长叹一声。
毒杀父皇4
孩子更是满脸的撒娇:“太后,您答应我嘛……您答应嘛……”。
这些话,任何成年人都是说不出口的,除了他。孩子那么天经地义,娇娇的,那是自己的母亲,想到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无需任何刻意的隐瞒。而且,因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绝对可以独占,不要任何人分享。
芳菲一点也不想破坏这样的母子情意。
只是,她没法告诉儿子,自己母子现在处于什么样危险的时候。如果没有“神仙爷爷”,更是势单力薄。
幸好,儿子把梦境说出来了!
这难道真的只是“梦境”而已?
自己和儿子都做一样的梦,都是弘文帝来装神弄鬼?
他真有什么冤屈?
他又能有什么冤屈??
还是谁借了他的“魂”,装神弄鬼?
她立即警觉,抱住儿子,柔声道:“宏儿,这些日子,你都住在慈宁宫。”
孩子简直欢天喜地:“真的么?太后,我一点也不喜欢住玄武宫,孤孤单单的,一点不好玩。我一直住在慈宁宫好不好?”
母子处境如此危险,芳菲哪里还管什么规矩?柔声道:“宏儿,直到回平城之前,你都和我住一起。”
这一夜,相安无事。
等孩子去休息了,芳菲才立即招来周鸿和乙辛、赵立等人,令他们全天候,寸步不离的守护小皇帝的安危。
一切处置妥当,芳菲才来到密室看堆积如山的奏折。她随意检阅几封,但见都是大臣们上书,要求陛下太后赶紧回平城的。而这些奏折,都是这几天才开始的。
她心如明镜似的。
又暗暗忧心。
心里,对平城一直怀着某种程度上的警觉。
那里是鲜卑贵族的大营。
这么多年的汉化去鲜卑化,鲜卑贵族们积压在内心的怨毒可想而知。虽然权臣几乎除掉了十之七八,但是,怨毒越深,反弹越大。
毒杀父皇5
某非,这一次,便是一个集体的总爆发?
她想到罗迦,总是隐隐地觉得不安。
就算他再镇定自若,可是,他性格里的那种缺陷,是很明显的,就是在对待他自己的至亲骨肉时,总是太过优柔寡断。要知,在你死我活的时候,这种优柔,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此时,已经深夜了。
她疲倦到了极点,信步回到房间。
儿子就住在隔壁,她轻轻推开门,月光下,孩子睡得很熟,手脚也乖乖地放在被子里。她摸摸他的额头,才慢慢出来。
再看四周,轮值的卫士,一点也没疏忽。这些人,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绝对可靠。
就如这暗黑的夜里,那不知名的鬼魅的眼睛。
握着滴血的大刀,罗迦,自己,宏儿……他要杀的第一个是谁?
她心急如焚,但是,反倒平静下来,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秋高气爽的一天。
这是芳菲第二次见到小叶伽。
两个孩子认认真真的上早课,她在外偷偷观察的时候,但见那个俊秀少年,坐姿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很长时间,都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全神贯注。
她站了很久,小少年真的一动不动。
她不禁暗赞,这孩子,定力怎么这么好?
这时,红云悄悄地来通报:“太后,冯夫人求见。”
冯夫人?
红云低声在她耳边:“是新雅公主……”
芳菲很是意外。
新雅公主改嫁后,就很少再见面了。这时,新雅来干什么?
“太后,见不见?若是不见,我出去打发了。”
芳菲心里一动,毕竟是自己的“姐姐”,这么大老远地赶来,便道:“带进来。”
一会儿,新雅便进来了。
第一眼,芳菲便发现,她长胖了,也老了,昔日的美貌不见了,但是,富富态态,倒也是一个贵妇人摸样。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新雅牵着的小女孩面上。但见小女孩玉雪可爱,冰肌玉骨,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动,充满了天真和好奇。
芳菲笑起来:“这孩子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脆生生的:“妙莲,我叫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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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儿和妙莲1
新雅急忙斥责她:“不得无礼,快给太后请安。”又转向芳菲,神色非常拘谨:“太后,这是妾身的女儿妙莲。”
小女孩头上两个丫角,跪下去就叩头,伶俐无比:“妙莲给太后请安。”
芳菲大乐,伸手抱起她,温和地说:“你叫妙莲?真是好名字。快起来吧。”
小女孩不如新雅拘谨,扬起脸孔看人,皮肤白里透红,真正如七月盛开的一株莲花。大眼珠子不停地转动,落在芳菲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上,仔细地盯着那颗又大又璀璨的戒指。
芳菲忽然想起自己的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罗迦,便是看到这样的一颗宝石。过了许多年,这宝石便成为了自己的婚戒,从此,相伴终生。一种温柔的情愫在泛起,她笑起来,“妙莲,你喜欢么?”
孩子童言无忌:“我好喜欢呀,真漂亮。太后,我还没有看见过这个东西哩。”
“好好好,进来,我有很多好东西给你。”
新雅本是非常小心翼翼,但见芳菲已经亲手牵着女儿,不由得受宠若惊:“太后,小孩子没规矩……”
芳菲不以为意,淡淡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众人在屋子里坐下,只小孩子不停地东张西望,看着这慈宁宫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芳菲仔细地打量她们母女的衣着,发现新雅和女儿都穿得非常朴素。原来,新雅后来改嫁后,丈夫不久死了,再一次改嫁。这一次改嫁,嫁得很不好,只能做一个小官的小妾。小官是地道鲜卑的冯姓人家,原是有正妻儿女,子女成群了,新雅又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更是没什么地位。随着年岁过去,加上容颜逐渐衰老,更是沦落成不像样子。
小女儿因为是庶出,吃穿打扮,倒像个丫鬟似的,但见她的袖子,都伸出长长的一截,完全不那么合身,明显是穿别人的旧衣服。
芳菲赐坐,她也不怎么敢坐,只是侧着身子,本本分分地守着小妾的礼节。
宏儿和妙莲2
芳菲暗叹,当年的公主之尊,只因为国家战败,一步步地沦陷,从弃妃到小妾,命运,真是无从论起。她和新雅等人的关系,始终是一个秘密。新雅也凭此得不到什么好处。这些年,由于各种原因,缘分浅薄,便逐渐地没了什么联系。神殿一役,多少,成为彼此心中横亘的一根尖刺。
她心有戚戚,但是语气非常平淡:“我这些年忙碌,也没顾得上打听你们的消息,完全不知你们的近况……唉……”
新雅垂下头去:“回太后,洁雅三年前已经病死了。就剩下妾身一人。改嫁冯家,生了小女,勉强在冯家混一口饭吃。但是,从不敢提起太后,怕玷辱了太后……这次,我家老爷入了军中,我知道太后在北武当,所以,大着胆子来求见,实在是想念故人……承蒙太后不弃,还肯召见……”
故人!
不是姐妹,只是故人!
也不敢再攀姐妹了。
芳菲不胜唏嘘。
这时,张孃孃等已经听得消息,拿了赏赐的盒子出来。一看到新雅母女,立即请安问好。新雅等沦落多年,几曾受到这样的请安尊敬?不胜惶恐,急忙答礼。
小孩子却没那么多顾忌,眼巴巴地,只是看着那个盒子。
芳菲招手,叫她过来,然后打开了盒子。
小女孩的眼睛立刻亮了,凝视着那绚丽多彩的红宝石、蓝宝石和润泽无比的珍珠,还有金灿灿的链子……好一会儿,忽然惊喜若狂:“太后,我可以摸一下么?”
“可以。妙莲,这些都是你的。你不仅可以摸,还可以戴。”
芳菲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一条打造得异常精美的长命锁链子给她戴在颈子上,小女孩兴奋地伸出手,怯怯地触摸一下那颗最大的蓝宝石,又赶紧缩回来。
但见金链子戴在脖子上,金光闪闪的,煞是可爱,貌似比那个蓝宝石还要漂亮,又一次地追问:“太后,我真的可以戴么?”
宏儿和妙莲3
“可以,是你的了。”
小孩子喜形于色:“呀,妙清、妙芝都有金链子,但是,从不让我摸一下,有一次,我偷偷地去拿来看一下……真好,我也有一条了……”
“妙芝是谁呀?”
小女孩忽然看了妈妈一眼。
那两个是她的异母姐妹,因为是嫡出,母家是望族,待遇当然远远在她之上。两个人千金小姐一般,庶出的女儿,当然就衬托得丫头一般。
新雅嗫嗫地:“太后,孩子不知深浅,乱说话……”
芳菲又看孩子,孩子果然不吱声了。
只一只手伸出去,不停地好奇地抚摸那些东西。
伸出的手上,便露出很长的一条疤痕,虽然很淡了,但是,依旧看得出来,当时打得很厉害。
她暗暗皱眉,谁将一个孩子打成这样?
她柔声问:“妙莲,你的手是怎么了?”
孩子不敢不答,怯怯的:“妙芝告诉夫人说我想偷她的金链子,就被狠狠打了一顿……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新雅的头垂在一边,只是落泪。
芳菲拍拍孩子的头,柔声道:“好孩子,这些东西都给你了。你看,宝石很漂亮是不是?”
“呀,太后,真的么?金链子给我?宝石也全给我么?”
“对,全是你的。”
新雅惴惴不安:“太后,这赏赐过厚,真是不敢当啊……”
芳菲转眼,只见孩子仍在全神贯注地抚摸这些珠宝。她的眼珠子那么大那么亮,被宝石映衬得几乎要闪闪发亮。
心里忽然滋生了一点儿羡慕之情,想起罗迦,他多少次,想有这样一个女儿啊。可是,终究很难得偿所愿。这一辈子,也不知有没有机会。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非常温和:“妙莲,你喜欢这里么?”
小女孩脆生生的:“喜欢。真喜欢。”
“为什么喜欢呀?”
“这里没有人骂我,还有链子和这些东西……呀,这个是什么呀……”
宏儿和妙莲4
她的目光立即从闪闪发光的珠宝转移到了红云端着的盘子上,小脸如苹果似的,贪婪地嗅着那香味:“真香啊……真香啊……太后,这是什么?”
是糕点。
新鲜出炉的各种糕点,还有拔丝苹果。
快到午膳了,宏儿要下课了。
这是他第一次请他的朋友叶伽用膳,所以,芳菲可不敢含糊,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做了拔丝苹果,招待他的小朋友。
妙莲闻到这股香味,珠宝也顾不得了,眼馋地,一个劲地看着那些糕点,手指头搅动。
芳菲仔细地看她的神色变幻,不知为何,老是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这孩子,也没吃过糕点么?
她柔声问:“想不想吃啊?”
孩子用力地点点头,吞咽了一口口水。
新雅待要斥责她,但见芳菲神色和蔼,便不做声了。
芳菲笑眯眯的:“快去洗手,陛下要回来了,今日午膳,一起用膳。”
新雅再一次惶恐:“太后,这可不敢啦……妾身万万不敢,妙莲年幼,怕冲撞了陛下万金之躯……”
芳菲不以为然,这是慈宁宫的家宴,再说,好歹,妙莲还算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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