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再也不见一件珠宝,比这个更好了。
弘文帝,他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只是指望着一个儿子继承他的王位。不,不是这样——还有许多许多,比这个更加浓郁,更加强烈的感情。
一如之前奋不顾身拯救自己,或者怒骂自己的男人。
他向来这样,性烈如火,最好的,或者最坏的,都要做到极致。
不如此,不足以证明爱。
她的目光,只敢落在那精雕细琢的火凤凰上,长长久久的凝视。
累了,太累了。再也没法折腾了。
弘文帝也凝视着她,凝视着她长长垂下的睫毛,完全遮住了眼帘。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忽然想起那个小女孩——靠在巴沙木上哭泣的小女孩。
最后的温存14
他忽然想起那个小女孩——靠在巴沙木上哭泣的小女孩。
那么小的时候,自己已经认识她了。
谁说没有深厚的感情呢?
谁说自己就比父皇差了多少呢?
他心里忽然非常激动,抚摸一下她的头发:“芳菲,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只希望它平安喜乐。再也不要像我们这样生活得很压抑。只要欢乐就行了。”
她没有回答。
他也到底没能想出孩子的小名。
弘文帝回玄武宫处理返程的事情。
芳菲的双脚独自停留在了银月湖边,踩着这里柔软的泛黄的草。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以前从未来过。纵然走到很远看,也看不出昔日和罗迦曾经驰骋纵横的青草湖——这里没有那么漂亮,但是,更加寂静。
她甚至想都没想过那个地方——因为,他们只管这里叫南湖。
这令她忘了银月湖。
一想起,心里就要滴血。
所以,不如不想。
现在,她需要非常寂静的地方。
远离任何的人群。
这是人心理上自保的一种本能。
直到看见李奕。
李奕在不远处,仔细地巡逻。
远远地看到她,李奕并未走过来,只是行礼。
对于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一直秉承着男人的原则——不看见就最好不要看见。
但是,彼时,冯太后尚未显出大腹便便的样子。在宽厚冬衣的遮掩之下,她三个月的身孕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猫腻。
她自己走过去。
李奕当然无法闪避。
“是陛下安排你在这里的?”
李奕点点头。
芳菲心里忽然一紧。
“李奕,你不该接受这份任务。”
他没法回答,君王之命,谁敢不从?
这样的事情,固然需要最信任之人;可是,知道得越多,便越是危险。
……………………PS:今日到此。
爱的靠近1
秦始皇昔日最信任的建造陵寝的人,最后,全部被他坑杀了。
为了保存秘密,唯有杀掉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她心里没来由的恐惧。
弘文帝,他会如此么?
李奕看出她面色的惨白,一阵风起,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摔倒一般。
“太后……”
“李奕,你回去吧。我这里,其实并不需要你照顾。”
他忽然明白过来,她这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阵感激,同时,也是深深的同情之意,那是男人同情怜悯弱者的天性——尽管,她贵为太后,可是,某些事情上,又何曾由得她自己做主?
“太后,我留下,也许比别人更加方便一些。”
芳菲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忠诚的男人,他是希望保全自己的名声。
她凄然一笑,自己,还有什么名声值得保存的呢?有些事情,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在意。
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夕阳西下。
各色鲜亮的水果摆放在案几上。
芳菲一个人站在别墅的二楼上,眺望远处的湖泊。夕阳下,烟波浩渺,美不胜收,看久了,觉得肃杀之气。
弘文帝慢慢走过去,脚步竟是轻松的。
“芳菲,累了么?”
她没有回答,身子微微伏在栏杆上,稍稍前倾,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雕花的围栏,一圈一圈细致的花纹,不知出自怎样的能工巧匠。
“芳菲,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来。”
弘文帝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字画古玩,诗词歌赋之类的善本。
其中还有一本很古老的神农本草经》,还是秦朝时候的东西,写在一种经过特殊防腐粉刷处理之后的竹简之上,保存得很好,竟然没有半点腐蚀。
她终于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爱的靠近2
她终于回头,淡淡道:“不用了。”
“这些都是你素日喜欢的。芳菲,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翻翻吧。”
她觉得有点困,对于任何的玩物都失去了兴趣,如一个永远恋栈床榻之人,就如酒鬼之于他的酒杯。。
弘文帝跟进来,还是眉开眼笑的,最近,他常常是这样的表情。然后,递给她一杯温热到恰到好处的牛乳:“芳菲,喝点东西,这是烧热去了腥味的,你喝喝看,一点也不腥。今晚,我陪你吃晚饭。”
她终于注意到了,很长时间以来,弘文帝,不再自己面前称“朕”了。
热的牛乳下肚,身子暖和了,心才暖和了一点儿。
御膳已经上来,非常丰富。
最初的孕吐已经过去,胃口也好了起来,但是,情绪一直不太好,吃了一碗饭后,便不再吃了。
弘文帝将她的碟子夹得小山似的,一个劲地殷勤相劝:“芳菲,多吃一点儿。”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陛下,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让李奕来这里。”
他沉默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尽管经历了这两个月的消沉,但是,她并不糊涂。
他有点艰难:“芳菲,你知道,我一直不太容易相信人。李奕,他算是一个例外。我们两人都知道他的为人。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也可以不用他。我要他驻守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任何人骚扰到你。”
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必须永远隐藏在最黑暗的地方。
也的确需要一个忠实的守候者。
芳菲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宫灯那么明亮,照着对面女子的脸。
刚刚梳洗之后,带着淡淡的红润。还是他亲自帮忙的,给她打了洗脚水,但是,她不让他代劳了。
她的身子,日渐地有了好转。
爱的靠近3
弘文帝的心情好得出奇,凝视着那张脸,一时间,竟然愁肠百结,恋恋不舍。这一个多月的日子,犹如一场梦一般。
日日的朝夕相伴,愈加浓厚的感情,和这个女人,还有自己尚看不见的孩子,那种浓烈的情怀,完全牵绊了他的脚步。
末了,竟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了。
迷恋到了骨子里,觉得无比幸福。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芳菲,我想,我其实可以不回去。”
不回去?让平城一年半载也见不到皇帝的踪影?
“历史上,好些皇帝出巡,也有一年半载的,我其实也可以出巡……”那还是相对安全的,只是出巡到北武当,而且,这里本来就是另一个小朝廷。
只要把朝臣们都集中,也不会有什么乱子。
“陛下,希望你不要太引人注目。”
他无可奈何,却又不敢继续坚持。
他的心意,是要公告天下,祭祀山川,大张旗鼓。
就如衣锦还乡的状元郎,岂肯甘心锦衣夜行?
但是,她一日不松口,他便一日不愿意惹她不快。
“芳菲,我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害怕。”
她心想,自己一个人,也许才是最好的。
有什么值得害怕呢?
这一夜,他都守在她的床榻。
因为她的清醒,他上床,尽管是衣不解带,她都会皱眉,拒绝这样的亲昵。但是,他不愿意离开,便在床边增加了榻榻,仿佛两张床并在一起,随时可以照顾。
这一夜,都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梦见一个小孩儿,眉目不清,抱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喊:“父皇,父皇……”
他朗声大笑,醒了。
启明星已经升起,对面的女人睡得很沉。
爱的靠近4
他朗声大笑,醒了。
启明星已经升起,对面的女人睡得很沉。
“芳菲,芳菲……”
她迷糊地应一声,只微微测了一下头。
他暗叹一声,缓缓起身。
她的被子侧了,一臂的肩头露在外面,冰凉的。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睡着了,手臂总是悄悄伸出来。久而久之,是会寒气入骨,引发疼痛的。
他轻轻拿起她的手臂,放回去,替她掖好被子。
很简单的举动,他已经做了一个月,不厌其烦地重复,反而觉得欣慰。
“芳菲……”
他俯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我走了,你要好好休养,一点也不能操心。”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默立了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无法继续停留了。
“芳菲,我走了。”
他走出门口回头的时候,她依旧闭着眼睛,一点也没有睁开。
心里,竟然是空落落的难受。
大步,就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芳菲才睁开眼睛坐起来。
和弘文帝的心情是相反的,竟然觉得一阵轻松。是压抑许久之后的一种放松。从此,便是自己一个人,岁月,总不会那么闷在胸口,如挥之不去的大石块。
南湖边,迎来了第一场雪。
但是,没有形成银装素裹,只是淡淡地飘落。
芳菲站在二楼的木栏杆上往下看。
身后传来橐驼的脚步声。
“太后。”
她淡淡地转过身,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也是弘文帝获准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外人”。
她没有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个月的身孕,虽然藏在厚重的冬衣下面,看不出任何的猫腻,但是,心情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老道也知道。
爱的靠近5
此时,已经不觉得尴尬,而是一种灰心。
却无法责怪,因为,她发现老道更老了——在他的背后,甚至有些事情,比他的年岁更加苍老。她本是怨恨过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人生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无忧无虑。
能抛开一切的人,向来只有两种:无知的孩子,或者穷凶极恶的暴徒!
凡人,当然就有凡人的痛苦,否则,人哪有七情六欲,恩怨纠缠?
“太后,天气转凉了,你宫室的火炉,贫道想替你改进一下。”
昔日的王公贵族们不许生火盆,希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是,冯太后在此安胎,当然不许任何的闪失。
虽然弘文帝早就安排了火盆,但是,那设计,终究不如火炉来得方便。北武当的宫人们并不精通这一点。
芳菲没有拒绝。
她一直站在门口看通灵道长,火炉都是做好的,直接安装。全优质的煤炭,燃烧完全,屋子的温度便恰到好处,温暖如春。
孕妇切忌高温。
通灵道长,便用了一层隔热系统,只保证屋子里的常温,真正称得上是冬暖夏凉。
甚至那炭火的香味,她也知道,是出产于某个地方的优质木炭。她于是记起自己的封地,那么多的物产,自己还曾经送到青州前线,犒劳军士。
然后,还有一些安胎的药材。
其中有两味,是异常珍贵的,纵然皇宫里,也不见得找得出来。
完全是对症下药,万无一失。
通灵道长对她的情况,对她身体的熟悉程度,仿佛比她自己更加熟悉。
其实,在以前,她很少让通灵道长看过病,虽然是他名义上的侄女,但是跟他之间,远没有达到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
通灵道长替她号脉,确诊无恙。
鹤发童颜的面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爱的靠近6
她想,这个老道,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呢?
她笑起来:“道长,你不像一个出家人。”
通灵道长面不改色:“太后,于公于私,贫道都该照顾你才是。”
她微微顿了一下,才说:“道长,是不是我但有所求,你无不允诺?”
“当然!太后,只要你提出来,无论什么事情,贫道都会替你去做。”
心里忽然有些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