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明明是在怀疑什么,可是,李玉屏听出他不愿意明说。她知道不该问,立即就不问了,只点点头:“好的,奴家一切但听太子做主就是了。”
“对了,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去找皇后!”
“啊?!”李玉屏真正的不可思议起来。
“玉屏,你听我的,反正尽量不要去就是了。”
李玉屏疑惑地点点头。
立正殿。
罗迦步履匆匆,踏着暮色回去。
进了立正殿,立即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苹果干炖獐子肉。
他大步就走了进去。
案几旁,芳菲坐着,脸上的污迹血痕已经擦得干干净净,新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白底暗花纹的袍子,乌黑的头发盘起,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满桌子丰盛的食物。显然是听着通报陛下回来才仓促上来的,都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红云闻声,赶紧去端了一锅汤来。放下。
罗迦一挥手,所有宫女全部退下。
罗迦一伸手,就关了门。一抬腿,几乎是冲过去。
芳菲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腿,使劲咽了咽口水,嫣然一笑:“陛下,我好饿啊。”
罗迦见她亲昵又娇嗔的样子,抚摸她的头发,又气又急:“小东西,你真是的,今天真是吓死朕了。”
“吓什么呀!”
她抬起头,看着他,眨眨眼睛,拉着他的手:“陛下,好饿,我好想吃饭了。”
“芳菲,你的腿……”
罗迦看下去,那只缠着绑腿的腿已经微微肿起来,严严实实如粽子一般。
他心疼极了,在她身边坐下,“疼不疼?”
她摇头:“现在已经不疼了。”
罗迦恨恨的:“这些该死的奴才……是不是阿当祭司吓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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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然地拉着他的手,摇头:“不,不是他,我抓了他后,跑出一段距离才被这堆枯枝弄伤的,我是故意赖他的。”
罗迦又好笑又好气,这个小东西,一直是诡计多端的。
“芳菲……”
“陛下,我们先吃饭嘛,好饿啊。我中午都没有吃饭,我猜你也没有吃饭啦。炖好了肉,我又不好意思先吃,就一直等着你……”
“芳菲,大祭司……”
“陛下,先吃饭嘛。”
她轻言软语,罗迦哪怕是急得嗓子冒烟,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依着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若无其事。
这可是关系到她本人的安危!难道不该是她先慌张么?
可是,她倒好,天下大事,唯面前这桌菜而已。
此时,小人家偏不慌,小人家是个食神。食神就是食神。
旁边就是刚刚红云端来的锅——那其实是一种鼎,一种小小的铜鼎,用这种鼎炖肉,味道最是纯正。獐子肉,便是从这个鼎里炖出来的,又能保温,锅盖一揭开,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芳菲伸手,盛饭,罗迦急忙说:“芳菲,你腿伤了,快歇着……”
她嗔他一眼:“我腿伤了,手又没伤。再说,只是划伤而已,不出十天半月便好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一边说,一边舀了一碗咕噜咕噜的热汤放在他面前:“陛下,快吃啦。”
“好香”他端起来,用小调羹舀了一勺,喝一小口,又放下去。肉都炖化了,入口甜香化渣,松软细腻,而且面上的那层油是被过滤了的,去掉了油腻,十分清淡,真正完全突出了肉的本色。
“芳菲,真是好喝极了……”
“可惜才炖了两个时辰,要是三个时辰,会更好的……”
“是么?朕觉得已经够好了,简直比御厨的手艺还好得多……唔,不对,你腿伤了,今天不是你炖的吧?是谁帮你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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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诉你……”
“朕猜猜?你告诉红云她们方法,教她们的?”
“!!!!!”
“小东西,你的独门秘籍就要被人学去了,哈哈哈,以后,你怎么办?”
“!!!!”
“小东西,你教红云她们,怎么不教朕?”无人回答,乖乖不得了,对面的小猪仔,已经全力以赴,开动了。嘴里嚼着一块醇美的獐子肉,筷子夹着肉,一大堆切得薄薄的肉片堆在碗里,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吃。
罗迦看她简直是在狼吞虎咽。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每看到美味的糕点,尤其是看到有肉,总是露出这样贪婪好吃的神情。
不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陛下,你说什么?要我教你?”
“哈哈,朕,朕说了什么?”
她兴致勃勃,满怀期待:“你是要我教你做菜么?你也炖肉给我吃?”
“这!君子远庖厨!”
什么人哪!难得理他!
芳菲吃得正起劲,见陛下盯着自己,立即将自己碗里的一块大肉夹给他,含糊不清地:“陛下,快吃啦,真好吃……”
罗迦哭笑不得,“小东西,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她把那块肉吞下去,又喝一口汤,这才大声地说话:“先前真把我饿坏了。陛下,我饿的腿都差点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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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先前跑不快。
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罗迦笑道:“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先吃点?”
她狡黠地一笑:“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也是饿着,无心吃什么。现在吃好东西,当然要等着你,两个人一起吃,才有滋味嘛……”
罗迦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芳菲,慢慢吃,没事,绝不会有事。”
她笑嘻嘻地点头:“我知道,你在嘛;陛下在,能有什么事呢!”
罗迦忽然有些感动,这个女人,如此全心全意地信赖着自己。
这一刻,二人之间,是完全心意相通的,真正的两心如一。
他夹一筷子翠绿的青菜放在她碗里,微笑着:“芳菲,不许光吃肉,不然一会儿你睡觉的时候,会很难受的,要多吃青菜……”
“知道啦。”
她乖乖地吃青菜,仿佛受极了宠爱的小姑娘,一如小时候,他看着自己,给自己最好的糕点——不,不是小时候,小时候,他对自己没有现在这么好。
自己喜欢的是现在的陛下,而不是小时候的那个战神!
她看看关着的门,熟悉的立正殿的外堂,那些古老的花瓶,里面插着的高大的花枝;风,从开着的雕刻着古老而精细的窗棂的格子里吹进来……这一切,都那么熟悉。这时,才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这里,就是家。
她久久地看着窗子,那是一种奇怪的心情,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家的感觉!小时候,以为那开满了花树的宫殿是自己的家,奔跑,跳跃,每天只知道蠢蠢笨笨地吃啊,睡啊,偷懒啊,无人管束,也无人照顾,更无人心疼!仿佛自来就是个小野人一般,记忆里,除了御膳房的那个木呐的老宫女,自己真正想不起有什么亲人。就算那个老宫女,也是沉默寡言的,从不多说一言半句,自己以为,自己长大了,也会像她那样,做个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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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还没到懂事的年龄,花树没了,家也没了。
此后,就再也没有家了。
为何,现在忽然觉得有家了?
不是因为这屋子,也不是因为这窗棂,而是因为对面坐着的人。
因为陛下。
家,其实不是一间屋子,有时,是一个人。
要和某一个人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
有了屋子,也不见得就真正有了家。
许多有屋子的人,其实没有家人!
现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雨,自己终于有了家,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扞卫它?
扞卫家!
一定要扞卫!
没有什么天大而崇高的理由,甚至不是扞卫生命,仅仅只是扞卫家而已。
她把陛下夹的青菜吃完,放下筷子,懒洋洋的:“唉,还是回到家里最安全。”
回家!
这里对她来说,终于是家了!
罗迦竟然有些悲喜交集的感觉。
他也放下筷子,但觉口里还满满地獐子肉的香味——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脑后,十分舒适的样子。
罗迦凝视着她的温柔的眼睛,挨着她,学她的样子,靠着椅背,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吃饱了?”
“饱了。饱了就犯困。”
“好的,朕叫她们收拾了,我们就去休息。来人。”
宫女们进来端走了食桌,二人进到里面的寝殿。
寝殿里宫灯早已点燃。淡淡的熏香安神镇定,芳菲靠窗坐下,伸着腿,懒洋洋的看一眼开着的窗棂。
春日的风带着花粉的气息从园子里吹来。那是一大片的醉蝶兰,花骨朵已经一簇一簇的,很快就要盛放了。
芳菲当时最喜欢立政殿,便是因为这片花海,几乎占据了外面大片的空间,花朵盛开的时候,放眼看去,整座屋子都沐浴在花的海洋里,大大地冲淡了这庄严的屋子的肃穆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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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当时最喜欢立政殿,便是因为这片花海,几乎占据了外面大片的空间,花朵盛开的时候,那是一片红色的世界,红又分了层次,浅浅的粉红,淡淡的紫红,浓烈奔放的艳红……放眼看去,整座屋子都沐浴在花的海洋里,大大地冲淡了这庄严的屋子的肃穆气氛。
她想,春天真的就要来了!
马上就要到了!
自己的家,将每一个春日,都迎来这样鲜花盛开的日子。
她凝视着外面,忽然大大的惊喜,将手伸出窗外,摘下一朵红色的骨朵儿:“陛下,你看,玫瑰要开了……开得这么早……”
花藤,缠绕着墙壁,弯弯曲曲地连绵,形成一大片玫瑰绿的拱顶。这个季节开的,也许不是玫瑰,或许是月季,也或许是蔷薇,但是,管它什么呢,它们都差不多,不是么?
一朵花放在罗迦的鼻端,他深深嗅了一口那种淡淡的香味,笑起来,想起很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站在夕阳下面,等一朵花开。
那是一个秘密!
永远的秘密!
她拿着花朵在他鼻端不停地晃荡,神情娇媚又慵懒,“陛下,你喜不喜欢?”
“喜欢,快坐好,不要乱动了……”罗迦伸手为她解下缠好的绷带,柔声道:“换了药才能睡觉。”
“陛下,不用啦,才换不久。”
“不行,要睡觉了,必须得换换,再上一次药。”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你是医生你了不起啊?起来,换药了。”罗迦轻轻拉她的手,她笑嘻嘻地靠着椅子坐正,乖乖的,一切都听他的。
罗迦蹲下去,解开绑带,这才看到,那枯枝划破老大一块皮肉,难怪她随手一抹,脸上都是鲜血淋漓的。
他心疼极了:“芳菲……你其实不用那么害怕……朕当时已经在赶来了,就算他们看到……也无所谓!”
她忽然躬身,一下抱住了他的头,脸紧紧贴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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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躬身,一下抱住了他的头,脸紧紧贴着他的脸。
那时,不是不怕的,而是怕到了极点。可是,当真正看到阿当祭司,大祭司时,反而麻木了!从少女时代就在怕,那么多年,每一天都在等待,就如一只有知觉的猪,知道自己长肥了,每天每天,看着自己身上的肥厚的膘,随时准备着进屠宰场!
怕烈火焚身,后来怕进宫受难,然后是难产,再是争斗……林林总总,一个人,真正经历了这些日夜不停地惊悸后,不可能不麻木的!
怕得习惯了,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
当时,是自己一个人奋斗,无依无靠!
现在,已经有了自己这几年宫廷斗争的磨砺!而且,更主要的是有了陛下!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陛下,他都会护着自己!
所以,大祭司也好,阿当祭司也罢,或者躲藏着的一切妖魔鬼怪也罢,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那时才敢直视大祭司的眼光!
四围那么静寂,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几乎连呼吸都是一致的,和心跳的频率一样。
好一会儿,罗迦才柔声开口
“芳菲……”
她没有说话,慢慢地放开手,微笑着看着他:“陛下,你伺候我么?”
“难道朕就不能伺候你?”他的声音软得出奇,拿了药膏,慢慢地替她轻轻涂抹;手过处,带着那种温柔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