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算得了什么?
甚至还不如在北武当那间曾经漏雨的屋子里住着快活。至少,那时是轻松的。
她站了许久,才慢慢地往回走。一路都是荒芜,连值守的士兵都没有了。就如一片死角。
一路上,纷纷的小雨直往脖子里钻,她停在御花园处,下意识地看,没有人再留下了,没有人在这里弹小曲儿,耍小把戏了,因为这样的大冷天,陛下是不会跑到这里来附庸风雅的。
这御花园,竟然也是空荡荡的,脂粉们,都躲藏在自己的寝宫里,享受着炉火的温暖。她这才慢慢地往立正殿走。
立正殿里里外外都是人,热闹纷繁。
正在众人闹攘成一团,做鸟兽散一般要去找皇后时,芳菲已经回来,惊讶地看着一锅粥一般的杂乱,惊奇道:“你们在干什么?”
“娘娘,您可回来了……”
“娘娘,陛下找您去了。”
“啊?陛下找我做什么?”
“奴婢们也不知道。”
……
拥抱杀人法5
正在这时,只听得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芳菲皱起眉头,这是立正殿呢,谁人这么嚣张,敢在这里骑马?
她转身,但见罗迦驰马,一阵风一般从远处的跑道上冲来,宫人们吓得东奔西走,生怕被马踢到了,罗迦却不敢不顾,几乎快冲到门口才勒马跳下来。幸好他骑术精妙,控制精准,并未伤到任何一个人。
此时,他和马都累得满头大汗,尤其是那匹马,她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是当初陛下在北武当给自己骑过的那匹好马,回到御花园,她就很少再骑马了。这时候,陛下骑自己的马干什么?难道想不通了,又要把这马要回去?
她想,陛下这是在干什么呢?马术表演?
但是在深宫里表演,也太那个啥了吧?
罗迦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芳菲,气得大喊:“芳菲,你跑去哪里了?”
芳菲看他气成这样,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不就是在这里好端端的站着?
“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迦已经大步跑了过来,他满头大汗,一把拉住她就往屋子里走。
“退下,你们都退下。”
他满面怒气,不由分手,狠狠拖着她的胳臂,一言不发地只是走。
“陛下?”
他根本就不回答,一直拖着她进了寝宫,砰地一声亲手关了门。
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大气也不敢,都退了下去。
芳菲都吓住了,看着紧闭的大门,她的胳膊还被陛下拉着,好生疼痛,一挣扎:“陛下,你干什么?”
罗迦如抓小鸡一般牢牢地抓住她,嘴里还在喘息,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一杯冷茶就喝了下去。却仍不解气。
“陛下,你放开我……”
他依旧狠狠抓住,怒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出去透透气……”
“透气?透什么气?你是犯人么?”
拥抱杀人法6
犯人才能透气?这皇宫,比监狱还厉害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走一走而已,值得这样大动干戈么?真是的!芳菲被他莫名其妙地发一通脾气,也怒了:“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而已,这犯了什么王法了??”
“这是皇宫!不是市井大街,你是皇后,竟然毫无规矩地乱走乱窜……”
乱走乱窜?自己就在皇宫走走,也成了这样的罪名?
“你出去走也就罢了,为什么一个人也不带?”
“因为我喜欢一个人走啊。”谁规定,出门必须带着仆从啊?又不是考察和显摆,随时都要前呼后拥,他陛下也有微服私访的时候啊。
“你喜欢?”罗迦见她轻描淡写的口吻,简直不可思议,自己当了天大的事情,她竟然如此无动于衷?“皇后!,你是皇后!怎能说你喜欢就不顾皇家威严?”
皇家威严?就是无论走哪里都要山呼万岁?
芳菲心里更是不以为然,却不说话。
罗迦几乎快要彻底爆发了:“芳菲,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想干什么?你说,你到底去了哪里?”
口气益发狞恶,跟审问犯人似的。
自己神秘?他才神秘呢!一天到晚不知在搞什么!
芳菲彻底怒了,狠狠地就摔他的胳膊,却摔不开,他的力气太大,捏着她,真的如捏着一只小鸡,她尖叫起来:“放开……你放开……好疼……”
她拼命挣扎,罗迦醒悟过来,手微微一松,还是牢牢地拉着她,决不让她逃离,大声道:“说,你究竟去了哪里?”
“!!!!”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到底因何大发雷霆?
他见他不答,更是愤怒:“你到底说不说?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里也不是不怕的,仿佛一个应答不对,就是人头落地的事情。这时才意识到——他是君王!
拥抱杀人法7
触怒君王的下场是什么!历史上,多少的宠妃就是一句话不慎,就被废黜甚至被杀掉的。陛下,他突然找自己,是想起了什么?难道他宠幸小荷,真要又废了自己?
她越是害怕,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说!你到底去了哪里?”他几乎在咆哮,“你说不说?难道去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连这一点你都不敢说?”
她干脆闭了嘴,什么也不说——因为害怕!太怕了!自己去冷宫晃悠了一下,难道就一语成谶?陛下,他到底怎么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嘴巴翕动:“陛下……你……我……”
罗迦被她的这种态度彻底激怒了,双手抓住她的肩头,一阵猛烈地摇晃:“说……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种可怕的声色俱厉,忽然让恐惧蔓延过全身,就如难产的那个夜晚,他雷霆大怒,一掌就要拍下来……
要自己的命!
陛下忽然发狂了,这是想杀掉自己么?
她惊恐地看着他,他的眼里,完全是愤怒和凶暴的火焰。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怒火!
“你竟敢不说?芳菲……”
脑子里金星乱冒,只要他发火,就是这样,又要“亡国贱种”之类的了?终究是怕他的!她身子微微哆嗦,竟然不敢再忤逆下去,声音仿佛是从喉头滑出来的,颤巍巍的:“冷宫……我去冷宫了……”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有一瞬间,罗迦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么狰狞。他一怔:“你去冷宫做什么?”
她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
罗迦手一松,她身子软得不像样,几乎要摔倒在地,他立刻一伸手,拉住了她,却无意识地放轻了动作,长叹一声:“芳菲,你去冷宫做什么?”
她的身子一侧,靠在了墙上,满面泪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自己去冷宫做什么呢?这不该问他么?伴君如伴虎。
拥抱杀人法8
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再亲密的爱人,一旦激情退去,君王就是老虎!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噬人?
这一次,自己一点也没有惹到他,无缘无故他就这样;若是自己惹到他呢?若是自己去捉奸呢?岂不是正好冷宫等着自己?就如张婕妤所说,下一个张婕妤,就是自己!
她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这还不止,陛下至少没把她打入冷宫,甚至都没责备过她。
陛下从不曾把任何女人打入冷宫,无论她们犯了什么错,都是留够情面,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下不去狠手;
唯有自己——稍不如意,就是恐吓,冷宫!
他还说他喜欢自己——这是喜欢么?
有这样的喜欢么?
其实,他不喜欢自己!就因为自己是个亡国贱种,就是他的玩物而已!
“芳菲……”
她抽泣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如小时候一般,每次他大怒了,自己就会有无尽的苦头。打耳光,挨饿,关在黑屋子……陛下,他现在又想做什么?这个凶神恶煞,自己就是出去走了一趟,他就这样!
无尽的委屈,无尽的苦楚,自己在他身边,从小到大都提心吊胆的,就算是现在做了皇后,也还是提心吊胆,谁敢表达什么呢!谁敢对他说什么真心话呢?
北武当那几天倾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皇宫就是皇宫!
孤家寡人,他就是个孤家寡人,他凌驾于众人之上。
心里还曾小小的嘀咕过,质问他,不要他去宠幸其他女人,可是,他陛下大人真要是做了,自己能阻止他么?
根本就不可能!
自己连随便表露一下都不敢。
她靠着床沿,泪水满面地往下掉,只恨不得忽然插翅飞出去。
罗迦见她如此,满面的怒火也散了,拉了她的手就坐在床上,这才叹道:“芳菲,朕一直在找你……”
拥抱杀人法9
她哽咽着,没有回答。
“芳菲,你知道朕找你干嘛?今天朕很早回来,你却不见了……”
她微微侧了脸,谁知道他找自己干嘛?他心血来潮,提前回来,自己就必须在屋子里乖乖地等着。只要他回来,自己不在,哪怕是极其偶尔的时候,他就会不高兴。自己是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宫以后,本来就一直在遵守本分,从不敢乱说乱动!一再地收敛,可是,就算再怎么守规矩,难道走一下也是死罪?
就算是笼中的金丝鸟,主人也会挂出去溜达溜达吧?
可是,他呢?他自己呢?
他经常出去风流快活,一去就是大半夜,自己就从不敢说什么。
“芳菲,朕一直找你……”
她擦了泪,没有再哭,也没问他原因,根本就不想知道。只是垂着头。
罗迦见她又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害怕了,就悄悄地扭着手指,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反抗,乖乖的,却满含委屈。
他心里一软,仿佛被触动了最柔软的情怀,整个人都温和下来。本来,见了她心先放下了大半,怒气也很快就消失了,现在见她这样子,可怜兮兮的,就更加觉得微微有愧。
忽然也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这样疑神疑鬼的?堂堂天子,一个亚当祭司就被吓成这样?
自己既然敢娶芳菲进宫,敢立皇后,便是有了应对,为何会怕成这样?别说亚当祭司,就算大祭司又算得了什么?
千军万马都过去了,还怕这一点风波?
可是,心里真的还是虚的。他紧紧拉住她的手,却是轻轻的,她一瑟缩,却没有再缩回去。
难道真的是做贼心虚?
再怎么胆大包天,也是忌惮的,毕竟,曾是大神的祭品——仿佛内心极大的一个卑污!这是他内心的隐私——每每想到,总是羞愧的,就如他那些祖先的可怕的八卦。
拥抱杀人法10
再怎么胆大包天,也是忌惮的,毕竟,曾是大神的祭品——仿佛内心极大的一个卑污!这是他内心的隐私——每每想到,总是羞愧的,就如他那些祖先的可怕的八卦。
这样的卑污,他甚至连她都不敢面对——因为她本来就不乐意的,是自己强迫她的。甚至,她把自己进宫的主要任务,都当成替自己治病了。
半晌无语,芳菲悄然地抬一下头,陛下为什么不说话,不咆哮了?他又想干什么?她悄然地看他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去。
罗迦见她这样子,一把搂住她的肩头,此时,反而不愿意说出来了,大火焚烧,提心吊胆的痛苦,她比自己更加害怕。自己何苦无中生有,疑神疑鬼地说出来吓唬她?
搂住她的时候,非常用力,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害怕失去——甚至有一片刻,他看着她的眼泪,就如受了伤害的小女儿,委屈的,娇嗔的,怯生生的——这种复杂的心态,彻底主宰了他。
他的声音柔软得出奇:“芳菲,朕今天忽然特别想见你,一回来,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走了……朕很害怕,害怕你走了……”
已经走过两次了,一次逃亡,一次出宫,谁还能经得起第三次的折腾?甚至连意外都害怕!不,自己不允许任何意外再发生了。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软弱:“芳菲,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怕你突然走了!”
皇宫这么大,自己能去哪里?
再说,天涯海角,一个皇后,能逃到哪里去?
陛下,他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念头?这也太不能自圆其说了吧。
“芳菲,你去冷宫干嘛?以后,不要去那里了!”
她冷冷道:“我随便去看看而已。”
冷宫有什么好看的?他也微微变色:“芳菲,你可还在怪朕?”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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