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在进入天井之前,又停住了。
拿出小龟卜了一卦,显示为凶。
现在在她的眼里,她依旧是留在阴冷潮湿的毛毛细雨中,眼前所见的也并不是一个小天井,而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里头有腥臭之气传出来,似乎住着巨蛇或者恶熊之类的猛兽恶虫般,安歌要踏入此天井,实在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但是身在阵外的人,却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看到安歌又停了下来。
这时候,曹煜忽然道:“把况先生给朕叫上来。”
不一会儿,况离上了楼,向皇帝施礼,“皇上唤在下何事?”
“况先生,这阵到底厉害在何处?安姑娘为何不往前走了?”
潘玉儿忙道:“此阵乃是四象术,以四季……”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皇帝打断,“朕让况先生回答朕的问题,潘姑娘你逾越了。”
潘玉儿听闻,连忙跪了下去,惶恐道:“皇上饶命!”
曹煜也不理会她,任由她跪着,向况离道:“怎么不说话?”
况离忙道:“回皇上,此阵通常被称为四象阵,以四季气象变幻为主,以东南西北地况变化为辅,因此有春、夏、秋、冬之四季变幻,而地貌则以湿地、森林、沙漠和丘陵山地为主,无论是陷进哪一个局中,都要忍耐其中的恶劣环境。
比如此刻,夏爵爷之所以倒在地上,乃是因为他此刻正在夏季沙漠中,不但要忍受炙烈的阳光和干渴,而且还很容易迷失在沙漠之内走不出来,最终,人会被困死阵中。
此刻夏爵爷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过两刻,不能喝到水,而又走不出沙漠,那么就很有可能死于其中。”
姬烨妤笑道:“不会真死吧?不说是幻境吗?”
况离答道:“若是在阵中失去性命,即使阵破了,也救不回来。”
听况离如此说,在场众人的神色明显的凝重起来。
况离又继续解释阵中的情况,“此刻,安姑娘停在春季的原始森林中,阴冷潮湿,但是因为林中有毒瘴,所以林中之无根水都不能够饮用,她此刻所站的地方乃是一处极阴寒之处,在她的眼里所见到的,必是极恶之景,而她必须要进入此天井所在之地,乃是因天井之中有一口井,而她必须想办法冲破幻境,取到井中之水以解救夏爵爷。”
姬烨妤道:“你说的她所见是极恶之景,那这地方会带给她伤害吗?”
“她此刻如在兽口之前,走进去便如同走进了猛兽的嘴里,是很容易受伤。”
姬烨妤的脸色微变,向潘玉儿道:“这样太过分了,皇上允你们比试一下,却并不是让你们生死以搏。”
潘玉儿已经跪了好一会儿,这时道:“皇后娘娘,风水术数原本就非人力可全部控制,若是她因此受伤,也是因为她学艺不精而已。”
“你——”
姬烨妤向况离道:“况先生,现在请你立刻撤了此阵,比试到此结束。”
况离摇摇头道:“此阵只能进,不能出,无生门,乃是极凶悍阵法,尚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如今只能靠安姑娘自己了。”
姬烨妤道:“本宫让你去救她!”
况离看向曹煜,曹煜却道:“潘姑娘说的对,朕还真想看看,这安姑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皇后,你稍安勿燥,这才刚开始而已。”
这时候,其实已经是晌午。
齐王曹炟让人安排午膳,午膳便在这楼阁上用。
而潘玉儿终于得已获得赦免,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地靠在曹炟的怀里,有些幽怨地看着曹煜。
曹煜的目光却始终盯在阵里。
潘玉儿的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浓浓的恶念。
就在这时,在天井门前站了半晌的安歌,忽然抬脚,跨入了天井。那一刻,潘玉儿的唇角止不住的浮上一抹笑意。然而安歌进入后,却并没有立刻向前,而是爬在了地上,四肢都紧贴着地,像一种爬虫般缓缓前进,潘玉儿的笑便有些僵住。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唉呀为什么我不能从前门进来?让我走后门呢?”
进来的人是姬小蝶,她知道今日潘玉儿与安歌斗法,本来是要早早来的,但是因为一些要事耽误了下,直到此刻才赶来。结果前门有人守着不让进,非让她饶到后门才进来。
还未等到别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忽然看到安歌在地上爬着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歌儿在做什么?她好滑稽啊!”
姬烨妤的脸色可是难看极了,向姬小蝶道:“小蝶,你来了便来了,大呼小叫做什么?没见皇上在场吗!”
虽然如此,姬小蝶还是觉得好笑,她强忍住笑给皇帝和齐王请了安,又腻在皇后姬烨妤的跟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路不走,却爬在那里做什么呢?她好像个大虫子!”
潘玉儿见曹炟的目光也盯着那只“大虫子”,她不自禁地有些开心,就算杀不死她,让她的狼狈形象被皇帝和曹炟瞧见也是好的,看她以后还敢见人吗?还能高冷得起来吗?
正在这时,天井四周忽然簇簇有声,暗箭和箭网纷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拨一拨的很密集,好在安歌是贴地而行,在箭矢纷纷的时候她只能把头也一起贴在地上,等待箭雨过去,若非如此,此刻她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姬小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她本来拿着一块糕点在吃,这时还哪能吃得下去。她目光震惊地看向在坐各人,只见他们都神情平静,就好像在欣赏一场大戏似的。姬小蝶再次感觉到了一种残忍,一种只属于贵族的残忍。
她没有再多问什么,冷冷地哼了声,她把手中的糕点猛地扔在桌子上,引得大家都在看着她。
“你们,在欣赏她的狼狈吗?你们太不尊重人了!她刚才差点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下楼。
姬烨妤唤了声,她没应声,须臾,她却出现在楼下,向他们喊:“我现在立刻把她救出来!”
潘玉儿忙喊了一声,“姬姑娘,不可!”
然而姬小蝶哪管那么多,已经义无反顾地跑入阵中。
等她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入目所见皆是皑皑白雪,天空还飘着雪花,四周都是被了银妆的巍峨大山和相似丘陵,却哪里还是那个熟悉的齐王府呢?
她吓了一跳,再次拔腿,却发现行动异常艰难,原来脚下居然是齐膝的深雪,每走一步都非常的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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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中持刀人
在阵外观看和在阵内被困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姬小蝶这才真正感受到安歌的生死以搏,这时气急败坏地冲着她自己认为可能是楼台的方向大喊,“快把我们都弄出去!潘玉儿你这个妖精,如果你把我害死,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潘玉儿脸色很是难看,没想到姬小蝶会冲入阵里,而皇后姬烨妤更是冷若冰霜,她此刻不说话了,反而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芑。
皇帝曹煜见状却道:“小蝶平日里骄纵惯了,这次好好锻炼一下也好。”
姬烨妤的目光蓦然盯在皇帝的脸上,似乎有些错愕,更多的却是震惊。
潘玉儿闻言,却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这时候,安歌已经到了井边,用小龟舀了一龟壳水,马上原路返回。返回时倒没有什么异常,很是顺利。她走到之前做好的记号之前,算好角度和位置,将一龟壳水递向夏炚。
夏炚此时已经快要渴死,嘴唇干裂出血,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就在这时,感觉一股清凉之意,努力地抬起眸子,却是一汪清泉出现在眼前,他勉强地爬起来,低首直接将头埋在清泉里喝了起来。
虽然夏炚与安歌彼此在不同的幻境,彼此也看不到对方,全凭安歌以自己的术数方式精准地将水送到夏炚的面前,但是楼台上众人所见的却是,安歌冒着生命的危险,替夏炚找来水,并递到他的面前,而他正就着她手中的龟壳喝水,那情景却是有些感人,有些暧昧。
夏炚喝了几口水,那强烈的干渴感忽然消失,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而且眼前的幻境也再次变幻,只见周围有许多金色的麦田,天高气爽,秋风阵阵。
夏炚此时正靠在一颗树下,仿若很是惬意候。
他猜测刚才的水是安歌送来的,于是试着问道:“歌儿,你在不在?”
然而听不到任何的回应。其实此时安歌还在原地,她将龟壳收回,发现里头的水少了大半儿,不由地微微笑起来,至少知道夏炚此刻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知道二人之间是不可能对话的,所以直接站了起来,仔细地辩了辩方向,继续往前行进,她前进的速度非常慢,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算方向与方位,这种状况可能会保持一阵子。
时间接近下午,潘玉儿建议各位休息。
这里可以让侍卫盯着。
就这样,诸人下了楼阁,在齐王府用了晚膳之后,当晚都宿在齐王府。
华灯初上,姬烨妤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她的脚步很轻,像一缕魂魄般由廊下走到了荷塘之尾,低首往荷塘内瞧着,似乎在欣赏塘内荷花,虽然现在这样的季节,塘内荷花并未盛放,若不是温水,甚至根本不能存活。
一会儿,水面微微波动,随着水波纹的推进,一个男子的人头露了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向姬烨妤道:“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姬烨妤轻轻一摆手表示无防,接着缓声道:“青龙,有没有听说过四象术阵?”
“听说过,据说此阵只有布阵之法却无破阵之法,乃是一个极凶悍的死阵。”
“我要你想办法去破了这个阵!”
“青龙遵命!”
青龙说着,又埋头于水中,水波纹渐渐地推远,姬烨妤这才往楼阁之上行去,上了楼阁,发现齐王曹炟亦在上面,此时往阵中观看着。
因为阵中本来就布置有宫灯等物,是以并不黑暗,隐隐还能看到安歌还在继续术算找路,不过整整一日不停的数算,她已然是累极了,算一会儿休息片刻,行进的更加慢了。
另一方面,夏炚在原地逛来逛去,他已经落后安歌很多,二人不在同一进院子里了。
姬小蝶先前还大吼大叫,最后发现无效后,她也开始想办法。因为冲进来的时候,即没有拿吃的也没有拿喝的,手边任何工具都没有,可是风却越来越大。后来她默默地给自己挖了一个雪窝子,整个人蜷缩在雪窝子里,因为太饿太渴,她开始津津有味地吃雪。
齐王曹炟向姬烨妤微微一掬,“皇嫂,您怎么还未休息?”
姬烨妤笑笑,“齐王还不是也没有休息?”
看到曹炟又将目光看向阵里,姬烨妤道:“是不是有点后悔了?因为一只千年龟壳而闹到这样的地步?安歌说到底,并未犯什么大错,却要接受这样的危险和折磨,于她来说,应该是很伤心难过吧?你觉得她会怎样看待我们这些人呢?”
曹炟淡淡地道:“她如何看待我们,并不重要。”
姬烨妤想起之前,安歌在闹市给人算命,结果被何佟之为难,关键的时候是曹炟出面救了她。当时安歌的神情姬烨妤还记得很清楚,她含羞带涩,又隐隐有些向往。她看得出,安歌对齐王非常有好感,心头早已经暗种情根。
她记得,她对安歌说过,“齐王,你爱不起。”
如今,果然一语成谶,此时此刻,不知安歌在阵中,又是如何的想法?
“齐王,即使潘玉儿的容貌与敬和皇妃一样,也并不代表她就是敬和皇妃,你如此任由她胡闹,或许到最后,她会带给你无尽的麻烦和后悔。”
“皇后娘娘在说胡话了,玉儿是玉儿,敬和皇妃是敬和皇妃,我喜欢玉儿,与敬和皇妃无关。皇后娘娘此语且勿叫皇上听见,否则以为微臣先前便觊觎敬和皇妃,这种逾越之举之罪,微臣承担不起。”
“呵,没想到齐王只是个敢做不敢当之人,当真令人失望。”
姬烨妤哧笑起来,语气极是轻蔑。
曹炟居然没有反驳,姬烨妤不由叹道:“果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为了保潘玉儿安全,齐王爷居然宁肯自己背负一切。不过这样的齐王,倒不似从前的齐王了,倘若真的是沈婥复活,却也未必喜欢这样的齐王呢。”
这样的话,果然如同一把尖刀,忽然戳到曹炟的痛处,他面色微变,终是道:“皇后娘娘身为女子该当明白,任何女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与自己为敌的男子。我对玉儿好,玉儿自然会爱我,再也不会离开我。”
姬烨妤笑了起来,“齐王天纵英才,自小便有战神之称。然而对情字一事,始终还是尚未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