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炟的唇抿了抿,目光越发深沉,最后却只有淡淡的一句话,“不会。”
说完他转身准备走,安歌却快步挡在他的面前,一双眸子固执地看着他,“曹炟,若是有一天你爱上了我,我要求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站在我的这一面,你会这样做吗?”
曹炟道:“这种事不会发生。”
安歌怔了下,尴尬地笑道:“为什么?难道我没有魅力吗?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可能喜欢上我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就是曹炟的回答,然后他眸子里的最后一抹温暖也消失了,忽然将安歌拨到一边,径直往前走去。
“曹炟!你这个笨蛋!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我,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好好考虑你给的爱情,我会给你和我机会,我会在未来的事情中,想办法好好安放我们的感情!”
“不必了,不会有这一天,你最好断了这种心思!”
安歌却笑道,“你莫忘了,我可是会窥探天机的,我这样说当然是有我的道理。”见曹炟还是无动于衷,快步往前走,安歌略微有些急了,忽然喊道:“曹炟,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与沈婥为敌?”
曹炟蓦然停住脚步,像被激怒的狮子,忽然向安歌走来。
安歌看到他眼里的杀意,忍不住就想逃,然而她却握紧了拳头,她不想再逃,无论结果是怎样的,她想要好好的面对。
曹炟的手如同铁钳子般,蓦然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听好!这世上再不会有沈婥!你也没有资格替她来问这个问题,但是我却可以告诉你这个好奇的女人,我的答案是什么!”
安歌只觉得自已呼吸困难,却没有挣扎,她瞪大眼睛,努力保持头脑清醒,是的,她就是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只听得曹炟道:“会!我会与她为敌,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爱她的方式!”
安歌听了这答案,又想哭,又想笑,眼角流下两串泪来。
看到她的泪,曹炟似乎蓦然清醒,猛地放开了她。
因为缺氧,安歌只觉得身子发软,她顺势跌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却是笑着喃喃自语地道:“你这是承认了吗?你爱她?”
曹炟看不懂这时的安歌,她到底是悲伤,还是难过?
“关你什么事?多事的女人!”曹炟说着,便推开了她,再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安歌却是靠在旁边的花木上,痴痴地笑起来。
她以为自己的上辈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原来并不是,还有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子爱着她。
他让她上辈子的生命,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灰暗了。
……
晚膳后,安歌被安排在永寿宫,因为太后娘娘这几日晚上总是见到曾太妃的鬼魂,曹煜觉得或许在她的身边就能捉到那只鬼。安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样一来,去翠羽阁的事就只能交给况离了,而况离也决定,当晚在宣室殿内开坛做法,继续寻找曾太妃的尸体。
而曹炟则因为临时接到皇帝安排的任务,不得已出了宫,去沧洲几日。大概因为白天的事情,曹炟甚至没有向安歌道别。
很快就入夜,安歌被安排在太后寝宫的侧室休息。
可是经过打听,她得知一般“鬼”出现的时间,大约是三更时分,时候还早,她便想出来走走,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一个宫人正在给太后奏报着什么,她并不是刻意偷听,只是觉得这时候走出不去不太好罢了,结果听到了宫人的话,宫人道:“太后娘娘,今晚皇上又没有翻牌子,而且皇后又说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夜皇上依旧留在章德殿休息。”
☆、上了龙榻(二更)
“岂有此理!这个皇后是怎么回事?自从他们成亲到现在,快一年了,她每天都说不舒服,这分明是,分明是——”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如此做也就罢了,自有其她的妃嫔在等待着皇上一顾,可是皇上亦是每晚都拒绝翻牌子,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只怕皇家绵延子嗣之事要受到影响。”
“那你说,怎么办?漪”
看得出,太后似乎是很信任这位宫人的,安歌借着明亮的烛光,向那宫人细细的打量。
这宫人大约二十岁左右,柳眉大眼,面容娇好,进退得宜,算是训练有素的宫人了。
听她继续道:“皇上之所以拒绝翻牌子,原因可能是因为没有遇到他喜欢的女子,后宫妃嫔当初都是在皇上登基后,有太后与皇后直接选上来的各位官宦之女,有很多人甚至没有见过皇上,皇上也没有见过她们,即是连面都没见,又怎么会有相爱之情呢?”
“你的意思是——”
“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按照规矩,后宫妃嫔都要去她那里为她祝寿。不如由太后娘娘出面,将皇后娘娘此次的生辰大操大办,届时让各位妃嫔好好的准备一些拿手的才艺,在皇上的面前表演出来,即给了皇后娘娘面子,又让皇上看到了她们的模样,想必必定能出现特别出色的女子,引得皇上爱上她。”
太后罗氏听闻后,渐渐地露出了点笑容,“寒枝,你果然不错,这个办法很好,明儿早早的暗中吩咐下去,让她们快点准备。哀家要给我儿一个惊喜。固”
“是,太后,寒枝遵命。”
主仆二人相谈甚欢,之后寒枝告退,太后罗氏则开始准备休息。
在她进去洗澡的时候,安歌终于找到机会悄悄地溜了出来,冬日里的夜里有些冷,月亮却是高挂空中皎皎兮,安歌扶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着那月亮发呆。
自从来到安阳城,发生了太多事,遇到了太多人。
然而,她却只感到刻骨的孤独。
果然人死如灯灭,一个沈婥死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所有人的日子都如同流水一样,缓缓前行。
只有曹炟,才会让安歌提醒自己,曾经的沈婥,真的存在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曹煜来了,宫人正要喧,曹煜已经示意宫人不要打扰,离远点。
宫人们识趣地退到了一边,曹煜来到安歌的身边,坐了下来。
安歌惊觉,便起身想要行礼,听得曹煜道:“不用多礼,正好朕也想在这里坐坐。”
安歌淡声道:“我却觉得有些冷了,我想回屋休息。”
说着便想要走,却听得曹煜道:“朕说,让你陪我坐坐。”
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了,这里到底是曹煜的地盘,安歌不敢过于放肆,只好再次坐在台阶上,却离曹煜远了些。
曹煜笑了笑,似乎也不介意,只笑着看她的侧颜,月光那么亮,使她的脸上似乎也泛着一层柔光,曹煜的脑海里一刹那出现了,那张似乎已经遗忘的脸。
安歌感觉到他的目光,尴尬地扭过头问,“你在看什么?”
曹煜笑了笑,道:“白天看到你的卜卦工具似乎很特别,能借朕看看吗?”
安歌知道无法拒绝,只好拿出来给他看,心里头却在暗想,白天他刚看到这龟壳时完全没有异样,这时候才忍不住要来问个究竟,对于曹煜演戏的技能,她又忍不住赞了一声。
曹煜接过这千年龟壳,细细地观察了好半晌,淡笑道:“以前,朕也见过类似一只龟壳,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同的了,没想到居然又被朕看到。”
安歌挑挑眉,并不答话。
曹煜又道:“朕想,这就是缘份吧。或许朕曾经失去过很多东西,上天觉得对不起朕,于是又给了朕一次机会。”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歌从他的话里听出非同寻常的意味,忍不住问道。
曹煜笑道:“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你和朕的敬和皇妃,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那又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做第二个敬和皇妃的,皇上,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您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们还是可以相处一下的,若是您再提这件事,安歌只好想法子离开安阳,远走高飞。”
曹煜微怔一下,“你就这么讨厌朕吗?”
不等安歌回答,他又道:“你放心,朕不会逼你的。就算要得到你,也总归你自己答应才可以。”
安歌在心里哧地冷笑,他想得到她?以为她还会错误第二次吗?
好在曹煜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把龟壳还给了她,安歌将之收进怀中,道:“我是需要守在太后娘娘跟前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着也不等曹煜再说什么,她便迅速地进入了屋中。
心脏怦怦怦狂跳,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得宫人道:“皇上,夜里凉,既然太后娘娘已经竭息了,请皇上也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曹煜有没有起身回宫,反正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
安歌进入侧室,算算时间,此时才二更不到,要等到三更还需要很长时间。她无聊地拿出龟壳,将六个铜钱在里头缓缓地晃着,师父杨筠松说过,他们这样的人,一生只能为自己卜卦三次,并且就算卜出生死大事,也不要妄图逆天改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若是为自己卜卦超过三次,则会一身灵气尽失,就算脑子里装满了所有的知识,苦于不能为已所用,所卜之事将失去准确,与一般的江湖术士无异。
安歌很想给自己卜一次,她想知道,如她这样的情况,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上次在树林里,况离已经替她用安歌的八字卜过一次,当然,真正的安歌已经死去了,所以况离那一次吃了亏,同时也证明,真正的安歌的八字,并不适用于现在的安歌。
现在的安歌,恐怕还是要用沈婥的八字来卜算才是正确的。
然而她咬了好半晌牙,这一卦始终还是没有撒下去,她有些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安慰自己,反正卜出来又如何,又不能去逆天改命?就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难道就去想办法不死吗?逃避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时间,她只觉得,天命若是果然注定,预不预知又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们这类以窥视天机为生的人,根本不应该存在。他们只是利用世人的好奇心,在赚他们的钱而已,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将自己置身于难解的问题之中时,忽然听得太后罗氏惊声尖叫,“啊——鬼啊——”
安歌迅速地跑了出来,透过纱帕看到太后罗氏已然坐了起来,此时跪在榻上,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呆了,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歌往四周看了下,除了两个惊慌失措的丫头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没有其他的人,更没有什么鬼。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榻上那人影却不说话,依旧僵立着。
安歌正要掀开纱帐看个究竟,便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安,安姑娘,哀家在这里……”
安歌一惊回头,只见太后瑟瑟发抖地藏在一个大铜炉后面。
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又蓦然扭过头,将目光落在榻上,却见哪有什么人影,纱帐被风吹起了些,榻上除了不怎么整齐的被褥,什么都没有。安歌受了这一吓,不如自由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跌倒在地。
……
屋内的动静引得外面的丫头宫人们也都进来了,房子里人气一足,便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太后罗氏的脸色也渐渐地好了些,这时坐在椅子上,冷声问安歌,“安姑娘,关于刚才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歌道:“太后娘娘,可允许我问这两个丫头几个问题?”
“你问吧。”
安歌到了那两个丫头之前,盯着她们的眼睛,“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丫头惊疑不定,答道:“我叫浸月。”
“我叫梅花。”
安歌点点头,“刚才,你们看到什么了?”
浸月忍不住啊地叫了声,捂住了脸,显然那场景她想起来就不能自禁的感到恐惧。
梅花颤声道:“我看到了,看到了鬼……”
安歌点点头,“那就是说,我看到的,你们都看到了。”
梅花和浸月又点点头……
安歌又向太后道:“太后,当时她们二人是守在床边,还是与我一样,是后来才跑进来的?”
太后罗氏冷道:“今日因为哀家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想让你抓到这个鬼,又害怕鬼感觉到人太多而不来,所以哀家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她们与你一样,是事后跑进来的。”
安歌点点头道:“太后,我问完了。”
“就这么完了?”太后罗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安歌只好答。
“可是,你连个鬼影都没抓到!”
安歌低首退到一边,却是不说话了。
“滚!哀家不想看到你!”
安歌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出门后却发现,曹煜居然还坐在原来的地方,他这半宿根本就是守在太后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