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君与曹炟进入曹炟的书房,二人就最近的情势做了分析。
萧齐君道:“在来此的路上,居然听说尹铉如今已经并不在尹军之中了,带着一队人马,秘密离营,不知道去了哪里。”
曹炟眉峰微蹙,“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离营呢?难道于他来说,还有比守住渝州更重要的事情?”
渝州已经是他最后的大本营了。
萧齐君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是没有答案。
又道:“不过夏炚那里,我已经去了贴子,他是不敢妄动的。”萧齐君的这句话,让曹炟有些感激,“萧齐君,夏君有你的牵制,想必的确不能做出什么来了,他想配合尹铉,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这一两天,他已经送来消息,到时候会来参加我与靖儿的大婚。”
“想必,他还会利用这个机会做出些什么事,和帝你要小心。”
“嗯,我会的,不管怎么样,都很感谢萧齐君这几年对我的支持。”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当年你让上官夜去帮我,而我划出地来帮你养十万兵,我们是彼此合作需要而已。如今我又怎么能自己独享其成,而让兄弟你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呢?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的大风大浪,这一战之后,怕诸国都要平静上几十年才对。”
对于这样的局面,为君者谁不希望呢?曹炟的眸子里出溢出灼灼之光,“但愿,一切如萧齐君你的预料。”
*
再说尉迟靖,回到寝宫后,立刻打开了乌弋山让巫明珠带给她的盒子,只见盒子里却有一颗奇怪的珠子,珠子上似乎刻着字符。尉迟靖看了半晌看不出来这字符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想了个办法,将珠子滚在墨里,然后再在宣纸上滚一圈,将珠子上的字符都拓了下来,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六爻大卦中的一卦。
她仔细地看了这一封,却越看越心惊。
此卦乃是船涉金滩之卦,外虚中实之象。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卦者当是身陷大艰险中。当年唐玄宗得此卦,而遭遇安史之乱。他初时被逼出长安,后来虽然重新整顿兵力,最终得胜还都,但是其中的艰险,若是可以选择,绝不会重新来一次。
此卦与曹炟如今回归安阳之象,倒是类似,只是出现的时间完全对不上,而且她也不知道此卦到底指的是谁。
越看越是有些坐立不安,当下便要去找巫明珠,没想到一出门,倒见巫明珠就在院子里。
尉迟靖怔了下,连忙将她请入到屋中。
☆、第536章 达成交易
巫明珠笑道:“原本以为会没有机会与你独处,因此让弋山偷偷转交于你,没想到萧齐君与和帝倒有说不完的话,给我们让出了时间。”
尉迟靖点点头,“巫皇,此卦何意?”
巫明珠道:“此卦乃是我来到邾国的路上,遇到我巫咸国一直以来所尊的圣人燕王,是他留书叮嘱我将此物交给你。因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悄悄的交给你。这是他的书信。”
巫明珠一提燕王二字,便知道那人定是杨筠松了,忙道:“你见到他老人家了?撄”
巫明珠却摇摇头,“并没有,只是在客栈内留下了这封书信和这个盒子而已。”
尉迟靖连忙将书信打开,里头却并没有叮嘱别的什么,只说此珠乃是他最近推演出来的国运卦,只可惜推演了一半儿,因为时间问题不能继续推演,因此让人带过来,剩余的事情由尉迟靖来完成。
尉迟靖猜测他所说的没时间,大概也不过是继续与霓兮打斗而已,这二人追追打打,不知道要打到何时才罢休。
不过此卦没有推演完毕,倒是让尉迟靖有些意外,当下拿出自己的千年龟壳和六枚铜钱,催动手决,六枚铜钱起自龟壳,将那颗符珠围在中间,只见珠子大放光华,字符一个个的崩出来,尉迟靖喃喃自语地念着,一只手迅速地将这些符字记下来,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彻底将此卦推演完毕,而之后,她却只是盯着桌上记下来的符字不说话偿。
巫明珠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忙问,“怎么样?”
“是倾城,她居然妄图更改国运。是她!”
尉迟靖说到这里,一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指甲陷入到手掌心的肉里,刺痛,她咬着牙,眸子里充满着寒意和冷绝。
邾国这一切的厄运,都是起自当年天烬的灭亡,起自倾城。
而陈留一族的灭族,却完全是因为倾城,当初,若是陈留王没在河边遇到倾城,当初,若是陈留王并没有爱上倾城,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此时,尉迟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让这一切重演!
巫明珠其实还不太清楚倾城是谁,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尉迟靖,是她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的。
当天晚上,尉迟靖送走巫明珠后,便用了一夜的时间连卜三卦。
整夜未睡,待到第二日清晨时,门打开了。
借着晨光,曹炟见她面色苍白,眼眸下布着青影,床铺清冷,显然是没有休息,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只觉得她的身子异常冰凉,顿进痛疼的抽蓄,将她放在榻上后,紧紧地拥住她,吻着她的眉眼,“昨晚和萧齐君聊到太晚,没过来,靖儿,是生气了?”
尉迟靖哪会生他的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曹炟想了想,“那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尉迟靖还是摇头,曹炟再想追问,她道:“夫君。”
曹炟微怔了下,乍然惊喜,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娘子!”
尉迟靖噗嗤一笑,“我们还没有成亲,我叫你夫君,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曹炟幸福地道:“不早不早,还嫌太迟,早该这般懂事才对。”
尉迟靖冷不丁也吻了下他的唇,“夫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曹炟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唇,“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见他吓得脸上血色都褪了几分,尉迟靖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过分,他已经承受过好几次失去她的痛苦了,哪一次不是心碎神伤,甚至于达到要付出性命的地步?她心里叫着,该死该死!怎会问这样伤他的问题?却又因为心痛,主动地抱住他,像只小猫般爬在他的胸口,“夫君,我好幸福,和你这样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天,我也觉得所有一切都值得了。”
曹炟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却只能将她狠狠地拥在怀里,一个劲地喃喃道:“不许你再离开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不许,知道吗,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但是曹炟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事实。
那一日,当他再来探她的时候,就发现她留下了一封信,人却已经不见了。
曹炟立刻打开信,只见上面只书了一句话。
“夫君,不要到处找我,我一定归来。为了你,我一定要活着,等我。”
他疯了似的追出去,喊道:“靖儿!靖儿!”
吓得伺候尉迟靖的奴才都过来了,曹炟大声问他们,“靖儿去哪里了!?她去哪里了!?”
然而奴才们都茫然摇头,反应快的只知道跪下求饶命。
曹炟像风一样往皇宫外追去,然而追到宫门口,只见那里冷冷清清,还哪有尉迟靖的身影呢?
再看了看手中的留书,她说让他等他。
“靖儿,你一定不会骗我的吧?”
“对,靖儿,你一定不会骗我。”
……其实,尉迟靖并非独自上路的,陪同者便是上官夜及陈留旧部的精锐卫侍,因为要秘密前往,因此尉迟靖硬是没有给曹炟透露任何的消息,而且在她看来,这实在是陈留旧部与倾城之间必须的一战,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其实也有想过,应该与曹炟一起来,可是因为大婚的原因,如今诸国国君前往安阳,曹炟不主持大局恐生乱,最重要的是,尹军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且倾城这妖女,并不是一般人,去再多的人,到了关键的时候也只是无辜牺牲罢了。
一路上,上官夜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对于尉迟靖独自前往龙脉,似乎有着莫大的隐忧。
尉迟靖道:“上官,你别担心,我算过了,我们快马加鞭,最多十天就到达安平郡。你也说了,尹铉离开渝洲仅仅两天,但是因为渝洲离安平郡路途遥远,他们要到达安平郡,至少需要半月的时间,我们会比他们早到三天,这三天至关重要。”
上官夜默默地点点头,当天晚上,他却忽然失踪,以至于尉迟靖不得不在第二日到处找他半日,待他回来时,她问他原因,他却吱吱唔唔,不肯说出原因,但她见他衣裳凌乱,弄得灰头土脸的,那是一定有事了。尉迟靖想到这里,忽然冷声道:“上官夜,我以陈留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跪下!”
上官夜见她目光冷然,笃定,他只好跪了下来。
“上官夜,你知道我这次是去做什么事,这件事关系着邾国的国运,关系着我与曹炟的未来。我与曹炟,前面两世都擦肩而过,我们走到现如今,一点都不容易,我是不能容许这其中再出一点点差错,如今,我赶时间,去布阵,实际上却是挽救我自己的性命,挽救我与曹炟的未来,为了他,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是你上官夜,坏了我的事,我也绝不会饶了你!”
上官夜非常明白和理解尉迟靖此刻说这话的决然,一时间只是低着头道:“公主!你放心,上官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公主的!”
“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你的吞吞吐吐,隐瞒真相,正是在害你我二人耽误时间而已。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尽快解决掉你的事,然后再赶往安平郡!”
“公主,这件事,实在是难以解决。”
“说,到底何事!”
二人正在这里说着,忽然听得外面有个声音道:“陈留公主,你又何必逼他,这件事于他来说,的确很难。”
尉迟靖听声音非常熟悉,而且是他厌恶的那种熟悉。
她蓦然转身,只见门已经被打开,门口站着的,却是许久未见的曹煜。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一幅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样子,然而身上的尊贵却已经被风尘洗涤掉了,就算仍然穿着名贵的丝绸,却也依然是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敬恒皇帝,他的语气里,更多的冷漠和嘲笑下,带出来的只是心虚而已。
尉迟靖冷然地看着他,眸光闪出一抹寒意,“曹煜,你知道你现在站在何处?你现在站在我陈留旧部的势力范围内,如今只要上官一声令下,你立刻就会像蝼蚁一样被踩碎!你怎敢在这时候,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曹煜笑道:“若是没有筹码,我自是不敢。不过公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自己的判断总是过于自信。无论是当初你初下山寻找真龙天子,还是后来你一手推出夏炚为帝,都可看出你的过于自信。有时候,你认为一个再也没有能力与你斗的人,说不定依然是你最大的敌人。”
尉迟靖冷笑,“你是在说,你现在还是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吗?”
曹煜见她冷然而立,脑海里却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模样,她走在人群中,那样的特立独行,但是她在跟随他之后,却又那样的温柔与隐忍,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强硬的一面。
一切,已经随风而去,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回来了。
曹煜莫名其妙说了句,“听说,我那五弟的手心里,出现了朱砂痣,你终于找到你要找的真龙天子,也找到了与你有三世情缘的人了。”
尉迟靖怔了下,“这些,与你已经无关了。”
是啊,与他无关了。
曹煜不过是想提醒她一下,其实他也是,陪了她三世呢!只不过她不承认罢了。
“上官夜,不如你告诉公主,看我有没有资格与你们为敌。”曹煜此时,不说“做对”,而说“为敌”,是因为他渐渐地开始羡慕曹炟,当年在他的策划下,曹炟与沈婥一世为敌,只是沈婥死后,曹炟却冒天下之大不讳而从皇宫里抢出她的尸体,他对沈婥的感情,才终究暴露。
以前他觉得曹炟怎地这样傻,如今,居然他想走曹炟曾经的老路,做不成朋友,做敌人也行,至少对方还是记得她的。
上官夜此时很惭愧,他终于承认,这位陈留公主,不愧是陈留王的后人,她的身上有种天生的决断,有种天生让人臣服的威风。
比如此时此刻,若不是尉迟靖,他真的就在气势上,要输给这个落迫帝王曹煜了。
面对尉迟靖询问的目光,上官夜终于道:“是小蝶,小蝶在他的手中,小蝶和我的孩子,在他手中,他现在要用孩子,来换取陈留旧部的执掌权。”
尉迟靖愣了下,姬小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