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减少,反而黑雾有越浓之势。起初,曹炟等人以为是此阵有所结界,将黑色浓雾罩在其中,但是现在看来,黑色浓雾其实是能够从阵中出来,自由行动的,就是说这里并没有结界,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使它们停留在这里而已。
尹凤也是好奇极了,她仗着自己懂些奇术,画了一道护身符印入掌心里,然后趁着诸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接近了碧落行宫。
然而离黑云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闻到空气里有股腐臭的味道,非常浓郁,还有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气息。
就算捂着口鼻,也难以接近。
既然不能接近,便更不能看明白那些黑雾是什么东西了。
她可不想输给尉迟靖,暗暗地想,若是尉迟靖在这里的话,她会怎样做呢?她一定不会放弃的,她会继续往前走。
尹凤不想在这种时候,曹炟只想到尉迟靖能够帮他。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摒着呼吸,继续往前走,好在有护身符,这黑雾里若是有什么邪物,一时也伤不了她。
但是走着走着,却觉得全身都有些痒,然后发现自己离黑雾其实很近了,入目间发觉此处似乎有些暗,视线却并没有被阻隔,也感觉不到有东西来去,然而身上就是很痒,并且头也开始晕眩,她心道不好,不能再坚持,连忙退回原处,虽然如此,然而一到腐臭气消息的地方,还是筋皮力尽地倒了下去。
她是被巡视的士兵抬回营帐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见灯下,曹炟正在翻阅什么书籍,帐内没有其他人。
她想坐起来,却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只好又跌回锦被里,呻|吟了一声。
曹炟听到声音,连忙到了榻前,“皇后,你好些了吗?”
尹凤虚弱地摇摇头,“皇上,臣妾觉得很不舒服,全身都不舒服。”
曹炟看着她苍白的面色,道:“刚才太医来给你看过了,说你是缺血严重,才会导致晕倒。可是你似乎并未受外伤,所以太医推测,这几日是否你的小日子。”
这说起来是女儿家的私事,曹炟这样说着时,略微有些尴尬。
尹凤也有些尴尬,脸上火辣辣的,却道:“并非是此原因。臣妾的身体向来很好,不可能忽然缺血。”
曹炟
哦了声,“那你觉得,是何原因?士兵说是在黑云附近发现你的,莫非,你冒险进入了黑云?”
尹凤看着他的眼睛,人虽然虚弱,目光却是灼灼。
“正是。皇上,臣妾就是想看看,这黑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虽然,臣妾还是没有最终接近它们,但是臣妾似乎明白黑云杀人的原理了,它们是一种可以让人体缺血的物质,这就是为什么,被裹夹进黑云的人,都变成了干尸,因为他们的血液都被黑云吸干了。”
“吸血黑云?”曹炟说完这个字,简直就是云里雾里,他自问也算是博学多才了,但是这黑云吸血,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呢?
从来,听都没听过。
尹凤接着又道:“臣妾猜想,当年用蛇形物压住倒阴阳八卦阵,所震的就是这邪物。可是皇上为了救陈留公主,扯倒了蛇形物,现在没有蛇形物的鎮壓,才使它们泛滥成灾,跑了出来,目前若想再镇住它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弄成另外一个蛇形成才行。”
曹炟的目光微冷,“那你可知,蛇形物是由什么东西制成?”
尹凤其实在倒阴阳八卦阵中,已经知道这蛇形物的本质是什么,这时候却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臣妾并不知那是什么,不过看样子也不过是个雕塑罢了,只要照原本制好,兴许能起些作用。”
“难道你会如此说,原来还不知道蛇形物是什么——”但是曹炟似乎并不想深入解释蛇形物的来历,只道:“不过,朕要救陈留公主,是朕的意思,与她无关,所以你要怪就怪朕吧。而且蛇形物太过残忍,邾国,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尹凤有些难过地道:“皇上,臣妾并非要责怪皇上。只是臣妾也懂得些命格之类的,我曾经看过陈留公主的命格,与皇上确实相冲,现在想来,若是没有她出现,所有的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炟已经打断了她,“皇后,你现在身体不佳,还需好好调养,旁的事皇后便不要操心了,明日朕就派人送你回宫。”
说完,一掀帐帘走了出去。
尹凤勉强地起身,唤了声,“皇上!”
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呢。
尹凤颓然倒在榻上,心中一阵沮丧。
……
尹铉倒是没有想到,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冲虚子道长,居然就这么离开了,他叫人把冲虚子的干尸运回来,让仵作进行验尸。仵作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大司马,还是与前面的结论一样,全身并无外伤,是失血而死。”
尹铉得了结论,却并不觉得意外,道:“将冲虚子道长抬出去好好安葬了吧。”
“是!”
尹铉从帐里走出来,正好看到曹炟就在不远处。
还有盯着碧落行宫的方向在看。
尹铉道:“皇上,以微臣之见,这黑云怕是不好对付,不如早做打算,让附近的百姓早早迁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这黑云聚集的越来越多,难道当真没有什么东西能制住它们?莫不是它们最后会大到盖住整个天空?”
尹铉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若真是那样,莫说是安阳,就是整个邾国,甚至是所有的人类都保不住了。
*
这一晚,尉迟靖也是整晚未睡。
她一直抵在门口,仿佛是害怕谁人进来打扰。
直到天微明时,才要站起来,结果身体早已经僵硬,直接爬在了地上。
外面之人听到了动静,连忙唤了声,“靖儿,你怎么了吗?摔倒了吗?”
是夏炚的声音。
夏炚是入夜之时来的,来了后便也靠在门上,其实是与尉迟靖背靠背,只是隔着一道门。
两人没有再多交流一句,各怀心思。
听不到尉迟靖的回应,他开始推门,但是门是从里头插上的,他只恨不得能撞开门冲进来。
尉迟靖好不容易才将僵硬的腿脚活过过来,艰难地道:“夏君,我没事。”
夏炚这才停止撞门,又道:“那你把门开开,我看到你才能放心。”
尉迟靖只好站起来,将门打开,门一开,夏炚便冲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靖儿,你不要走好不好?”
尉迟靖被他搂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但她想到他就是杀死安氏的人,实在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伏在他的怀里,于是将他狠狠地推开,夏炚像个牛皮糖,被推开后再次冲上来又要抱住她,却见尉迟靖手掌心里寒芒一闪,接着肩颈处微微一痛,他便不能动了。
尉迟靖用自己的绣花针,点了他的穴。
“夏君,你是堂堂天子,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纠结。你应该拿出当年的气魄,在安平郡的时候,你隐忍,锋芒不露。但是那时候,曹炟甚至不害怕皇帝曹煜,却对你有几分顾忌,他的直觉是对的,从那时候起,一切便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夏炚身体不能动,也不说话,只看着尉迟靖,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尉迟靖又道:“昨晚,我想了一夜。我觉得,从安平郡开始,或者从我还是沈婥的时候,下山的那一刻,我便是一个棋子。我不知道下棋者是谁,有可能是我师父杨公,有可能是你,或者说,是你们一起在下这盘棋,你们是对手?还是合作者,这都不重要,总之,事情按照你们的安排在发展,我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你们能够预想到的。”
说着,她走到夏炚的面前,眼眸里有淡淡的泪雾,“当年,你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娶我做八夫人。我是相信的,夏炚,我相信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爱过我一丝一毫,若你爱我,不会看着我,在这样的漩涡中,越滑越深,无法自救!”
夏炚从她的眸底,看到了她的痛苦,以前,他总以为她是坚强的,因为她比别人多活了两世,因为她遭遇过背叛也为爱情疯狂过,他以为,这发生的所有终于磨掉了她的棱角,让她可以变得现实些,然而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有。
她之所以痛,是因为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就好像当初仍然在燕苍山上,每发跑很多路去探望师兄的那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傻姑娘。
她之所以痛,是因为她历经了三世,依旧有放不开的执念。
“不是的,靖儿,不是这样的!”夏炚着急地喊叫着,然而却如此的苍白,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果然,尉迟靖又道:“夏炚,一切都回不去了。当年,在你杀了安氏,将我迫上回安阳之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注定是一颗孤独的旗子,是的,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可能永远也不能与曹炟在一起,但是,我与你之间在一起的机会,却是在那时就断绝的。”
夏炚的眼眸蓦然睁大,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必须放我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仇人,不止是曹家,还有你夏炚,你留我下来,我为了给安氏报仇,迟早也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她说完,直接回到榻上,拿起昨天收拾好的包袱。
“我走了,再过一个时辰,你便能动了,不必相送。”
“靖儿,你听我解释!”夏炚急急地道:“是,当初我的确认为你只不过是一只棋子,但是我后来,真的爱上你了。至于杀害安氏,是我这生做的最错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忏悔,靖儿,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说起来,安氏并不是你真正的娘亲!陈留王却是你真正的父亲,你身上流着陈留一族的血,你怎可回到你的仇人身边!”
“既然他是我的仇人,我自然是要回到他的身边,否则如何报仇呢?夏君,我顺便也会问问他,当初,他到底有没有给你那个承诺。”
“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你只需问他,当初他与夏君,是否在牢里做过承诺!拍了手掌!是他他同意,夏君将你带走的!”
夏炚知道自己是绝然拦不住尉迟靖了,焦急地喊出这几句。
他不能动不能转身,而尉迟靖此时已经出了门。
听得尉迟靖道:“我会问他的,夏君,如果证实你说的是假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就这样,尉迟靖径直出了皇宫。
在路上遇到了明云夕,自从上次二人分开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明云夕上下打量着她,已经明白她这是要走了。
“靖儿,之前的事,对不起。”明云夕有些尴尬地道。
“都过去了。”尉迟靖笑着走过来,“今次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夕夕你要保重。”
想到二人共同经历的事情,明云夕的眼眶还是禁不住红了下。
若是没有夏炚,她们必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明云夕忽然抱住她,“靖儿,你也要保重。”
尉迟靖点点头,二人就此告别。
出现皇城,只见萧齐君和巫雅早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尉迟靖向二人点点头,便往后面的马车而去,却见巫雅向她招招手,“先上我们的马车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向陈留公主请教。”
尉迟靖看向萧齐君,他也点点头,尉迟靖只好先上了他们的马车。
巫雅很八卦地道:“我以为夏君是决计不会让你走了,你是如何出来的?”
却听得萧齐君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慑于我萧齐君的威势,夏君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便与我堂堂萧齐君闹不和。”
“是不是当了皇帝的男子都这么妄自尊大?”巫雅说。
巫雅其实说出了尉迟靖想说的话,刚才还很抑郁的心情因为这二人之间的对话,不由地噗嗤笑了出来。
萧齐君有些恼怒地看着巫雅,“美人,你能不能在旁人的面前给本君留点面子?”
巫雅笑得捂住肚子,之后过去在萧齐君的脸上巴嗒亲了一口,萧齐君这才没那么生气了。
当然
这么一搅合,尉迟靖却不必回答巫雅那个问题了。
马车辘轳往城外行去。
这时候,明云夕已经找到了夏炚,好在她也是有些武功的,利落地为夏炚解开了穴道,就见夏炚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站不稳。明云夕赶紧将他扶稳,夏炚问:“她呢?”
明云夕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
当下道:“她已经走了。”
夏炚推开她,就往门外跑去。
明云夕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等到明云夕气喘吁吁爬上城楼的时候,只见夏炚站在城楼上,目光投向远方。明云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萧齐君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口将要出城。
夏炚的手掌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