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靖如此想着,又问道:“什么时候救月夕云呢?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爱你。”
石隐微怔了下,“救她?”
“是啊,你即娶了她,她是你的云夫人,亦是因为与你赌一口气才到的此处,你当然应该救她了。”
石隐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在要皇宫的死牢里救一个人,的确不容易,尉迟靖郑重地道:“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说出来。”
“会的。”石隐说到这里,又走到她的面前来,微笑道:“谢谢你,靖儿。”
虽是笑着,目光里却似乎迸着一层淡淡的冰冷,尉迟靖不喜欢看他这样,不由地后退了下,躲开他拂着她脸的手,“没事的话,我先回寝宫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石隐说着,转了转花瓶,秘室门打开,他径直地走了进去。
尉迟靖其实还有些话想对他说的,但见秘室门重新合上,才微微叹了声,出了书房往寝宫走去。
“公主——”近侍宫女一见她,便欲言又止。
尉迟靖心情不大好,语气也有些漠然,“怎么了?”
“皇上来了,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
尉迟靖微怔了下,“你们怎么不叫我?”
“是皇上不让去。”
这么一来,尉迟靖心里更加忐忑了,他为何不让宫女们去唤她?难道发现了书房里的秘密?此刻,她想到的不是自己,反而是石隐,若是被发现了,石隐肯定跑不了了,一定会被杀死。
进入内屋,曹炟静静地坐在桌旁,似乎专程在等他,但是见她进来,扫了一眼,却将自己的衣裳扯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更深露重,出门的时候该多穿件衣裳。”
尉迟靖向他施了礼,“皇上,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是朕的女人,朕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尉迟靖脸一红,“这只是皇上一厢情愿而已,尉迟靖可没说要嫁。”
曹炟冷冷一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尉迟靖为表示强悍并没有后退,而是仰起小脸看着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了,朕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你用了早膳,就算是没名没份,却也算是朕的女人了,现在不承认,是不是太晚了?”
说着话他已经狠狠地抱住了她,不由分说便在她的耳上吻了下。
尉迟靖的心漏跳一拍,愣住了,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然而却并没有推开,反而被他抱起来,扔在了榻上,这一扔并没有用什么力,但尉迟靖已经觉得七晕八素,天地癫倒,尚未喘过气儿来,曹炟已经爬了下来,双臂将她狠狠地圈在了其中,一股只属于男子的气息直扑入尉迟靖的鼻腔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你去建章殿做了什么?你在找什么?”曹炟的语气有些阴沉。
“我——”尉迟靖的心挺慌的,毕竟一般人没有皇帝的允许是不可能进入建章前殿的,若不是她凭着是皇上唯一的女人的身份,还有那两根小金条,亦是不可能进去的,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上他的深眸,里头沉沉的没有温度,她心一横,便道:“去了又怎么样?你拿假的羊皮卷哄我,我还不能去找找真的吗?那个东西,是我尉迟靖通过占卜卜出来的,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得到?现在却将它藏起来不让我看,实在是不厚道!”
曹炟冰冷的眸光略微柔和了些,半晌,才道:“怎么,知道自己拿到了假的?是如何看出来的?”他自信他已经造得看不出区别了,除了里头的内容不一样。
“我,我就是知道!”尉迟靖咬牙道。
“那你知道,那两个守卫如何了吗?”
尉迟靖赫然瞪大了眼睛,“你,你该不会杀了他们吧!”
“他们居然私自放人进入到建章大殿中,按律当斩。朕自然不能留用这样的人,除了死他们也难孰其罪。”
“你,你这个小人!你这个无情冷血的人!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吧!”
见她倔强的小神情,曹炟只觉得心动,忽然吻下了她的唇,她想要挣扎,可惜被他圈在臂弯里,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正在这时,却听得曹炟一声闷声,心口如万针在刺着般的疼痛。
动作也停了下来,颓然倒在尉迟靖的身边。
尉迟靖趁机摆脱了他的牵制,退到一边去,这才向曹炟看去,发现他脸色略微苍白,一双沉眸却还是看着她。
“你别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心动便会催动绝情蛊,他既然心动了,绝情蛊便也发作了,他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尉迟靖想起刚才自己似乎闻到血腥味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今日你出了宫,在外面遇上杀手了吗?受伤了吧?”
反正自她认识他,杀手从未停止刺杀他。
好像从很多年前,到现在,他都是被刺杀的对象。
这样的人生,其实也蛮可悲和——可怜的吧?
见曹炟并没有回答,她从他的腿边绕过去,跳下床,噔噔噔跑去拿了药箱过来,“宫外那么危险,你没事出宫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招杀体质……”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药箱,倒像是个很体贴的小媳妇般唠叨着。
拿了药出来,才问,“伤哪儿了?”
曹炟摇摇头,“治不好,我中毒了,绝情蛊。”
尉迟靖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毒?难道没解药吗?”
但见他唇角似乎浮起一抹淡笑,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你也知道你是绝情的无情的无义的人吗?你居然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杀了人,怪不得你要被那么多莫名人士刺杀,实在是因果报应而已。”
“你们这些学习风水术数的人,想必都是很信天命,你倒是说说,像我这样,杀了好多人的人,后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才不要算,人生是自己把握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有善心,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
“你在劝我向善?”
曹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是沈婥时期,还是安歌时期,她们行事都很有自己的准则,虽然都曾口口声声地骂他是杀人狂魔,但是他们从未劝他向善过,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也善不了,沈婥没杀过人吗?不,在她的设计下,不知道死了多少条人命。
安歌没杀过人吗?只安阳那一战,便陪上了多少条性命。
若有天理报应,是不是他们现在这样相对不相知,便是上天的报应呢?
尉迟靖这时候终于发现他的伤口在哪里,是在肩头,因为那里已经有血液渗出来了。
她将他的衣裳扯下了些,露出伤口,那应该是一种窄细的武器的伤,虽然伤口并不算深,而且已经处理过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她边用纱布替他清理掉伤口上的污血,边道:“算了,我觉得你已经在被神拯救的范围之外了,你一生杀了这么多人,上天是不会原谅你的。”
曹炟点点头,“我也觉得是呢,你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尉迟靖挑挑眉,“你即觉得我是你的惩罚,又为何将我接回安阳来?你便让我老死在兰苑,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着话手底下已经用了些力,曹炟痛得嘶了声,知道尉迟靖是故意的,当下闭嘴不说话了。
尉迟靖得意地仰仰下巴,丝毫无视他的痛苦。
饶是如此,曹炟的眸子里依旧出现了一抹幸福的光亮,甚至眉眼弯弯,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便再也不奢望还能得到这个女子的照顾,但是上天待他还是不薄,如果这真的是惩罚,那么他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不,不是愿意,是乐意之至,并且感激万分。
等尉迟靖处理完他的伤口,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被打跑了,被一个女子。”
尉迟靖见他似乎有些倾佩之意,猜测道:“莫非是那女子打跑了刺客,救了你?”
曹炟
点点头,“女子能练那么一身功夫,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听到尉迟靖的哧笑声,大概觉得让她得知自己是被女子所救,面上无光,又道:“其实她不出现,我也能对付那些刺客。”
尉迟靖知道他的关注点与她不同,也不去解释清楚,只叹了声,“敢情是艷遇啊!没将她带回宫里来?”
“不敢。”曹炟淡声说了句。
“你有什么不敢的?怕那尹铉?但你即怕他,还不是将我留在宫里了?留一个是留,留两个也是留,尹铉又能做什么?”
“谁说怕尹铉了,我是君,他是臣,我若怕他,如何为君?我是不幸,身边有个母老虎,因此才不敢。”
敢情他变着花样说她是母老虎!
“你——”尉迟靖忽然觉得,别看这曹炟平时沉默少言的,倒也是一个吵架的好手,只是平时不露出这面罢了,但她却已经连续好几次吃了这亏了,当下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你倒是告诉我,那羊皮卷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我忘了。”
大概怕她继续纠缠,他坐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上官又来信了。”
尉迟靖哦了声,展开信纸,只见上面书着“一切安好,勿念。”落款果然是上官夜。
不过尉迟靖同时也瞧见了信纸角落里的一个墨点,虽然不明显,但是分明就是她白天里点上去的吗!
果然,上官夜从来没有来过信。
这信,都是曹炟自己写来骗她的!
一时间她的手都发抖了,虽然那时候常常与上官夜吵架,但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又想到那日,在汾城陈留公主府门口,翟白白老爷子送她出来,曹炟闲闲地站在马车边,她就那么放心大胆地上了马车,一去却被关了好几个月,再出来,上官消失了,白老爷子消失了,只剩余一个不顶事的聂玉郎,却是什么都不对她说。
她心里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上官夜若活着不可能不来找她,而聂玉郎如此隐瞒,莫非是他授命于曹炟,杀了上官夜?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再结合当时尹彩玉在客栈对她说过的话,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上官夜定是死了。
她怔怔地看着曹炟,喉间涌动着什么,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曹炟见她神色不对,坐起身来问道:“你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将信折起来握在手里,又将药收进药箱,“包扎好了,我去放药箱。”
在打开柜门将药箱放在里头的时候,眼泪忽然就不期而然地落下来。
再转过头时,却已经又将泪水拂去了,向曹炟笑道:“你即有伤,该好好的养伤,而且太医包扎的定比我包扎的好,这么晚了,皇上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曹炟从榻上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次怎么不问,上官夜为何不亲自把信给你?”
“既然他不能亲自给我信,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我又何必强求。”
她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曹炟反而不些不适应,半晌才道:“下次他回来,我会让他第一个来见你。”
“好。”这个好字是从喉笼深处迸出,却没有一点期待。
曹炟拥住她,吻了下她的额头,“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尉迟靖脚步沉重地回到榻边坐下,目光呆滞,眸子里渐渐地带出了一些冷意。
……
秘室。
尉迟靖把夏炚在桃花林里给她的令牌拿出来,放在了石隐的面前,“这令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在兰苑的时候我将它拿出来,期待能有人把我救出去,还我自由,但是没有人认这东西,或者说没人买这东西的帐。来到了安阳后,也曾试着拿出来,用它查探上官夜的下落,依旧没用,我看这个令牌恐怕已经做废了。”
石隐将这个令牌拿在手里观察了很久,道:“没错,可能真的已经作废了,按你说,陈留旧部见此令牌应该会有反应,可是当年,上官曾经失踪过好一阵子,在失踪的期间,为了保证陈留旧部的安危,可能重新筹了令牌。”
尉迟靖的目光沉沉,“也有可能,陈留旧部已经,已经没了,所以这令牌自是没有什么用了。”
“陈留旧部不会轻易消失的。”石隐对这点似乎很肯定。
然而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这块令牌,既然没用了,可以送给我吗?”
尉迟靖淡然道:“本来就是你给我的,你想收回就收回吧。”
石隐一笑,将令牌收入袖中。
八月中旬的天气,暑气稍降了些,却依旧热的让人心烦。
曹炟决定出宫去避暑,在安阳城郊的碧落行宫住几日,用从山上引来的温泉池水泡泡身子,降降暑气。随行人员并不多,尉迟靖当然是其中一个。
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