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婥拿出卦钵,真个就占卜起来。
最后说:“我会活着出去,而你将有生死大劫。”
曹炟挑挑眉,“这么说,我有可能会死?”
沈婥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
其实让曹炟死,本来就是沈婥今次的一个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和这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她的这种目标反而有所淡化。便听得曹炟道:“你知道我这生最大的遗撼是什么吗?”
既然快死了,是不是应该说法比较深刻的内容?
沈婥想了想道:“大概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想当皇帝,然而始终还是一步之遥。”
曹炟却笑着摇摇头,“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为我算过命,他说我天生帝王根骨,是要当皇帝的。他以为他这么说我很高兴。”
“难道你不高兴吗?”
“那你猜猜,最后,那个算命师,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猜,你定是赏了他十绽金元宝。”哪个男子不想当皇帝呢?
“你猜错了,当这个算命师说完后,第二天有人发现他莫名死在臭沟渠里,脖子上有个伤口,被人一刀割喉,杀死了。”
“何人竟会去杀一个算命师?”沈婥意外地瞪大眼眸。
曹炟却只是看着她,不答反问,“你猜猜。”
沈婥沉吟了下,忽然眼眸瞪得更大,“是你!你为何竟要杀他?”
“一个小小算命师,又怎能妄议乾坤?这是他第一罪。明知我的身份,便说我能够当皇帝,在他看来是奉承我,于我来说却是捧杀,因为这话若传出去,不知道我会引来多少杀身之祸,这是他第二罪。第三罪便是他信口胡言,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当劳什子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我只想好好活着,像个健康人那样活着。”
沈婥并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些,第一,她觉得算命师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罪不至死;第二,没有哪个男子不想当皇帝,特别是在他其实与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对曹炟的说辞,她根本就不信,他不过是找了个由头想杀人而已。第三,他若成为皇帝,怕是能活得更好。
那时候的沈婥,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齐五其实身负绝症,说不定哪天便会病发而亡,而曹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身体已经极不舒服,知道自己将要病发,由此才会说出第三条来。也同样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打消了一些意志,导致他说出了心里话,事实上,平时若想听他说这样的话,简直难上加难。
不管怎么样,沈婥认为,能为了一句不知道能不能证实的话,就杀人者,是疯子,是魔头。
特别是曹炟那句“一个小小算命师,又怎能妄议乾坤”伤到了她,因为在别人的眼里,她沈婥也不过是个算命师,风水师,刚才她还用自己的卦钵和铜钱占了一卦,这不明着讽刺她吗?
她听了他的答案,只是咬牙看着他,心里对他的看不起,异常愤怒,曹炟,我沈婥不能妄议乾坤吗?若今次能躲过一劫,便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天色渐暗,野狼因为抓住了曹炟和沈婥而觉得自己这次是赢定了,因此带着手下众人喝酒庆功,直到深夜才算停竭。
曹炟终于等到了机会,冷不防从沈婥的头上拔下一支银钗,沈绰正要骂他登徒子,便见他将那银钗捅向锁孔,一会儿便听得那大锁咯咯几下轻响,居然就被他打开。
因为附近的看守都喝了酒,此时正是黎时,人最易发困入睡的阶段。为了使他们发现晚点,沈婥和曹炟分别脱掉外裳挂在笼子里,看起来就好像二人还在,之后悄悄地爬出了铁笼,又回头将锁重新锁上。
沈婥猫着腰便打算往阴影里而去,穿过那些喝醉酒的人往远处跑去,却被曹炟一把扯住,示意她跟他走。
沈婥心头疑惑,却知道此时二人若产生争执,并无好处,当下点点头,随着曹炟走,曹炟居然将她领到了一处帐前,而此帐正是野狼所居的帐子,可以听到野狼在帐内酣睡的呼噜声,二人便悄悄地伏于帐外的草丛里,如此停了好一会儿,沈婥便有些生气了,悄声道:“我们好不容易出去了,现在却躲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应该立刻逃!”
“我们这样是逃不掉的,反而会暴露,你有野狼熟悉地形吗?若我们想逃,须得野狼先死。”
“你想在这里杀了野狼?!”要知道这里除了野狼,还有野狼的属下环伺,在这里暗杀和明杀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只要弄出一点动静,只怕就会被这些狼属性的强盗分尸!所以沈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吁——我们现在已经藏身于此,你可知灯下黑?我们藏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不易被发现,因为没有人会觉得我们敢于藏在野狼的帐外,现在只要他们一喊暗号,我们的人就会冲过
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暗号,什么暗号?为什么他们会喊暗号?难道他们中有你的人?”
“一会便知。”
曹炟说到这里,中气便有些不足,疲累地躺了下去。
因为两个人其实离得很近,沈婥明显感觉到他是撑不住了,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曹炟苦笑一下,“旧疾发作而已,没事。”
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喊了一句,“跑了!他们跑了!”
这一句喊出来,帐内的呼噜声立刻停了下来,下一秒野狼就出现在帐外的门口,大声道:“跑了?怎么跑的!你们这些饭桶!”
沈婥在刹那间出了声冷汗,以野狼的性格,此时若发现他们就藏在他的近处,恐怕会立刻杀了他们。然而果然如曹炟所说,虽然近旁有很多人匆匆跑过,却并没有人会往这帐旁多看一眼,他们很是安全,而曹炟也显得气定神闲,甚至还能闭目休息片刻,也就在这时,外面喊打喊杀,早就埋伏在周边的曹炟的人,冲了进来与野狼战在一处。
曹炟翻了个身,对沈婥道:“暗号就是,跑了!”
说完后自己或许也觉得好笑,不由噗嗤地笑了出来,沈婥愣了下,竟面露一抹佩服的神色,“你在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这招啊,果然不负铁腕王爷威名。”
“过奖。”
“不过,你不去帮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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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天命会因我的选择而改变吗
曹炟摇头,“你一个弱女子,身份又是如此特殊,我父皇和我皇兄都不会愿意你出事的,万一野狼再抓住你,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我们再缴械投降一次?并不能期待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而我呢,我旧疾发,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况且我猜想着,我四哥定也来了,这里用不着我了。”
沈婥却道:“怕是你临到头怕了,反正你是安全的,哪管其他人卖命。”
曹炟也不辩解,只是忽然握住了沈婥的手,“有点冷。”
沈婥感觉到他的手的确是异常冰凉,然后却皱皱眉头甩开,“休想占我便宜!”
曹炟嘟嚷了句,“真小气。泗”
沈婥发现他面色的确不大好,问道:“你真的冷啊?”
曹炟嗯了声,沈婥想了想,终究还是离他近了些,一手主动地抓住了他的手,语气倒是忽然温和了些,“你再坚持一会,估计就快要结束了。唐”
曹炟原本并没有期望什么,这时忽然感受到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大手,他的唇角终是浮上一抹由衷的微笑,她是个善良的女子。
沈婥很是紧张地探头瞧着帐前打斗的场面,最后竟真的盼来了曹煜,只见他于晨曦中骑马而来,衣裳在风中烈烈,拔刀冷眉,直冲在前。因为曹煜的人马加入,野狼一下子处于弱势,但是逃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拼,最后竟被曹煜亲自斩下人头,人头滚了很远,见野狼死,野狼属下放弃了恋战,四散奔逃。
沈婥心情激动,放开了曹炟的手,一下子奔出了藏身之地。
“四殿下!”
曹煜见她奔来,也从马上跳下,二人都往前奔,到了近前却齐齐煞住脚步,但见二人看着彼此的目光都透着惊喜。
“婥儿,我来救你了,你没事,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曹煜狠狠地点点头,问道:“我五弟呢?”
沈婥指指野狼的帐后,“在那里,说是有旧疾发作,他需要大夫。”
曹煜心头微动,将沈婥指给自己的副官,“带沈姑娘先走,我去救我五弟!”
副官立刻向沈婥道:“沈姑娘请。”
沈婥嗯了声,上了马,由副官带着先行离开。
待沈婥走的远了,曹煜的眸子里闪着寒光,提刀往帐后而来,此时尉迟靖自是发现了曹煜的神情,然而可能是与沈婥离得远了,她的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被吸着往沈婥的方向而去,其实尉迟靖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发现了,她只能留在沈婥的身边,若是离得远了,就会被沈婥带着走。只是她现在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曹煜怕是要趁着这机会,杀了曹炟,介时只要说曹炟被野狼所杀,一切顺理成章。
她明知道曹炟一定不会死,但还是忍不住叫道:“和帝!快逃!”
然而下一刻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吸引到沈婥的身后,与她并骑一匹马了。
然而她还是能够看到曹煜的。
曹煜带着杀意来到野狼的帐后,却并未发现曹炟的身影,只见地下倒是有一行字,仔细看去,原来写的是:“四哥,这鬼地方一点儿不好,我先行回了,安阳见!”
曹煜面露失望之色,往四处看了下,终是走了出来。
指挥众人收拾战场,准备打道回府。
尉迟靖见状,便知道曹炟怕是在那之前就逃了,当下唇角不由自主地上弯,曹煜啊曹煜,你自这刻起,便该知道后来还是败在曹炟的手中,也不是意外的。当然对于尉迟靖个人的感叹,这前尘中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沈婥。
回到安阳后,又是一段比较安静的日子,沈婥没事时就摆弄她的卦钵和研究一些风水数术之法,偶尔也会站在窗前,盼望曹煜的到来。然而曹煜那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来她这里的时间很少,有一日,她实在无聊,又听得丫头说哪哪正在庙会,于是匆匆地收拾出门,这安阳城的庙会她还是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呢。
庙会的人果然多,热闹非凡,各种小吃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沈婥却已经吃腻了,有些无聊地往前逛着。
就在这时,忽然见所有人都往路边让开。
沈婥也随着人群到了路边,就见对面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前后各有四个侍卫,一个就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尉迟靖一眼看到侍卫中的尹白玉,虽然他的面容大部分都被头盔给掩住,她还是看出他是谁,便也猜到车内的人是谁,但她在这里已经久未见曹炟,当即进入了马车,当然在这个世界里,她可能只是一阵清风,一阵空气,没有人查觉她来到了曹炟的面前。
见到曹炟的模样,尉迟靖不由吃了一惊。布置华丽而舒适的马车内,他斜靠在软枕上,双眸微闭,面无血色,连唇都是苍白无色的,虽然头发衣饰都弄得很干净整齐,一丝不苟,然他这个模样还是透出了虚弱和慵懒,尉迟靖这段时间倒是有听到下人向沈婥回报,说回到安阳城的曹炟大病,病情而且危急。不过尉迟靖怎么也没想到,曹炟会病成这样。
自她在小邺城认识曹炟,他一直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虽然经常也会受伤,但他似乎很少露出如现在这样的虚弱状态。
她蹲在他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喂,你不是没受伤吗?你怎么了?”
原来关于曹炟曾经患有旧疾,后被安歌治好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不多的,只知道这位王爷年青的时候倒经常病弱。上官夜自也没有对尉迟靖说起这件事的来伦去脉,当然,其实上官夜也不知道安歌曾经为治曹炟的病,付出过什么。
尉迟靖的手不由自主抚上曹炟的脸,然而只是虚无。
对于外面的嘈杂声,曹炟并不理会,依旧闭目休息。
再往前行进了一会,尉迟靖能感觉到,沈婥大概是感到好奇,或者也只是顺着人流走而已,总之她就在他的马车附近,并且跟着前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沈婥也停了下来,尉迟靖还留在马车内,享受车里一股清幽的气息,便见帘幕掀开,“王爷,四殿下的马车迎面而来。”
说话的正是尹白玉。
曹炟不得已地睁开眼睛,道:“四哥?”
尹白玉点点头,神情些微凝重。
“让他先过去。”他淡声道。
尹白玉道:“可是,秦神医还在等着,万一去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