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曹炟便向身边人命令道:“送傅皇后回寝宫。”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
傅晚晴看着他的背景,唇角浮上冷凝。
再说尉迟靖,病得迷迷糊糊,这半日了还在继续睡,一直有种风铃声在响子里铃铃地响着,令她极度不安。
恍然间仿若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站在高山瀑布之前,整个身影瘦肖而坚毅,她走过去,拍那女子的身影,转过脸来,却与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乍然吓得惊叫起来,然而人病得极重,虽梦里怕急,现实中不过是模糊几句呢喃。
上官夜看得很是心痛,连声唤着她的名字,却不见她醒来。而尉迟靖依旧沉浸在梦里的世界里,仿若明白了,那与自己相貌一样的,不过是另一个自己,于是心情很是轻松,不断地问,“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所有的记忆里,好像就只有我和那些要杀我的人,为什么我的生命要这样的残忍?”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展开一个卷轴,放在她的面前,那是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与之前曹炟让她看的那张是一模一样的。
女子柔夷指到一处地方,靠近手指的地方写着宛城二字。
尉迟靖不明白,问:“这是什么?”
女子抬眸看着她,只微笑着不说话,又在地图上那么一划,似乎在宛城与安阳之间,穿直小邺城,隐隐地划了条线。
尉迟靖连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咦,这是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懂,这到底表示什么。
女子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低头又继续看地图,“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快点告诉我吧!”再抬眸时,那女子却不见了,只见高山瀑布,涧水四溅,周围空寂,却哪里另外一个女子的存在呢?
一种从内心深处而来的恐惧,令她再度尖叫起来,这次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蓦然坐了起来,上官夜见她满额细密的冷汗,面色苍白,连心拿了帕子替她擦汗,“靖小姐,没事了,你一定是做了不好的梦吧?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
尉迟靖脑子里,关于那个梦还很清晰,特别是那女子,在地图上划下那一笔的模样。
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上官,拿地图来!”
“你才清醒,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好。今日和帝与天烬帝已经谈过了,双方不欢而散,明日才会继续谈。”
“你赶紧拿地图来,我害怕一会儿我忘了,你快点!”尉迟靖催促道。
上官夜无奈,只好先去取了地图给她铺开,她连忙拿了一支笔,在地图上照着梦中的情景,由宛城经过小邺城再到烟雨河,划了一条线。
上官夜问道:“这是什么?”
“是啊,这是什么?上官,你说这条线有特殊的意义吗?这可是我梦中人给我画的呢!一定有其重要的意义!”尉迟靖问道。
上官夜看了半晌,才道:“我真的看不出来,好像与河道之事有关,想必靖小姐你就是生病时,也在想着与和帝的赌约,因此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现在已经是晌午了,你醒了就好了,其他的事莫要想了。”
尉迟靖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儿飘,而且头还是很疼,便道:“上官,这附近是有小孩子吗?为什么那铃当总是响个不停?扰得我一直都没有睡好。”
上官夜可一直没有听到什么铃当响,只当她是在说廊下的风铃,只道:“觉得吵,便将它去掉好了。”
尉迟靖嗯了声,方才躺回床上休息。
可是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身叫了丫头过来为自己更衣,又略略地吃了些东西,精神总算好了些。见着日头稍微西斜,但还是很好,便走出屋子来打算晒晒太阳,就见到上官夜刚好从廊檐上跳下,手里拿着好几个铜铃当,果然将铃当都收了起来。
转目间,又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却是一个打扮高贵的女子。
上官夜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忙向尉迟靖道:“靖小姐,这位是傅皇后,天烬帝的皇后。”
尉迟靖哦了声,此时的傅晚晴对她来说,完全就是陌生人,但基本的礼数她还是懂的,走上前两步道:“不知傅皇后驾临,有失远迎。”
傅晚晴也不应她,只是双目盯着她的脸,缓步向她走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尉迟靖施礼施得有些累,干脆站了起来,与傅晚晴对视,傅晚晴道:“你不认得我了?”
尉迟靖面色疑惑,“我们,以前见过吗?”
傅晚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龟壳,还有一只六驳铜钱,放在她的面前,“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铜钱总算是如原样般找到了,只是这龟壳,只是个普通的龟壳罢了,毕竟以前只有两个,一个损坏,另一个吗,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来,你拿着这个,就送给你了。”
尉迟靖伸手接过龟壳,完全不明所以,“这——这干什么用的?”
“以前,我总想着,让人为我卜一卦,看看我的前世今生,但内心里又很恐惧,现在终于当了皇后,似乎一个女子所能祈求的最高度,都已经得到了。我倒是想看看,我前世是什么样的人,今生又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如就由姑娘你,此时为我卜一卦如何?”傅晚晴微笑着道。
尉迟靖忽然恍然大悟,“噢,呵!哈哈,傅皇后,你弄错了,我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女风水师安歌,我是尉迟靖,大家都说我长得与她蛮像的,但我真的不是,你让我卜卦,我还真不会呢!”
傅晚晴不恼,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到旁边的风亭内,坐于石桌前,“卜卦又不难,就算你不是她,也可学她的样子来卜一卜,总归我信你,不管你是谁。”
尉迟靖看着手里的龟壳和铜钱,也觉得有些好玩。
☆、第356章 想出办法来了
便道:“也好,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向来是不迷信的,照猫画虎我真的会。”
说着,学着江湖上那些算命的摇卦的模样,认真地摇了几下,将铜钱洒在桌上,只见三正三反,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她装模做样地看了片刻还是道:“皇后娘娘果然贵人,出生于富贵之家,也将继续富贵下去,当上皇后一点都不意外,皇后娘娘生前做了好事,是以这生为三凤临身,乃是贵至极之象,总之啦,皇后娘娘会一生都是皇后,直到死去。”
她自己觉得这个马屁拍的不错,笑嘻嘻的等待夸奖。然而傅晚晴听了却有些失望,这话听着完全就是胡诌啊,若真是安歌,绝不会拿自己最引以为傲,最不能亵渎的事情开玩笑的。
尉迟靖不是安歌,不但令傅晚晴失望,还加倍的生气。若这生,败在安歌的手里也就罢了,为什么因为她长得像安歌,就能被安排在宫里当成贵客?就因为那么一张脸皮子佐?
既然试出这点,便也失去了再敷衍的兴致,冷冷地站了起来道:“尉迟姑娘果然卜得好,谢谢姑娘,本宫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的态度令尉迟靖迷惑,只是背后里撇撇嘴。
到了月苑门口,才发现原来曹炟不知道什么来了,这时道:“傅皇后探出点什么没有?”
傅晚晴道:“你清醒点吧,她不是安歌!渤”
曹炟微微一笑,“她的确不是安歌,她是尉迟靖。这个,朕早知道。”
“那你为何——”傅晚晴没有问出来,她只觉得要是问出来,会让自己更没有面子,只是甩甩手往前走了两步,“曹炟,你会后悔的,你可知失去五城,对你意味着什么?既然她不是安歌,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若我帮你度过难关,你可愿意在你的心里某处,悄悄的给我一席位置?”
曹炟道:“我曾深爱一个女子,现在依然深爱,不管她是生是死,心中再无一点位置可给别人。”他不想说谎骗人。
傅晚晴呵呵冷笑两声,“曹炟,你会后悔的。”终是丢下一个冷眼,匆匆而去了。
……
曹炟进入月苑,看到尉迟靖爬在石桌上,还在把玩那些铜钱,“上官,你说那个安歌,就凭这样的几枚铜钱,就能叱咤风云,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自从上官夜与尉迟靖主仆相遇,二人说话似乎很少有投机的时候,多数时候上官夜会装聋作哑,这时候也是如。
直到看到曹炟,才道:“靖小姐,和帝来了。”
尉迟靖一听,精神头儿倒高了,一转脸竟然给了曹炟一个灿烂的笑脸,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回答好了,我就原谅你了。”
其实曹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需要她原谅,但是见她又恢复的生龙活虎,不似昨晚快要死去的样子,心内自也开心。于是道:“好,你问。”
“我问你,我已经点了你的穴,而且我的点穴术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就算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需得过十二个时辰才能自行解穴。还有,如果不懂我的解穴法,是解不开穴道的,冒然解穴只会让你更痛苦,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帮你解了穴?”
曹炟见她一双眼睛闪啊闪的,很像安歌某些调皮的时候,只微笑着道:“不必解,因为朕常年遭人暗杀,所以大司马找来一面轻薄的护心镜让我戴着。昨日虽你一时点了我的穴道,但毕竟力道未透护心镜,因此我只是当时不能动弹,一会儿就自行好了。”
“啊?护心镜,你还真是狡猾啊!”尉迟靖对这面护心镜有点儿好奇了,一般的护心镜就算制作再精巧,穿在身上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啊,为何他也穿了护心镜却一点看不出来呢?
她越来越想不透,就要伸手掀曹炟的衣裳看个清楚,终于被曹炟身边的宫人喝住了,“靖姑娘不可如此!”
上官夜也忙道:“靖小姐,莫要这样!”
曹炟倒是不以为意,道:“你若想看,晚上我着人送过来你瞧个仔细。”
尉迟靖道:“好,一言为定。”
正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屋内桌上那张地图,居然从窗口给刮了出来,尉迟靖连忙奔过去,将之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土,放在石桌上,又道:“既然你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而我也没有在三天内想出有关解决河道问题的方法,那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对于她这种牵强的说法,曹炟只是一笑,“还要劳烦靖小姐想这么久,朕已经过意不去了。”
目光无意间落在地图上,看到那条尉迟靖画出来的线。
接着又看了一眼。
“尉迟小姐,这——”曹炟问道。
尉迟靖道:“我画的。”
曹炟又看了片刻,才缓声而道:“在宛城——的确是有一道堤口,而且这道堤口是最重要的防洪口,夏炚之所以能够截流也是多亏了此堤口尽头的蛇口渡湖,此湖在几十年前曾经发过大水,淹没了宛城和小邺城,甚至是安阳也受到波及,因为小邺城地势比之安阳稍高些,后来堤坝加高加厚,又进行了疏导才控制住这场灾难。只是,经过这些年的河道修改,蛇口渡湖每年的水位都有下降,靠鱼猎的渔民基本放弃了这项营生。”
尉迟靖其实没有听懂曹炟在说什么,但觉得他面色凝重,可知她画的这条线很是有用,连忙仔细观察地图,半晌才道:“反正我只能提示到你这里了,想不想得出来是你的事,我与你的三天之约,总算我没有爽约。”
曹炟又道:“只是蛇口渡湖,早已经被人遗忘,若不是这条线,连朕都忘了,尉迟小姐却是如何记起来的呢?”
尉迟靖道:“你忘了是你的事,别问别人怎么记得。”
曹炟想了想,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闪,忽然道:“对了,若今冬好好下几场大雪,那么明年春季,蛇口渡湖必然水位上升,不必它满出来,只需我们将堤掘开一半,这大水足以淹掉宛城、小邺城和安阳!朕想,夏炚一定不会冒这个险的,若他执意如此,就是在拿百姓的姓命开玩笑,大失民心不说,有可能失去安阳这座都城。”
要知道,安阳对于夏炚的意义可是非常重大,几百年的都城,不能就此毁在他的手里。
曹炟想通了此节,终于道:“尉迟姑娘,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真是非常精妙,你挽救了这五城,朕得谢谢你。”
这下可是锋回路转的,连尉迟靖自个都没想到,只摆出倨傲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既然我是住在你的宫里,自是应该为你出点力的。再说,夏炚虽然是个好人,可是眼见五城百姓受苦离散,我也是看不过去的,我当然要插一手,只是和帝,你要如何报答我今日的恩情呢?”
曹炟想了想,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她,“以这只玉佩做引,介时姑娘若遇到什么难事,可来找我。”
尉迟靖接了玉佩,“那要是,要命的事呢?”
“那曹炟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姑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