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朕总觉得朕一定会输给你,朕可以赢天下人,却赢不了你。安歌,你若真的恨朕,便在此刻杀了朕,朕实在不想在明天,后天,或者更以后的日子里,忽然有一天发现你我已经反目,那时候,朕怕朕输不起,朕也怕,朕会再度失去你,朕更怕,需要亲手杀了你。”
“那好吧,我是真的恨皇上呢。”说着,纤纤的细指握住了曹煜的脖颈,他果然没有反抗,双眸只是盯着半空的月亮。
这一刻,安歌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杀意。
手中越来越用力,曹煜的脸颊因为充血而变得很红,再过片刻,又变得苍白,双唇因为缺氧而变成深紫色,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眸子里的月亮渐渐不再明亮,安歌只觉得曹煜的身子蓦然软下去,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下,再看曹煜,果然已经昏了。
安歌咬着唇,忍了很久,才没有继续再伤害曹煜。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曹煜醒了。
睁开眼睛,便见安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他想开口,便觉得喉有些痛,干脆只是深情地看着安歌。
安歌清冷的脸终于浮上一层僵硬的笑,“你真的想死吗?居然不反抗。”
“可是你没有杀朕,朕可是真的给了你机会。朕还命给你,你不要,那么朕就当一切的云烟都这去了,我们要重新开始。”
安歌低头,用自己冰凉的唇吻了下他的唇,算是回答。
曹煜一时忍耐不住,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安歌搂在怀里一阵亲吻,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乌弋山走了进来。
安歌一眼看到乌弋山的眉心,像泪滴一样的红色越来越浓烈。
安歌知道,恐怕现在的乌弋山,已经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乌弋山,不过那也没关系,不妨碍他们彼此做交易。她推开曹煜,坐起来整整头发和衣服,“乌弋山,你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吗?”
乌弋山目光淡然地扫过二人,将一叠书简放在曹煜的面前。
安歌随便拿了一张出来,看了眼便道:“很好。”
又向曹煜道:“乌弋山果真送了礼物给你呢。”
曹煜疑惑地将这些书简拿出来,发现原来全部都是认罪书,比如老傅林的儿子傅辛同的认罪书上有写:两年前君山大阵时有里通八王爷,送消息给八王爷并且想办法让他避过皇帝耳目而入君山大阵中。
比如苏合的认罪书中有说,那木拉之女那宝儿出事乃是姬成之子造成,然而因为姬刚之前有打招呼,因为苏合将此案压下,直接导致了后来那木拉为报仇而制造了皇子宫一案,而那木拉一家因此全家抄斩。
又比如太常巴清海,收受贿赂,居然将各地方郡县交付的税银扣下了六分之一,所以他一个小
小太常的仓库都比国库要丰满。
又有吏部侍郎李智,曾经买官卖官。
还有姬成,曾为了得到金书铁券而误杀很多人,此时全部都承认,姬成的认罪书中居然还有这么一条,说是他现在手握金书铁券,就算犯了罪也理该被饶恕一次。
还有——还有——
这些人里头,多数都是朝廷重臣,然而他们的认罪书里的罪行,简直让人无法接受,特别还有曾经与东且弥通信的,甚至还被追讨了信件出来与认罪书放在一起。
越看曹煜的脸色越苍白,他心里清楚,历朝历代朝堂之上都是黑白参半,有忠臣就有奸臣,有有用的,就有没用的,这完全要看皇帝的驭臣之术。然而此时此刻,他感到了空前的失败和愤怒,因为这里的认罪书有几十张,而乌弋山道:“还有很多人,没有去问他们,不过这些大概也够了。只要皇上有这些认罪书在手上,所有这些人都会听从皇上的话,也不会再把女儿塞到皇上的面前来了。”
“你是怎么搞到这些的?”曹煜脸色难看地问。
“我只是受安大人之托,想办法让他们说出实话而已。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要皇上挨个找他们谈话便可知。并且他们之后一定会赞成皇上的任何决定。”
乌弋山说到这里,往屋内走去,“我整晚未睡,我去休息了,你们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关好门。”
☆、第332章 难道她真的是克星
安歌其实很想问一句,“乌弋山,你没事吧?”
因为他额心的那一点红,简直太明显。
这便是巫灵逸的灵识要占取乌弋山的灵魂的重要标质。但是她没有问他,如果他真的已经被巫灵逸的灵魂占领,她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而且她没有办法解救他。
安歌又向曹煜道:“皇上,手段虽然狠了点,但却是最有效的。乌弋山为人严谨,绝对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还有,请皇上遵守承诺,不要杀害乌弋山。”
曹煜道:“铁券丹书既然已经收回,朕会遵守诺言,饶他一命。但是安歌,乌弋山是只猛虎,他的失败,不但是因为齐王所设的那个兵阵所向无敌,更是因为当时我们冲进他们的营地时,乌弋山因为某种病症,而在帐蓬里胡乱冲撞如同废人。晨”
安歌在心里道了声原来如此,恐怕那时候乌弋山正在与巫灵逸的灵识战斗,或许那是他最后的机会,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曹煜带兵冲过巫阵,到了他的面前,他因此而最后失守,败了这场战争,也败给了巫灵逸。
心中也不由地觉得曹煜的运气未免太好,不但冒领了曹炟的军功,还在乌弋山病发最脆弱的时候打败了他副。
难道真的连上天都在帮助他吗?
安歌想了想道:“总之他现在回来了,若是下次你还想杀他,我也已经没有金书铁券可以救他了。”
安歌伸了个懒腰,“昨晚你可是睡好了,那么剩余的事情就交给皇上吧,我去休息了。”
“朕送你。”
安歌道:“不必了,已经是上朝的时候了。”
……
安歌回到清幽阁休息,而曹煜回到建章殿,洗漱完毕之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抚过脖颈,那里很明显还有安歌的手指印。最后不得不换了冬天才会穿的高领龙袍,之后,他来到了偏殿之处,没有先上朝,而是让人按照认罪书名单,将那些写了认罪书的人,一一的请到了偏殿之内。
若说令他比较痛心的是傅辛同,老傅林的儿子,忠诚的老傅林怎么会培养出一个生反骨的儿子呢?
当曹煜将手中的认罪书拿出来,拍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瘫倒在地,面色铁青,心脏病发的模样。
曹煜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傅辛同道:“微臣,对不起皇上,请皇上责罚。”
曹煜道:“这封认罪书,朕替你收着了,后面,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傅辛同有些疑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只要皇上不杀,已经是万幸了,当下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般,“是,微臣一定誓死效忠皇上。”
有傅辛同开了头,之后那些官员,几乎与傅辛同同样的模样,到最后曹煜甚至懒得与他们浪费口舌,直接把认罪书往他们面前一摔,他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见这些人,统共用了两个时辰,之后,照常上朝。
这些人回到殿中后,也有朝臣问出了什么事,皆尴尬地笑说无事。
可是这么反常的情况,依旧使朝臣们议论纷纷,曹煜坐在龙位上之后,看着这些人,按照乌弋山的说法,不是剩余的这些人就有多么的忠诚与干净,只是他一晚之间能得五十几份认罪书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而且所到之处皆有认罪书,一个没跑。
否则现在只需有一个人将此事揭露出来,那么也不必议论了,而是直接论罪了,那一定是轩然大波。
曹煜看着朝堂之上的这些人,忽然产生异样的孤独,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直以来并不是独自战斗,就算朝堂之上的人也是因为各种目的才会站在下面,每日对他山呼万岁,但毕竟在利益上也是绑在一起的蚂蚱。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个模样呢。
他们各自的利益分划,他们在瓜分他的国家,他的财产。
更让他生气的是,一个小小的乌弋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叫他们个个都认了罪,在认罪书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原本以为是乌弋山以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其中或许会有被冤枉的,但是他们大抵是觉得,昨晚让他们写认罪书的人是皇帝,是以看到认罪书后居然都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认罪书上所写的都是真的。
曹煜狠狠地拍了下龙案,本来想大声说:“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都长了狗胆!该死!”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大家是否想知道,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众人停止了纷纷的讨论,皆看向皇帝。
“你们要朕立后,如今朕就很认真的做这件事,朕已经选定好了皇后的人选,决定立她为后,今日便来讨论此事。”
傅林还不知情况,这时问:“皇上选定的人选是哪家的贵女?”
曹煜道:“她不是贵女,因为她已经不认自己的父亲了。但她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她是安歌。”
老傅林听完,不由冷哼了声,“一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而已,如何能够堪当国母之责?”
曹煜并不说话,目光落在傅辛同的身上,傅辛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道:“父亲大人,您此言差异。安大人虽然不认父亲,但她身上却流着姬家的血,姬家如今在邾国的地位,安大人又如何算不得是贵女呢?这只是皇上的谦词而已。另外,安大人并不是装神弄鬼的小丫头,她大破君山之阵,又陪着皇上南征此战,此次大败乌弋山,相信若不是安姑娘,恐怕还没有这样的顺利。”
老傅林道:“无论如何,她没有资格为后。”
之前见过皇帝手中认罪书的人,此时都知道如何为皇帝效力了,纷纷反驳老傅林,就算也有些人还在帮助老傅林说话,但声息低微,被这些人的声音盖过,连姬刚都同意让安歌为后了。而有些大臣虽然没有认罪书,当然这只能说他们运气好,乌弋山没找上他们,而他们中不乏见风使舵之辈,有人转而支持安歌,有人保持中立。
总之,最后以老傅林大哭,“邾国危矣!”结束。
老傅林没有参加完朝会,便以身体不舒服自请退殿,皇帝也同意了。
之后的结果果然如安歌所料,本来重重的阻隔,如今都不再成为阻隔,皇帝将大婚的日子设于一个半月以后的八月中旬。
期间要大家好好准备立后之事。
众臣也都纷纷下了朝。
老傅林见着自己的孙女,不由地红了红眼睛,这孙女傅晚晴是他最得意的孙女,老了以后喜欢弄孙,这傅晚晴几乎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说起来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到了应该出嫁的时候,只是他自私,想让她侍奉皇帝,因此耽误到现在,如今这女子越发沉稳和美丽了,然而皇后之位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傅晚晴听闻后,却并不觉得如何,只道:“能不能成为皇后,晚晴并不在乎,我只觉得这位安大人实在是我的克星。我爱的男子,深爱着她。我要嫁的男子,亦是娶了她。我这生想要的都没得到,似乎都是被她夺去了。爷爷,我心中不服,然而又觉得此生都不能是她的对手,只觉得这一生,过日子再不会快活了。”
老傅林轻轻地抚了下孙女的头发,“此事容后再说,爷爷不会让你平白受这种罪的,反而是你那父亲,真正的要气死我了!”
之后老傅林将自己关在书房内,随后回到家的傅辛同敲开了书房的门,进入后将书房门关上,便双膝一弯跪在了老父亲的面前。
老傅林狠狠地敲着桌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带头说可以立安歌那丫头为后?你把晚晴又放在哪里?”
“父亲大人,儿子对不起您!”傅辛同道。
“你快点给我说出个道道来,否则以后你不要叫我父亲!”
傅辛同哇哇哭了两声,就把认罪书之事一五一实的说了出来。原来昨晚他正睡着觉,就一伙黑衣人闯了进来,不知道为何居然能够历数他曾经做过的错事,并且让他立刻写下认罪书,否则马上杀了他!
傅辛同说到这里,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拉拉,“您瞧,您瞧,父亲大人啊,儿子昨晚差点没命了。”
老傅林纵横朝堂几十年,算是侍候过三代郡主,这时候看了傅辛同脖子上的一道伤口,忽然嘶地吸了口气,“我说今天朝堂上怎么那么多反水的,莫不是都与你一样的遭遇?”
傅辛同道:“很可能是。”
老傅林又吸了口气,“若真是这样,皇上他——”
“不不不,皇上不可能为了立后之事,就这样做的。这太可怕了,皇上是在自毁江山!”
“此话如何说?”傅辛同不明白。
☆、第3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