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树木如同地震般,发出阵阵簇响,接着从四周出来很多兵勇,手里都拿着一种很奇特的荆棘,像一张张大网,兜头而下。这种东西当然拦不住江湖客,他们拿起长剑,刷刷刷就将此网破坏,任网的碎片跌在地上。
刚开始这样的网的确没有产生什么杀伤力,然而过了片刻,开始有人倒了下去,痛苦地喊道:“这它妈的什么东西!大家小心这些刺网,有毒!”
原来此网是由荆棘制成,被破坏后掉在地上,上面的尖刺在他们走动的时候,会刺伤他们的脚底,这种荆棘却是有毒的。
被刺之人脚底异常疼痛,混身麻痒,根本无法再打斗了。
听得吴岱道:“小心脚下!不要随便挪动脚。”
之前来的那些兵勇立刻都站在原地不挪动了,只拿刀砍周围的江湖客,就在这时,铁面似乎很是随意地到了吴岱的跟前,“吴兄,奸王果然阴险,要不我们就退回去吧?”
吴岱道:“杀死奸王,人人有责,不许退!”
就在这时,铁面忽然拂上他颈后的穴道,他立时觉得全身僵硬。
“铁面,你原来是奸细?”
“我不是奸细,你才是。”铁面说着,忽然又吹起哨子。
荆棘网没再投过来,而是涌出了许多兵勇,很轻易就绑住了受伤的江湖客,有些人开始开骂,“奸王,你卖~国叛国,不得好死!”
“奸王,杀了我们又如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安歌此时也不好走出来了,只藏在草丛里看个究竟。
看到翟白及一些没有受伤的江湖客还想要反抗,安歌连忙喊了声,“白老爷子救我!”
翟白连忙飞身过来,一把提起了安歌,也就是这个空档,安歌手里的匕首已经端端正正地抵在翟白的颈上,待二人落下来,只见翟白气得胡子都颤起来了,“安小弟,枉我老儿最信任你,却原来是瞎了我的狗眼!”
安歌万分愧疚地道:“白老爷子,对不起,我猜测,齐王之所以给乌弋山送粮草,乃是有原因的。”
“他犯的乃是叛国大罪。”翟白道。
“他若真的触犯律法,自当有朝廷来处理此事。可是大家想过没有,齐王送粮草至此,拦截他的人都是江湖客,而朝廷不但不拦阻,反而派五千精兵跟随于他,可见给乌弋山送粮草乃是朝廷的决定。
新皇登基,一切的决策都是由他决定,若是这个决定错了,也是新皇的错,而不是齐王之错,身为臣子,只能听从命令,你们如此不分清红皂白,就想将齐王杀之而后快,可想过后果?”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向敌国送粮草乃是事实。”翟白如此道。
就在这时,铁面道:“将他们都关在一处。”
就这样,翟白和众多江湖客都被一张大网围关了起来,武器都被收走,同样关起来的还有最先冲出来的那些兵勇。
因为某种众人都不解的原因,他们全部都抽刀自杀。
之后,铁面将一个药瓶递给了安歌,“这里头是解药,三个时辰后给他们解药。
安歌忙问,“齐王呢?”
铁面只道:“将解药给他们
后,会有人护送你回到城里。”
安歌注意到,被绑走的还有那位叫吴岱的。
安歌在原地等了三个时辰,直到晌午时分,才将解药递给了白老爷子,之后她在两个兵勇的护送下,回到了荆州城内。
后来,她将这件事好好的清理了一上,大概地理清了来伦去脉,想必什么除奸大会,根本就在曹炟的监视之下完成的。而铁面也的确是他的人,在铁面带着众位江湖客在树林里饶路耽误时间的时候,曹炟的送粮队伍早已经由树林的另一端出了树林,并且顺利通过荆州,将粮草送到了乌弋山处。
为了不伤害这些江湖客,才想出了荆棘阵这种方法,使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却能保存自己的生命。而第一拨冲出来的兵勇,后来在他们的尸体上发现了特殊的纹身,被证明乃是乌弋山的手下,想来他们是想假扮邾国~军杀了这些江湖客,使齐王的声名在江湖客中彻底变得黑暗。
那么,吴岱很可能就是乌弋山的人,或者是——
安歌想到了他的名字,吴是乌的近音字,而岱字里头含有弋山,或许吴岱就是乌弋山本人呢?
可惜她是没有机会亲自求证了。
她又在荆州停留了七天,七天里不断有曹炟和乌弋山的消息传来,首先,曹炟的确把粮草顺利送到乌弋山处,据说与乌弋山经过了两天三夜的长时间谈判,最后乌弋山决定撤兵后退百里,将两军交战的地界转移到了东且弥国境内。
一个月后,因为东且弥境内受兵灾的百姓怨声载道,将苦境上告东且弥朝廷,使得朝廷在三天内颁下八道回撤令,迫使乌弋山不得不撤兵回朝。
至此,东且弥与大月氏及邾国的混战,终于告一段落。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只说荆州城内,听说因为曹炟的谈判,使得东且弥国后退百里的消息传到荆州城后,百姓欢呼雀跃,大庆三日。
安歌走在人群里,亦是面带微笑,她就知道,曹炟定不会负战神之名,唯一让她感到疑惑的便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谈判,居然使乌弋山后退百里?她已经迫不急待想见到曹炟了,好好的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在树林里的一场声东击西,暗踱陈仓真是玩儿的太好了,若不是铁面带着众人走那条据说“很安全”的路,并且成功吸引吴岱的人马入林砍杀江湖客,那么曹炟的人马是不易躲过江湖客及各路人士的监视,轻易通过树林与荆州地界的,就算通过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更关键的是,如此一来,保住了这些江湖客的性命。
江湖客当然不会如此分析,他们只知道曹炟绑了他们,有阴谋诡计伤害了他们,少有清醒的人去阐明这件事的利弊。
然而安歌知道,她就是知道,就是明白。
百姓也知道,百姓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他们最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对他们是最好的,是以荆州地界上,忽然多出了许多有关曹炟的生祠,百姓会永远记着他的功绩。
安歌又想起曹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曹项说:“百姓最无知,但他们并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知道。所以要当明君,首先当要爱民。”
其实撇开三子夺嫡事件来说,曹项真的是个好皇帝。
三月二十二。
大庆的最后一日。
安歌坐在客栈一隅,面前的桌子上依旧摆着一壶酒和一盘牛肉,这一次她倒是很惬意,夹了筷子牛肉喂到口中,再喝一口酒,俨然学会了那些江湖人士的做派。
听旁边有人在议论,“乌弋山退兵百里!真不知道齐王曹炟是怎么做到的?若说那些粮草固然是很重要,但是比起退兵百里又算不得什么了,战神就是战神,之前大家都骂他奸王,想必是误会他了。”
这些百姓的讨论传到另一桌,却是翟白在那里喝酒,这时与安歌的目光对视,翟白冷哼了声,显然对于安歌当时辜负他的信任,还有些不能释怀。安歌也不介意,看向翟白的另一边,竟然是那位曾经被曹炟抓住关在笼子里的鬼侠聂玉郎。
这聂玉郎应该是认得安歌的,想到他的冲动与鲁莽,安歌还是赶紧地扭过头,避免与他相见。
既然他活着,想必亲眼看到曹炟是如何使乌弋山退兵百里的,应该会把真相告之翟白,她倒不必担心这白老头子去暗杀曹炟了。
就在这时,有个小二到了她的面前,“您是安公子吗?楼上雅座有位公子请您上去喝酒。”
安歌抬起头,便见到二楼靠柱子旁有一个桌子,此时一个眉目清俊,棱角分明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端了杯酒向她看着,那双冰冷的眸子,那身黑色的大氅,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安歌的心里,忽然就燃起了片片的烟火,照亮了她这一向有些郁闷的心情。
☆、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她站了起来,跟着小二往二楼而去。
“在下安小弟,参见齐王殿下。”到了近前,安歌请安道。
“安小弟……”齐王的唇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安歌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段日子没见,他似乎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大战过后的狼狈或者是紧张,当然了,他是胜利者啊!
“请坐。”曹炟道。
“齐王殿下听到楼下的议论了吗?”安歌笑着问珂。
曹炟淡声道:“预料之中。”
“你太骄傲了吧!”安歌眯着眼睛笑。
“我从来都觉得谦虚其实是一种虚伪。”
安歌点点头,“齐王的见解很是独到。”
这一桌子上倒是摆着不少好吃的,安歌看了一眼就饿了,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挑好的往嘴里塞了些。
听得曹炟道:“还有很多菜,一会才上来,你慢些吃。”
“嗯!”她应完,才发觉曹炟的声音很是自然,温柔。
这倒是很难得啊,连忙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然轻摇折扇,目光往楼下看去了。
这几日荆州的江湖客少多了,自树林一战,江湖客们没有讨到任何好处,反而被曹炟大大地挫去了锐气。而曹炟将粮草顺利送达乌弋山处,换来乌弋山后退百里的结果,也使他们对于朝廷的决策及做法,有了重新的认识,关键对曹炟也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他们以前过于激愤,把朝廷看得太无能,看得太肤浅了。这一次的闹剧,他们像一群不懂事的孩子般可笑。
所以他们多数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及第三天,就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荆州,只有少数如翟白和聂玉郎这样的人还在逗留。
安歌指指聂玉郎,“他当初可是要杀你的,你为何放了他?须知这些江湖客是很容易受到他人误导,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杀你。”安歌说到这里,又喃喃地道:“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你堂堂的齐王什么时候把人命看中了?那还不是想杀就杀。”
曹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不不,我也只是听说,听说而已,毕竟我俩也还不是太熟……”说着露出无辜讨好的笑容。
曹炟又道:“我还没问你,你不好好的留在安平郡,却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安歌心里道:“还不是为了你!”
嘴上却说:“还不是为了你交待下来的任务,前些日子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往这边儿移动,我猜测真龙是否也在这边,所以我跟着帝星往这边儿来了。”
“那,有什么线索吗?”果然曹炟对这件事依然感兴趣。
安歌苦恼地摇摇头,“可能我看错了,到现在没有什么线索。”
其实最近安歌的确有夜观星象,帝星明亮旺盛,正在安阳方向。
安歌一直很疑惑,既然曹煜并不是真正的真龙之身,为何他掘起后,帝星所应对的明明就是他?安歌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帝星其实一直在那里,帝星从未变过,变的是当皇帝之人,谁在此位,帝星便对应于谁。
最近这两个月,安歌从安阳到了安平郡,又从安平郡到了荆州,可谓行了万里路,看尽民情,在曹煜的治下,邾国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也偶尔会听到百姓对于曹煜的称诵声。
师父说,真龙之身,首在良善。只有良善之人方能治国安民。
可曹煜并不良善,或者他,只是对她不良善?
若是换个人当皇帝,邾国的百姓会否过得更好?会否比他强些呢?
这时,安歌心中种种疑惑不解,却不知,一切其实只是刚刚开始,她眼之所见的或许只是表相,心中所迷的,在日后都会有个答案。
曹炟并不知安歌心中已经在想着这么复杂的事情了,他只道:“我们等会就会出发,回安阳。我会派人送你回安平郡。”
“千万不要!安平郡已经没有我的家了,姬成那个老鬼,把家迁到安阳了。”
曹炟微怔了下,“可是他那两位夫人……”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姬成若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怎么会把两位夫人迁在一处呢?
安歌于是把在安平郡发生的事情,对曹炟说了一遍。
她虽然也没有明确说出凶手是谁,但是曹炟这样的人一听便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典型的家斗,名门旺族中常有的现象,谁生谁死,除了自生的智慧和运气外,还要靠个狠劲儿,很显然,这次是宓氏胜利了。
曹炟想到当初的三子夺嫡,至如今皇帝对自己的忌惮,不由心情略微烦乱起来,然而神情却依旧是漠然和云淡风清的。
“这么说,你也是要回安阳的?”
“是呀,不过我一个小女子,一路过去定是危险极了,所以请求与齐王同行。”
曹炟沉吟了片刻才嗯了声,“不过跟着我一路会很危险的,毕竟你也知道,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