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她,但我也不会认她。”段鸿羽恨恨的别过脸。
“羽儿……羽儿……”帝师忽然看向段鸿羽,眼含泪水。
“去吧,别让她抱憾而去,也更别让自己悔恨一生。”顾轻寒捏了捏他的手心。
段鸿羽正想使气的说不去的时候,段思寒忽然从屋外哭着往屋子跑进来,小手揉着通红的眼睛,哭得好不伤心,一进来,就扑到段鸿羽的怀里,“爹,鸡鸡咬窝,宝宝好疼,呜呜……”
段鸿羽紧张的蹲下身子,左右查看,看到他的小腿上,被鸡啄了一口,嫩白的皮肤都暗白起来,看得段鸿羽阵阵心疼,紧张的大吼,“楚逸,快来看看,我的儿子到底有没有事。”
楚逸上前,撩起他的裤子一看,却见那里只是轻微的红了一点而已,摇了摇头,“没事,一地就好了。”
“那你愣着做什么,快上药啊,你没看到我儿子都哭了吗,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啊。”段鸿羽差点找楚逸拼命。
楚逸嘴角一抽,从药箱里,拿了药,轻轻帮他抹了一下。
顾轻寒捂脸,虽说她也心疼儿子被鸡啄到,但是,这一点点儿伤,连皮都没有碰到,至于这么紧张吗?
“主子,对不起,属下,一时失查,小主子他……他抓小鸡玩了,被母鸡啄到,属下该死。”
顾轻寒看着暗白的手里的红点,不用想,她都知道是思寒贪玩,不顾劝,抱起小鸡玩耍,才会被母鸡啄的,只不过,暗白护在他前面,母鸡啄到的也是暗白,他只不过是稍微碰伤而已。
“没事,退下吧。”顾轻寒一挥手。
“爹爹,鸡鸡好坏,泥把鸡鸡炖了好不好。”段思寒眨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段鸿羽。
“哪只鸡啄的你,爹一会把那一窝鸡都给炖了。”
“不要,小鸡鸡很可爱,泥炖大鸡鸡就好了,不要炖小鸡鸡。”
帝师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孩,眼里满是慈爱。这是她的外孙,她的外孙啊,想不到她临死之际,还能看得到她的外孙。
帝师从头到尾打量,越看越是喜欢,大大的眼睛,又嫩又白的皮肤,仿佛剥了壳似的鸡蛋,通体无暇,肉嘟嘟的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加上他的穿着打扮,无一不是萌到极点,任何人看到,只怕都会喜欢上他的吧。
帝师从枕头旁边拿出一个又一个布偶做的娃娃,也不知是不是楚逸认了她,又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外孙,帝师的精神好了许多,干枯的双手,冲着段思寒招了招手,一只布偶做的老虎,展现在段思寒面前。
段思寒看到布偶,脸上一喜,扬起灿烂的笑容,甩开段思寒的手,蹦到帝师床边,拿起老虎在手里上下把玩着,“这是窝最爱的老虎,这是你做的吗?”
“是啊,我亲手做的,要送给思寒。”帝师笑了,如同一个平凡的老人,看着自己年幼的孙子,溺爱着的哄着。
“泥怎么知道窝叫思寒。”段思寒忽然抬起头,眨巴眨巴的看着帝师。
“我还知道你爱吃糖,更喜欢你爱玩风筝,这是我亲手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帝师从床的里侧,宝贝似的取出几十个风筝,每一个风筝里面,都画着一只可爱的小老虎,看得段思寒跳跳起来,拍着小手,雀跃着,接过帝师拿来的风筝,一个个的看过去,越看越喜欢,咧着嘴,都快合不上了。
“谢谢老奶奶,宝宝很喜欢。”
“这些都娘亲自做的,做了好多年,每一个都贴身藏着,里面的老虎也娘亲手画的。”段怀羽哽咽的哭泣。
段鸿羽心里一跳,看着他们祖孙有说有笑,情义浓浓,忽然眼眶一酸。
“你看看这些糖,很甜的,可好吃了,来,你尝尝看。”仿佛要把她多年收藏的东西都搬出来,帝师拿了一个又一个,捧得段思寒都捧不住,让顾轻寒跟楚逸段鸿羽帮他提着,自己则接过糖果,放在嘴里吃了起来,发出满足的笑容,稚声的道,“哇,好好吃啊,宝宝好喜欢,比我娘买给窝的,还要好吃,老奶奶,你也吃。”
段思寒难得大方一次,请帝师吃糖,帝师摇了摇头,“你吃就好了,我啊,老了,牙齿都掉了,咬不动了。”
“哦,那泥让窝楚爹爹把泥的牙齿补上不就可以了?窝楚爹爹医术很高明的。”段思寒一边吃着,一边天真的道,听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刚刚的沉闷。
“思寒啊,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你爹,知道不?你爹很疼你,他的一生也很坎坷,还有你的楚爹爹。”帝师握着段思寒肉嘟嘟的小手,一脸慈祥的说着,鼻子发酸。
“哦,宝宝知道了。”
“你要乖,以后要听你爹的话,不要惹你爹生气,让你爹难过。”帝师说着说着,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段思寒似懂非懂,伸手将帝师眼里的泪水擦掉。
他的身子很小,手也很短,几乎惦着脚尖,才能够惦得到,看到帝师一直哭,他刚抹掉,又哭,段思寒忍不住疑惑了,“泥为什么总是哭呢,是不是大鸡鸡也咬泥了?窝让窝爹去炖了它,这样它以后就不会再咬泥了。”
“乖孩子,真乖。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外婆。”帝师期待的看着段思寒,要是他能叫她一声外婆,即便鸿羽不肯认她,她也可以瞑目了。老天爷对她很好很眷顾了,临死前还能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逸儿,逸儿认她了,原谅她了。
段思寒转身,看看段鸿羽。段鸿羽冷哼一声,别过头,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段思寒越加疑惑,又看着顾轻寒。
顾轻寒上前,摸了摸段思寒的脑袋,“快叫外婆。”
“皇姐说,外婆是爹爹的娘亲,她是爹爹的娘亲吗?”
“是啊,所以你要叫她外婆,快叫。”
“外婆,外婆,宝宝爱泥,外婆等泥好了,窝萌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把爹跟娘也叫过来,我们一起放。”
出乎众人意外的是,段思寒一把扑到帝师的怀里,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比当时认了顾轻寒还要高兴。
“外婆,为什么窝爹泥儿子,都没跟窝说过泥呢,要是窝知道外婆在这里,窝早就来找外婆了。”
“好好好,我的乖孙,外婆很开心,非常开心,咳咳……噗……”
帝师一口血喷了出来,差点喷到段思寒身上,好在,她临时一个转身。
段鸿羽身子一动,想去扶住她,楚逸等人速度比他还快,拉开段思寒,又喂了一颗药给她吃。
段思寒吓傻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外婆就吐血了,好半晌,小脸一跨,拉了拉顾轻寒的衣服,“娘,外婆怎么了?外婆是不是快死了,泥可不可以让外婆别死。”
顾轻寒蹲身,抱住他,“生死病死,人之常情,你来看外婆,外婆很开心了。”
“可是窝舍不得外婆,呜呜……”
“你们全部都退下,我……我想跟她单独说几句话。”帝师脸上气色越来越差,也到油尽灯枯的时候,连说一句话都特别吃力。
大林大黑以及众人,看了一眼段鸿羽等人,捂着泪水,全部退出屋子,把门关上。
刚刚还热闹的屋子里,只在帝师,段思寒,顾轻寒,以及楚逸兄弟二人。
帝师撑着身子,就想盘膝跪下,奈何身子动弹不了,“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咳咳……”
顾轻寒上前一步,扶起她,“帝师不必多礼,我如今已经不是流国的女皇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陛下……”帝师颤抖的拉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化为一句陛下。
“你怎么认出我的?”顾轻寒扶好她。
“陛下如果真的去了,逸儿便不可能认我,羽儿,更不可能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听我说话。”
“你这个老奸巨滑的狐狸,什么都瞒不过你。”顾轻寒笑了笑,想捶一捶帝师的肩膀,看到她那么虚弱,把拳头收了回来,抱歉的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他们。”
“不关陛下的事,陛下能够回来,草民,很开心了,陛下回来,流国就有救了,我的儿子,也可以幸福了。”帝师说的话越来越小声,眼神也没刚刚的明亮,拉着顾轻寒的手,一直在颤抖。
“陛……陛下,草民能不能求您一件……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顾轻寒坚定。
“我的两个儿子,我最放心不下他们,我这辈子愧对他们……陛下对不对代我好好照顾他们,别让他们……再……再受苦了……”
“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做到的,他们是我的夫,我的男人。”顾轻寒的心在滴血,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好……好……咳咳……”帝师身子渐渐无力,握着顾轻寒的手慢慢松开,段思寒第一个跑过去,握着帝师的手,大哭着,“外婆,外婆,泥别死,宝宝不要泥死,宝宝会乖乖的,外婆……呜呜……外婆……”
“娘……娘你撑着,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呢。”楚逸也急了,跪在她的床前,握着她越来越冰冷的手,心里也跟着越来越冷。
“娘对……对不起……你……你们……”帝师握紧段思寒跟楚逸的手,仿佛费尽全身的力气,泪水模糊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段鸿羽,眼里的自责,让段鸿羽再也无法无动于衷,奔上前去,脚步一软,“啪”的一声音跪下,“娘……”
一声娘,饱含着无尽的感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原谅他最恨的母亲。
帝师终于松开一口气,虽然流着泪水,却笑得开心,活了一辈子,从未如此开心过。她的儿子,都原谅她了,她也看到她的孙子了,陛下又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了。
去找他们的父亲,去找路老弟……
“啪……”
帝师一句话都没来及说出来,就与世长离,留下楚逸,段鸿羽以及段思寒哭得撕心裂肺。
顾轻寒抱楚逸跟段鸿羽,无声的安慰着他们。
门外的众人听到里面的声音后,推开房门,看到帝师去了,全部跪下,痛声大哭。段怀羽更因为受了刺激,腹部大疼,当场临盆,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儿。
三天后。
顾轻寒等人跟帝师的儿女一行人分开。因为他们还有要办,而段怀楚等人,则要把帝师的遗体运到帝都城郊,与楚逸跟段鸿羽的父亲合葬在一起,这是帝师生前的要求,也是她最大的愿望。
段怀羽跟大黑没有回去,因为段怀羽刚刚生了一个女儿,身子不适,无法前往。
顾轻寒等人,在他们居住的茅屋里,替帝帝守陵三日,也算是尽了一些孝道。
楚逸跟段鸿羽的心情一直都很不好,一整天闷闷不乐的。顾轻寒知道,帝师给他们的伤痛,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过去的,只能靠着时间慢慢冲淡。
段思寒也是一天到晚,哭着吵着要外婆,红着眼睛,一直哭泣,连给他东西玩耍,他都不要,直接扔了。
无奈之下,顾轻寒只能抱着他,坐在屋外,看着天上的星星,跟他讲着一个老掉牙的传说。说着外婆死后,变成星星,就是他现在看到的最亮的那一颗,外婆在天上看着呢,要是看到他哭,会笑话他,也会担心他的。段思寒才似懂非懂的相信,擦了擦眼泪,直言要开心,让外婆不再担心。
顾轻寒笑了笑,抱着他,久久无言,借着星星,想到另一个世界的夜清墨,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清歌跟冰翊,他们又哪去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在茅屋住了三天,顾轻寒等人就坐着马车离开小镇,往姑苏城方向而去,路经淮水,因为赶了一天的路,顾轻寒找了一家酒家停下,吃饭住宿。却在淮水,意外碰到清歌。
说到能认识清歌还得多谢段思寒。
这孩子,趁着段鸿羽带她去逛街的时候,溜了出去,想自己一个人回帝都找外婆。段鸿羽就买了一个东西,没想到儿子竟然不见了,哭着喊着跑回客栈,大声责怪下人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顾轻寒看向暗卫,暗卫却说,小主子不肯她们跟着他,再跟着便军法处置。她们躲在暗处继续跟,段主子,却大声训斥她们,声声指责,她们不听他儿子的话,还要再不听话,就让她们收拾东西滚蛋,她们才没跟的,本来想回来通报声。没想到,还没回到客栈,小主子就没了。
顾轻寒无言以对。这能怪谁,要怪也只能怪段鸿羽笨,连一个孩子的当都上了。不过她也没有心思,去追究责任,孩子丢了,段鸿羽比任何人都着急,只能命下人们,全力搜索。又命暗卫去调动流国安排在淮水的人马,秘密调查,万万不可走露风声,毕竟这里还是琴国的地盘。
而他们自己,也兵分几路,前去寻找。顾轻寒带着段鸿羽,楚逸则留在客栈等待消息。
一路上,走街串巷,到处询问,每问一个人,都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