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窝以前也是从泥肚子里出来的吗?”段思寒看着俊美男子鼓起的肚子,若有所思的道。
“是啊,当然是从爹的肚子里出来的,要不然还是蹦出来的啊?”
“可是,肚子是圆的,窝是从哪里出来的啊?难道把肚子切开吗?可是爹的肚子没有破啊,窝,摸过,没有被刀子切过的痕迹。”
奶声奶气的的童言,让这个茶棚更是传来笑声连连,众人哄堂大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村民打扮的女子,火急火撩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隔着老板,就大喊,“大黑,大黑……”
茶棚老板笑着转身,却见自己同村的,也是同样娶了岳母大人儿子的大林,朝着她急急跑来。条件性的,心里一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大黑,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去,马上回去,岳母快不行了,现在撑着最后一口气,要看看你们呐。”
“什么?”大黑大吃一惊,手上的擦布应声而掉。
坐在茶棚的俊美男子也是吓得脸上一白,条件性的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大林。
“岳母快不行了。”大林说话的时候,号啕大哭起来,扯着大黑的衣裳,哭着道,“走,快回去,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怎么会不行了,昨天大夫不是说情况有好转了吗?”大黑也着急了。
“什么好转,那是回光返照。”
轰……俊美男子跟大黑,脸色大变。回光返照?那不是快不行了吗?
“怎么会呢?不可能,不可能的事,岳母大人不能死,不能死啊,你有没有去请过大夫,要是没钱的话,俺把俺家的牛卖了,给岳母找大夫看病。”
“我说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走走走,赶紧走,岳母大人,一直在盼望着见你最后一面呢。要是大夫能治得好,我倾家荡产,也筹钱给岳母治病了。”
大林大黑,包括身怀六甲的俊美男子,全都泪流满面,急着就想赶回去。
大黑扶着俊美男子,往家里赶去,没走几步,俊美男子就捂着肚子,疼得腿脚一软,差点栽倒。
“怀羽,怀羽你怎么了?你别吓俺啊。”大黑急得满头大汗,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夫郎。
“哎呀,不会是要生了吧?那可怎么办?这里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产公啊?”大林紧张的道。
“俺背他回去。”大黑一把上前,就想抱着他回去,大林急忙阻止,“你想害死怀羽啊,这里到家那么远,还没到家,就出事了。”
“那怎么办啊。”大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我去看看他。”楚逸不忍,忽然对着顾轻寒道。
“好,能帮就帮。”
楚逸轻轻应了一声,走到俊美男子身前,帮他搭脉,半晌,松了一口气,“令夫郎没事,只是动了胎气,但是不能再受刺激了,要是再受刺激的话,可能真的要提前生产了。这颗药,是安胎药,可以保他腹中孩子无恙,你们若是相信,就给他吃了吧。”
大黑接过药,不知所措,看看顾轻寒等人,又看看自己夫郎,犹豫不绝。她跟她们互不相识,也不知这药吃了会不会有事。
“给我吧,我相信,他们不会害我的。”段怀羽疼得脸上汗珠直冒,忍着不适,从大黑身上接过药,放过嘴里,吞了下去。
大黑紧张的看着段怀羽,就怕他会什么事,让她意外的是,段怀羽豆大的汗珠慢慢退下,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甚至精神也比刚刚好了许多,大黑一喜,跪下来,冲着楚逸一直磕头谢恩。
“谢谢,谢谢,您就是俺大黑的大恩人啊,俺大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公,恩公,您有什么需要俺做的,俺马上就去做。”大黑憨厚,头磕得砰砰直响,让人担心她的额头会不会出事。
段怀羽第一个担心,拉着她别再磕了,楚逸更是扶起她,“举手之劳而已,切莫如此。”
“恩公,恩公,求您也救救我家岳母吧,恩公,只要您求了我家岳母,我大林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给您做牛做马。”大林忽然想到什么,朝着楚逸也跪了下去。
大黑也想到自家的岳母了,同样磕头,就连身怀六甲的段怀羽都想跪下磕头,楚逸怎么可能让他跪下,扶着他,看着顾轻寒。
如果身上没有什么事的话,他肯定会去救他们岳母,可是,如今两国即将大战,而且轻寒还要找夜冰翊跟清歌,时间实在不多。
为难的看着顾轻寒,希望顾轻寒拿个主意。
顾轻寒抱着段思寒,走到楚逸身边,淡淡点头,“走吧,我们去给她岳母看看,尽人事,听天命。我倒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母亲,能够教出这么忠孝的儿女,我也得跟她讨教讨教育儿之道。”
“好,我们的马车也还有空位,就让这位公子,跟我们一辆吧。”
“好。”
“谢谢,谢谢,谢谢各位恩人。”大黑等三人,连忙磕头谢恩。
段鸿羽难得一次没有阻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了儿子的原因,总算明白天下父母心了。
随即,众人便开始启程,往大黑家里赶过去。
顾轻寒没有进马车,而是骑马,毕竟里面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男女有别。大黑跟大林则由侍卫们带着骑在马上,马车里,只有段楚逸,段鸿羽,段怀羽三个人。
自从认了娘亲后,段思寒就一个粘着顾轻寒,坐在顾轻寒的身前,与他共驾一骑,一路有说有笑,缠着顾轻寒讲故事给他听,缠着她,问七问八的,还教他骑马。
大黑跟大林在身后,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一样,他们想快点回去,可是他们走得并不快,当然比他们跑回去还是要快下些,他们也知道,走得慢是因为怀羽身子重,不宜舟车劳顿,只能忍着心里的焦急,一步步的往家里赶。
一柱香后,终于进了镇子,这个镇很小,只是一个偏远的小镇,镇上的人,都很纯朴,拐几个弯,就到了一排偏僻的茅草屋前。
院子很大,茅屋足有十几间,看得出来,这里住挺多人的,属于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晒着各种玉米,辣椒等等。
顾轻寒等人在院子外停了下来,他们刚一停下来,就看到另外两个女人奔了过来,“你们怎么才回来,快点,快点进去,岳母快不行了。”
大林第一个奔了过去,大黑捧着身怀六甲的怀羽也跟着进去。留下顾轻寒等人无人招待。
顾轻寒忍不住打量。
这个岳母倒是好大的福气,四个儿子?都嫁给这个镇子上的人吗?而且还组合在一起,过日子?
不管能不能救得活,身边有这么多个儿女陪伴在身边,她也该瞑目了。
段思寒一来到这里,就开始玩耍起来,对他来说,院子里磨盘,玉米等等都很是新鲜。顾轻寒使了一个眼色,让暗白跟着他,别让他走丢了,也别让他太过份了。
“我进去看看她。”楚逸道。
“好,我跟你一起进去。”顾轻寒淡淡道。
“我也要去。”段鸿羽也跟着凑了过去。
“那就一起去吧。”顾轻寒笑了笑,一手一个,拉着他们,往里屋走去。
屋子里,密密麻麻,站了一屋子的人,有年轻男女,有中年男子,个个哭哭蹄蹄的围着床塌上的一个女人,哭得哀恸。
“让一让。”顾轻寒推开身边的人。
这会,大林跟大黑等人才想起来,自己带了大夫来。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道,“大家都退一退,退一退,让这位大夫给岳父看看,他医术很高明的。”
随着大林的这一声大喊,屋子里的众人,掩着泪水,自发的分退两边,留下中间一大片空位让给顾轻寒等人。
“大夫,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爹,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只要您能救得了我们的妻主,我们所有人感恩您一辈子。”
“大夫,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岳父,她不能死,我们都需要她,求求您了……”
砰砰砰的……
一声接一声,都是跪地哀求的声音,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声声催人泪下。
“你们快起来,我尽力便是。”楚逸急忙扶起几位年长的男子。
段鸿羽握紧顾轻寒的手,不知为何,他很想哭。那个人真幸福,他的家人都对她那么好……
可怜他的父亲……
还有他的母亲……他们该是这世上最无情的父母了吧。
段鸿羽扑在顾轻寒的怀里,想到曾经的父母,无声的泪下。顾轻寒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楚逸扶起他们后,转身,就要去看床塌上的老人,这一看,拿在手中的药箱“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身子僵硬,呼吸加速,瞪在瞳孔,一幅见了鬼似的表情。
顾轻寒跟楚逸几乎同时看到床塌上的老人,身子也是骤然僵硬,拍着段鸿羽后背的手,顿在半空。
段鸿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看到顾轻寒的脸色骤然苍白,身子僵硬,连同呼吸都不正常。
轻轻离开她的怀抱,有些疑惑的转身,往床塌一看,这一看,他也惊住了。
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老人,那个他最爱,又最恨的人……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段鸿羽直觉自己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滚滚燃烧着,彻骨的恨意汹澎湃。
身子一阵阵的颤抖,指着她,恨得说不出话。忽然间,身子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才知道,他的眼泪一滴滴的流淌下来。
屋子里的众人皆是疑惑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的岳母,(母亲,妻主)后,会这么震撼。
“羽儿,逸儿……”
“娘,我们在这里……”怀羽,怀逸往前一站,担忧的看着床塌上的老人。
“不是你们,是我鸿羽跟楚逸……我的儿子……你们来看我了吗?还是,又是幻境吗?”虚弱无力的声音,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声声咳嗽。
“娘,楚逸大哥跟鸿羽大哥没在这里,您又看花眼了。娘,只要您的身体好起来,我们带您去找楚逸大哥跟鸿羽大哥,您一定要撑下去。”
“又是幻境吗?为什么这次的幻境这么熟悉,咳咳……”老人一声声的咳嗽,咳得差点喘不过气,急得满屋子里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大夫,大夫,请您帮我们看看她吧,求求您了。”一个中年男子拉着楚逸的手,哀求着。
楚逸身子颤抖着,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恨,又或者是担心。
看着床塌上的老人,泪水模糊。
多年不见,她老了,彻底的老了。
身子瘦骨嶙峋,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褶皱满身,如风中烛火,遥遥欲灭。一双浑浊的眼睛,泪水晶莹,恍惚的看着他跟段鸿羽。
虽然恍惚,虽然以为那是幻境,可是眼中的爱意悔意,却是那么炽烈。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觉得很心酸。很想扑到她床边,帮她擦干眼泪,可是想到过去的种种,他退缩了,尤其是想到自己的父亲,被人当作礼物送给她。
她玩了父亲后,就把父亲丢在西院,任由下人欺负他……父亲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就盼她能想到他,盼到最后,却是唯一相依为命的儿子,也被她亲手送到宫里供人玩乐。最后,渴死,饿死在屋子里,死后尸体腐烂,都没人给他收尸。
父亲到死,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他最后见到父亲的时候,还在为可怜的为了糊口,推着病重的身体磨着豆子到天亮,身上被打得遍体鳞伤……想着他分别近十年的儿子……
每当想到那里,他的心都疼得想要窒息,他如何去原谅她。
飘零的身子,忽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楚逸止不住趴在顾轻寒的肩膀,低低的哭泣起来。
顾轻寒也是心酸。
帝师,是她最敬重的人,一生为国为民,却忽略了家人。她固然恨她虐待楚逸跟段鸿羽,但她更敬她一颗仁义之心。
五年前,她助她重新从大皇女手中夺得皇位。却因为段鸿羽谋反被牵连。
五年前,她的身子骨虽然没有前好,但也没像现在,奄奄一息,风烛残年。她的人生根本到了尽头。
“走,我们走,马上离开这里。”段鸿羽忽然拉着楚逸跟顾轻寒就想离开。
“大夫,大夫,求求您了,救救我娘吧,求求您了。”段怀羽挺着即将临盆的身子,艰难的跪了下去。大黑一看急忙扶他,也跟着乞求起来,顿时屋子里都是一阵阵的哀求声。
“逸儿,羽儿,娘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实在对不起你们啊……娘错了,娘错了……娘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原谅我……我错了……错了……”
床上迷离的哭泣声悔恨的传来,也不知道帝师到底有没有看到楚逸跟段鸿羽,视线却一直紧盯着他们。
楚逸心里一震,心里的城墙,正在轰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