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罗冷冷瞥过一眼,没有说话。
凤鸳将西杆尽数捡起,然后顺着后窗扔了出去,在纷杂草木中消失掉踪迹。
轻罗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凤鸳笑了笑,“我是想告诉你,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还有,只要有我在,你也休想解脱。我想,如果他还活着,也会认同我的。”
她说罢便举步离开,走到门口时,却被轻罗叫住:“你……为什么要救我?”
当她还是圣国凤宫中废后的女儿时,这个比她还要年幼的女孩就曾经救过她,那时她的母亲被罢黜后位,在冷宫中受尽欺辱,年幼的十三公主看不过便毫不犹豫地护着她们,所以虽说只见过一面,但轻罗还是记住了这位得宠的公主,也记住了她颈上价值连城的金锁。
而今转眼间十数年已过,她早不是柔弱无能的凤羽,她也不是善良天真的小公主,可生命轮转,她竟再一次救了她。
凤鸳回过头,道:“别误会,我对你可没什么好感,只不过你对玉容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他离开了,还放不下心。”
说完这话,凤鸳推开房门,正好瞧见苏砚从院门进来,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而身后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却再一次叫住了她:“医仙,其实……皇上与你是一样的,对我的宽容和忍耐,只是因为花玉容罢了,而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162 获赠新宅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轻罗的话像一记惊雷袭来,凤鸳怔着神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渐渐走近,心脏随着他的脚步跳动得一声比一声剧烈。
当他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几乎停下了呼吸,周遭一切静谧无声,她知道无论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想的,她都不该再有所期待,但指尖带给掌心的疼痛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控诉,控诉她再一次为他所动。
然而,苏砚只是极尽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毫无留恋地与她擦身而过。
“轻罗,你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男声温柔到有些陌生,凤鸳窒住的胸腔内突然通了气息,呵,你到底是怎么了?别人家的一句话就让你险些丢盔弃甲,别傻了,也许他就在苦心经营着,来获取你的相信。
女子提步离开,从后面看,是一双受了伤却倔强着不肯透露的肩膀,轻罗无力地靠在软垫子上,问:“皇上何必故意冷落她?轻罗看得出来,皇上明明就……”
“别多话。”
苏砚冷着脸将她打断,折身倒了杯水递给她,“花玉容没告诉过你吗?永远不要自以为看穿了一切,尤其是在朕面前,连试都不要试。”
他说的话虽然冷若寒冰,可轻罗接过水杯时还是感觉到些许温暖,她笑了笑,问:“那他呢?他为什么是个特例?”最看得懂苏砚的人就是花玉容,而最珍惜花玉容的人也是苏砚。
苏砚嘲讽地笑笑,“若是早知道他这样折磨朕,那一年的雨天,朕一定不会给他开门。”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现在也不会被这臭小子抛在人世,加倍品尝这份孤独,也不会因为这臭小子,每每见到鸳儿时都要多上一丝苦痛,更不会因顾及他的感情和心情,而饶恕一个又一个他认为罪无可恕的人。
他看了轻罗一眼,用鞋子碾了碾遗落在床边的西杆。
。。
在轻罗那整整呆了一天一夜,回到住处,凤鸳才想起青远来。
本以为他早回去了,没想到一进院门,他便从里面急急跑出来,一脸喜色,“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听说了,那些庸医被皇上狠狠罚了一通,我便知那药定然是成了,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害得我以为又出什么岔子了呢。”
凤鸳心头一暖,瞧着他发红的眼睛道:“又犯傻了不是?若是眉贵人真的不好了,那宫里还不得炸开锅?”
“青远公子,青……”丫鬟从房里跑出来,竟见凤鸳回来了,忙道:“医仙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快劝劝青远公子吧,这都连着两天没睡了,到现在还发着烧呢,可就是不肯听别人的话,老老实实地服药休息。”
凤鸳眉心一皱,摸摸他的额头,沉下脸,“定是服了不合身子的药,到现在还没消解,听话,快进去休息,我马上去熬药。”
青远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却碍于她的脸色不敢多话,他敛着微红的脸,乖乖走回房间。
凤鸳端着药回来时,青远已经睡了,沉稳的呼吸安静的睡颜,透露着他的疲惫,也透露着他的安心。
凤鸳将药碗放到一边,在床边坐下,谁知青远在梦中半转过身子,然后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发着烧的他指尖冰凉,凤鸳叹口气,终是不忍离开。
而现在的她并不知道,也许就因这一刻看似不起眼的选择,她人生的轨迹再次发生了不可料想的变化。
。。
三座园子很快翻新完毕,今儿一早就听说其中最大的一座梅园给了眉贵人,一座小的给了安答应,宫中都在说皇上这是转了性,忽的就知道对人好了。
凤鸳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丫鬟讲这事儿,听得连胃口都没了,谁料小诺子一声“皇上驾到。。”从外面传来,她和丫鬟都吓了一跳,匆匆出门相迎。
“去给皇上摆副碗筷。”小诺子将小丫鬟拉到一旁,嘀咕道。
凤鸳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咸不淡地说道:“小女这都是些清粥小菜,不及皇上平时用的。”
哪知苏砚就像没听见似的,冷着一张脸就在桌前坐好,道:“朕都不嫌弃,你多什么话。”说罢,抄起碗筷,就扒了两口饭,丝毫不像个顾及颜面的帝王。
“看着做什么,过来坐。”他看她一眼,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大清早的这是演哪一出呢?莫名其妙!
凤鸳偷偷瞪他一眼,拿起筷子却没有一点胃口,晃神间碗里就多了两根青菜,一抬眼就见苏砚不知意味地盯着她,道:“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光看着就能饱了?”
凤鸳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默默地将那两根青菜依次塞进嘴里,她真想问问,他大早上就过来教训她,是怎么个意思,是有话要说,还是有命令要下,就不能痛快点?
一顿饭间,她一直在等着他开口,谁料他还真就只是吃饭而已,且脸色又沉又冷,活像个大冰块,单是看着都容易消化不良。
吃过饭,苏砚就这么带着小诺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凤鸳对着他的背影干瞪眼,呵,还真就是来用早膳的?
“医仙,医……”
青远的声音由远及尽,打破了房里的沉默,苏砚猛一皱眉,神情严肃地看向青衫男子。
“草民……草民叩见……”
他吓了一跳,急忙在门口跪下,苏砚却不耐地将他打断:“行了,起来吧。”
青远站起身,老老实实地敛着脑袋站到一旁,看得凤鸳暗生闷气,平白无故的,就知道用那双眼睛吓唬别人,还是赶快回去疼你的眉贵人算了!
正想着,苏砚竟回过身子,她后脊梁一凉,马上恢复恭敬的姿态,笑得比花还灿烂,“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
“哦,朕突然想起来,翻新的园子中还剩了一座,现在空着,你先搬过去住着吧。”
说罢,扬长而去。
青远像重获新生似地跑过来,“皇上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丫鬟兴奋地笑了两声,凑过来道:“这都不明白?皇上这是赐了新园子给我们,从今以后,我们就离开这个简陋的地界了。”
“啊?真的?那太好了。”明明没青远的事儿,可他的摸样看着比那小丫鬟还要高兴。他激动地拉住凤鸳的手,“恭喜医仙,贺喜医仙了啊!”
凤鸳干巴巴地笑了笑,心里却生了个疑问。。一句话的事儿,让小诺子过来传达也就是了,他还亲自过来一趟,难道真的是想用早膳?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163 人世无奈
夜半梅园。
蒙面男子立于假山之后,轻罗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的情况,确认无人才轻声开口:“我来了。”
男子转过身来,阴鸷地笑了一声,“说实话,送你入宫前我并没有对你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你不仅成了这批秀女的佼佼者,还甚得皇宠,实在出乎意料。”
这个男人太危险,轻罗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用假话搪塞他,“皇上他只是看重玉容而已,而对于我,其实并不感兴趣。”
“呵呵,你还挺老实的。”男子勾勾唇角,走到近处,捏住她的下巴,“没想到苏砚竟是个痴情种,好歹是个男人,遇到如此绝色竟还不动心,看来得给他下点猛料才行了。”
“你想怎么做?”轻罗忍痛问道。
“对付痴情人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折磨他心爱的人。”邪恶的眼珠发出怖人的光,瞧得轻罗心口一抽。
轻罗回到房里,没想到苏砚竟不知何时来了,她心里藏着事儿,被他吓了一跳。
苏砚兀自呷了口茶,锐利的目光将她一扫,“夜深人静的,眉贵人这是去哪了?”
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惊得她脸色煞白,她努力控制着心境,强笑道:“只是觉得有些闷,便出去走走,想一个人呆一会,所以没让丫头跟着。”
茶杯“咚”地一声放下,他的眼里掩着疑色,“眉贵人答得倒是周到,朕还没问你为何独行,就主动将缘由说出来了,真是贴心。”
听了这话,轻罗心里一慌,忙道:“皇上说笑,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担心罢了……”
“担心?”
苏砚讥诮一笑,忽地顿悟道:“啊,想起来了,眉贵人的身子最近才好起来,这才不想让朕担心的吧?”
“皇上……皇上所言正是臣妾想说的……”
她颤巍巍地在桌边坐下,甚至不敢看苏砚的眼睛,无奈男子突然一声凝重的“轻罗”,竟让她连想都未想就抬起了头,并与他四目相接。
“轻罗。”除了凝重,他的神情里还多了一丝少见的柔软,“别做让朕失望的事,玉容也在看着你,懂吗?”
“臣妾明白。”
苏砚离开房间的一瞬,轻罗就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她沿着床边慢慢坐到地上,将藏在袖子里的小药包拿了出来。
。只消放进去一点点,就能送她上西天。
想起那男人的这句话,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天啊,她到底该怎么做,也许对于她这样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想要出宫,绝非易事。
暗中,那男人时刻盯着她的行动,只要她稍有忤逆,就会被发现;而明里,皇上虽然待她不薄,却始终对她七分猜忌,恐怕一旦医仙出了事情,他第一个找的人就会是她。
当初冲动之下,闯入宫中,没想到而今竟陷入两难境地,形势堪忧。
轻罗所担心的事并非无源可循,苏砚今日对她所说的那句话就是一句警醒,而此刻的寝宫宫顶,正苏砚负手而立,长袍亲侍半跪身后,道:
“回禀皇上,眉贵人床下和褥下残留的少量药材,确为西杆无疑,且就在方才,眉贵人一个人在深园里呆了许久才出来,属下不敢打草惊蛇,故未跟得太近。”
“不过眉贵人离开后,属下亲自察看了一番,果然发现假山后面出现了几处男人脚印,且脚印极轻,是个武功不可小觑之辈。”
苏砚微蹙了蹙眉,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内来去自如,定是绝世高手,不过再厉害的人,都有可以攻击的弱点,怕只怕这个人是个深藏不露、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况且以明对暗,他处在劣势。
“先不要声张,在重梦园加强守卫。”
“是。”
千算万算,左思右想,凤鸳在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和苏砚住在隔壁的一天,而且,还不能将这个莫名其妙的牌子摘掉。
“重梦园?”
她歪着脑袋看看匾额,一脸不解,他难道是让住这里的人天天做梦才行?
依她看,相比于这座充满药材的园子,紧挨着的梅园更像个梦境,美轮美奂的风景,再加上皇上日日探望,相思难解,一起用膳的图景可能更像在梦中。
人家是夫妻两个,是要守着一辈子的人,就算从早到晚腻在一起又有什么不行的?
可她到底是为什么,总是将他们谈笑的场景从深处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想,往往想着想着就满肚子暗火,却又找不到一个可供她冠冕堂皇的理由。
最可气的是,苏砚每天黄昏时候像定了时间似的过来看她,有时候一句话不说就只是吃饭,还有时候连看都不看她,只是一再嘱托她不要单独行动,就连出个园子也有人颠颠地跑回去,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