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晰的眼睛、微深的眼眶、英挺的鼻子、像刀削般的下巴……
叶领卫?
她为突然而来的答案大吃一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圆圆地瞠开,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同时,脚下缓慢地像他走去。
他是谁?他怎么会和叶领卫有一张一样的脸?他到底是人是鬼?这一切又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她的心跳不断地加速,却停不下探究的步伐,偏巧男子找到东西转过身来,“我找到了,快点上药吧,给。”
他也被凤鸳吓了一跳,但并没露出恐慌的样子,他一把将东西塞进她的手里,身形一闪便越过女子,掀开床板进入密道,动作一气呵成。
凤鸳看了看手里的金创药和纱布,按耐下心中焦躁,一步一步靠近床榻,故作无心地问:“你……究竟是谁?”
VIP章节 040 中秋夜宴
“你……究竟是谁?”
男人停了一会,再说话时声音竟有些颤抖,他说:“我……我谁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我……我是不存在的一个人……”
凤鸳心里一抽,“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存在的一个人?”这个人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知道在浮世宫里知道的事情越少便越好,但这实在太诡异了,最关键的是这似乎能和之前叶领卫身上的抓痕时隐时现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我……我自从来到浮世宫以后……就不是原来的我了……别人成了我……我成了别人……”
男子越说越激动,凤鸳却越听越糊涂,“你别着急啊,你慢慢说,别人成了你,你成了别人,那个别人到底是谁?”
“我……”他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停了下来,“我不能再说了,再说,我会没命的……”
真相就在眼前,凤鸳更加心急,“你想说的那个别人,是不是指叶领卫叶岚?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好了。”如果这个男子与现在的叶领卫真的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么,如果他们曾经交替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之前的事情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不不不……”
可男子只是恐慌地连连否定,却不肯多说一个字。凤鸳不知他究竟是真的在否定,还是只是害怕承认真相,可再想多问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
进来的人是花玉容,他捧着药棉等物三两步跳进来,“鸳儿,怎么把灯熄了?”
凤鸳一惊,有些语无伦次:“哦……哦,刚才……刚才风大,吹灭了。”
“是哦?”花玉容瞥了眼关得死死的窗户,勾唇一笑,并未多言便将蜡烛重新燃起,坐到凤鸳的身侧。
凤鸳的手里尚拿着金创药和纱布,花玉容长手一伸,从她手里取过金创药瓶,半笑着说道:“原来我们鸳儿都找到药了,玉容这一趟倒是白跑了。”说罢,他将自己取来的东西信手一扔,便扔进门旁的小桶中。
“哎!”凤鸳皱起眉头,“你扔了做什么?我又没说不用!”
“哦?原来是要用的啊。”花玉容一惊一乍地站起来,一阵不合时宜地傻笑,又跑过去将东西捡了回来,“来,将胳膊伸出来,我帮你上药。”
这人怎么反复无常的?
凤鸳无奈地叹口气,抢过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我自己来吧,好歹也学了些日子,总比你熟练些。”就他今天这一连串不正常的表现,她还真不放心让他包扎。
这回花玉容倒是没争,趁着凤鸳包扎伤口的功夫,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望向天边的圆月,“鸳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到亥时了吧,估摸着夜宴表演也要开始了,等我稍微包扎一下,就去百花园准备着,你也一同去吧?”
“嗯。”
——
千奇百怪的假石堆砌在水池周围,一条高高拱起的红漆木桥横亘水池之上,在数十盏红色灯笼的映照下,更为醒目,隐隐约约有薄薄的雾气从池水下升腾而起,将木桥笼罩其中,宛若仙境。
在水池的正前方,有一红漆绿顶的镶金方亭,亭中设一座刻着百花齐放的长椅,上面铺衬着紫色的金丝绒毯,另有长桌摆放其前,亦配着同样纹理的紫色绒毯,看起来甚是奢华精美。
自方亭左右两侧,各延伸出一条曲折回廊,廊中亦摆放着无数桌椅酒食,供各个园子的主子和一干谋士享用。
亥时,一壮汉赤着上身腰系红绸,一手执一鼓槌,用力敲打起庭中的一面大鼓。
鼓声雷雷,响彻庭院,苏砚身披黑底绣金百花大袍带着妖月进入方亭,霎时间,众人起身,伴着鼓声齐声道贺:“祝夜宫主早日实现大计!祝浮世宫万古兴盛不衰!”
苏砚长袖一挥,将杯盏举起,“饮。”
话落,众人跟着苏砚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的凤鸳正站在回廊之外,近百盛装女子聚集在此,有的文静典雅,有的落落大方,有的成熟媚惑,有的清新可人,皆是各个园子里选出的佼佼者,凤鸳这一打听才知她们大多数已在浮世宫呆了三四年的光景了,也有几个曾参加过中秋的甄选,却没有被夜宫主选中。
这些歌舞节目大多都是七八个人一组,只有少数极为突出的是单人表演,按照之前所排的顺序,凤鸳是最后一个出场,别的姑娘听了这话都羡慕起她来,直说历年压轴的都能选进宫去。
可凤鸳却高兴不起来,她站在回廊之外,遥遥地看了眼坐在方亭中威势凌人的金面男子,心知他一定知道尚武轩密道里那个男子的事情,却不能直接面见宫主问出事实,当真有些让她心烦气躁。
再瞧瞧斜凭椅背的红衣女子,她不禁又是心里一惊,谁都知道天下三分已久,从前圣国极盛,北疆和西苗依附圣国而生,然而近二十年里,这两个国家渐渐强盛起来,甚至于长年侵犯圣国领土。
而今圣国改朝换代,凤鸳没有机会离开浮世宫,自然没有办法知道宣国的情势,但北疆国兵强马壮,极其善于马上作战,想必就算宣国皇帝苏浣想要收服它,也不是一两年内便可办到的。
但妖月和林淮是北疆人的事情,真是远远超出了凤鸳的预料,他们来浮世宫的目的是什么?夜宫主到底知不知道实情?他们所说的,她身上的秘密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一刻不停地缠绕在凤鸳的心头,她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在无意间卷入了这么多的谜团当中。
那她,又到底是该解开这些谜团,还是只要一心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好?
“鸳儿!鸳儿!快准备一下,马上到你了。”
这时,碎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凤鸳这才回过神来,眼见着子时就快来到,这夜宴也将进入最后的高潮,她知道,今天,她绝对不能失败!
VIP章节 041 夜宴表演
牡丹齐放鎏金丝穗方形红毯之上,一露肩水袖的青衣女子正舞动着长长的袖子,其身姿柔美体态婀娜,裸露在外的双肩纤瘦却不失丰盈,肤白却透着红润,在浅绿色的伞状群尾中,她翩然而转,就似一朵正在盛开的荷花。
坐在廊中的人们不禁看得呆了,尤其是那些男子,有的举着杯盏,有的手持筷子,却不动弹分毫,只顾着向场中的佳人看去。
这应该是今日夜宴上最为突出的女子了,她看上去十七八左右的年纪,模样虽不属媚惑绝美,却另有一份淡然自若的自然之美,加之舞姿曼妙,远在她人之上,观者便不禁为其所吸引。
就连妖月也多瞧了那姑娘两眼,和夜宫主小声说道:“这姑娘倒还入得了眼,若我没记错的话,应是从梨花园挑出来的,这回,鸳儿该紧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偷瞧男子,竟发现那双慵懒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耐,未等台上的佳人叩拜大礼,便宽袖一挥,沉声道:“下一个。”
场中人俱是一愣,本揣测着这姑娘有可能入选,却没想到竟会被宫主轰下台去,台上的佳人神情一滞,委屈地眼眶一红,碎步离场。
此刻凤鸳就站在回廊远处,在侍人们的唤声下低首入场,刚刚走上红毯之时,偏巧与那青衣女子擦肩而过。
几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而下,凤鸳见了不禁有些紧张,方才她也见到了这女子的表演,真可以称之为此景可谓天上有,人间不得几回见,这样出众的姑娘都入不了夜宫主的眼,那她,可以吗?
虽有妖月等人的指点,但舞蹈诸事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凤鸳终究还是有些担心,但无论如何,她已经站在这里,她无路可退。
两面红漆大鼓被小厮们抬到两侧,凤鸳一身血色红装就像一团在夜里燃烧的火苗,她攥紧手中云袖,轻轻地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想着平日里学到的要点,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尾处粘着细碎的红色花瓣,与长长的黛眉连在一起,就像两只栩栩如生的血色蝴蝶。她未急着开舞,先美眸一转,将在座之人由左至右瞧了一遍,眼神娇而不媚,恰似一双盛水的灵珠。
她如此大胆却不失沉稳的举动一下子抓住了众人的目光,会场中极其安静,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一簇火苗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热烈地燃烧起来。
在一片寂静之中,方毯之上的红衣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她兀自跪了下去,抱紧身体,将头掩在铺展开来的双袖当中,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道击鼓之声传来。
鼓声如雷,红衣女子应着鼓声遽然而起,原本蜷缩的身体突然伸展开来,两只袖子化作红色长绫朝天挥去,像两条染上鲜血的火龙。
这由极静到极动的转变将旁人的心紧紧一抓,大鼓之声渐渐加快,红绫和着这鼓声在天空划过,人们半仰着头,视线紧紧追随着红光。
鼓声愈加密集,声声打在观者的心头,可突然之间,这鼓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两条红绫从天而落,悬在绫末的两颗玉珠散发着淡淡的光,在半空中滑出两道青色的光华。
眼见着玉珠就要落地,人们心头一紧,但场中女子却面不改色地原地一转,偌大的裙摆飞舞而起,层层衣裾随风鼓动,将两颗玉珠掩在其中。人们还未看清那玉珠是否坠地,凤鸳已然在飞速的旋转中慢慢地向上伸展双臂,并将双手阖于头顶。
她仍在一圈一圈地转着,翻飞的裙摆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但那火焰之顶,竟有一圈玉润之光,细细看去方能瞧出那便是方才从天而落的两颗玉珠。
一时间,回廊之内传起隐隐的惊叹之声。
方亭之中,同样一身红衣的女子仍然斜倚而坐,可袖中纤细的手指却不知从何时起轻轻地攥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被她一手**而出的女子,冷艳的红唇却微乎其微地牵出一抹笑意。
方亭下首紧邻着的座位上,花玉容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凤鸳,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向前倾去,一双时常带着魅意的桃花眼在此刻除却惊艳,再无平日玩味打趣的悠哉。
台上的女子收起玉珠,再向置于两侧的圆鼓挥去,红绫如箭羽,玉珠如箭头,伴着敲击声在鼓面反弹而归,凤鸳借力再次收会红绫,复随着灵动的舞姿收放玉珠。
这鼓声如此清脆,与方才震撼人心的大鼓声截然不同,她随着鼓声灵动而舞,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欢悦的火狐。
花玉容一直探着身子,险些掉下椅子,这才发现自己出神的窘态,赶紧坐回身去。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有这样勾人的能耐,实在不可与平日青涩之态相提并论。
若说这世间女子,他花玉容见过的实在不可计数,但像这样一时清秀懵懂,又一时惊艳绝尘的丫头,实在万中少有,尤其是那种灵动跃然的气质,总是让人有一种和她共舞的冲动。
想到这,他不禁又赞叹地摇了摇头,但突然间他又想起什么来,侧目向亭中的金面男子看去。
这一看,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就只有他自己失态呢,瞧瞧那一向高高在上威武凛然的男人此刻端着茶杯却只盯着女子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真想找个画师把苏砚这副失魂的摸样给画下来,以后好用这事儿牵着他,免得这人动不动就横眉冷目地以性命相挟。
场中,清脆的鼓声仿若雨声,在女子轻盈的舞步中变得越来越细碎,最后变成一片飘得极远的云雨。
舞终之处,她没有再做那些惊险绝伦的动作,反而渐渐地慢下舞步,将食指放在唇前轻轻一呼,回廊中顿时又是一片宁静,她再次眼眸一转,将回廊瞧了一圈,然后伸出双手,将两颗玉珠托于手心,并一步一步向方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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