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凌曦坐在炕沿,出口之语依旧清冷,“哦。”那少女应声,在她身旁不远处落座,“这儿有药和碎布。”凌曦言语简单,但少女还是听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恩人也受伤了,要不,红玉先给恩人敷药包扎吧!”少女怯生生地看着凌曦道。
“你叫红玉?”
凌曦没有应少女的话,而是问其一句。
少女点头嗯了声。
“跟在我身边,就得事事听我的,若是让我发现你做了背弃我的事,后果想必你是知道的。”凌曦这回说话的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清冷,但她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意思,却是再威严不过,“恩人放心,红玉绝不会做出背弃恩人之事!”
凌曦淡淡道:“别叫我恩人,以后直接唤我小姐就是。”
“是。”红玉轻应道。
“我身上的伤无碍。”凌曦说着,朝红玉受伤的脚看了眼,“把脚抬起来,我瞧瞧。”藕色绣鞋,早已被血水浸透,想来小丫头脚伤一定很严重,“不,不用,奴婢自己来就好!”凌曦语声倏地转冷,“我刚才说得话,你难道没听到耳里?若真是这样的话,等会别再跟着我。”
“奴婢……奴婢不是……”红玉急急摆手,她怕她的伤脚,污了凌曦的手,其他什么心思,一概没有的,“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凌曦说着,起身站到地上,抓起红玉的伤脚便打量起来,“骨头都露出来了。”红玉从没被人这般关心过,即便对方语气有些冷,但对她的关心,却无一丝掺假,“小姐,我不痛的。”她缩了缩脚,“小姐,你身上也有伤口呢,还是我先给你敷药吧!”
“说了我那点伤无碍,怎么还提起?”凌曦边为其细心敷药包扎伤处,边启唇冷冷丢出一句,片刻后,她又道:“近几天你就幻化成原形呆在背包里,待脚伤好了,再现出人形,跟在我左右。”红玉怔怔地望着她,眼泪滴滴掉落在衣裙上,“小姐,你……你对我真好……”
凌曦为她套好绣鞋,取过妇人给的衣裙换上,道:“我对人一点都不好,别为这点小事就心生感动,倘若你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是先前那句话,后果你是知道的!”红玉抬袖抹去脸上的泪痕,澄澈的眸子,流溢出的光芒,极为认真,她摇头道:“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
“记住你说的话。”凌曦语声淡然道:“你对云国近几年来发生的大事,可知晓?”
红玉是个心思细腻的,她听凌曦这么问,忙点了点头,开始给凌曦叙说起她听来的一些事情来。
不时选秀,广纳后宫?
呵呵,楚御寒,你不是很喜欢穆淑敏么?
那广纳后宫,又是出于何种缘由?
☆、第042章 :没找到又是没找到
凌曦听完红玉的话,嘴角漾出一抹讥笑。
“小姐,我以前在临安城玩耍时,有听坊间百姓说,说楚帝这几年后宫所纳嫔妃,不是形似聂后,就是神似聂后,楚帝这样的做法,令坊间百姓甚是不解……”后面的话,红玉没有说,她想着有关云国废后死前之事,凌曦应该多少是知晓的。
与她形似,神似?
他想做什么?
五年前那晚,说从没爱过她,说与她平日里的恩爱,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说他只爱相府嫡女穆淑敏。
如今这般行径,是觉得冤枉了父亲,愧对于她么?
忽然,一道白光自凌曦脑中划过。
虚情假意的爱恋,无穷尽的指责羞辱,很好,我倒要看看,高傲而冷然的你,是否只爱相府嫡女,不会爱上“我”?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那笑容若加以细究,不难看出其中有股子邪魅、酷冷之感。
“由这儿到临安,需要多少时日?”
敛回思绪,凌曦问红玉。
“如果步行前往临安,大约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红玉抬眸回她一句。这时,妇人质朴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姑娘,我准备了些饭菜,你出来用口吧!”凌曦朝红玉使了个眼色,立时,红玉变身白狐,钻进了背包。
“谢谢大娘!”将背包拎上,走出屋,凌曦与妇人坐在一起用罢饭食,欲起身告辞,赶往临安,却被妇人好心劝住,“姑娘,你身上有伤,不介意的话,就在俺家多将养几天,再行赶路也不迟。”
考虑到红玉的脚伤,以及自身也有些疲惫,凌曦点头,应下妇人好心挽留之意,回小屋歇息而去。
云国皇宫。
楚御寒下早朝回到御书房,没一点心思批阅奏折。
五年了,这五年间,后宫充盈不少与废后聂氏形似,亦或是神似的妃嫔,但他总觉得她们身上缺少点什么。
基于此,他没有怎么临幸她们。
从日中到日落,再到明月当空,楚御寒静坐在御案后,一直动也未动。
倏地,一劲装黑衣人出现在御书房中。
“说。”
楚御寒双眸一亮,起身问道。
那劲装黑衣人单膝跪地,拱手道:“回禀皇上,经属下多方查探,依旧没能找到聂后的尸身。”楚御寒的眸色登时变得暗淡,缓缓坐回椅上,“没找到,又是没找到!”
为夺回废后聂氏的尸身,他亲率众兵进攻朝国,一鼓作气,拿下距离云国最近的十座城池,就是为逼即墨少璟交出废后聂氏的尸身。
不料,那人在两军交战时从没出现过,然,当他率兵煜攻下朝国的第十一座城池时,即墨少璟出现了,白衣银发站在城头,轻抚起琴曲来。
随着他指下曲音转换,强大而嗜血般的杀气,磅礴迸出,顷刻间,便将他数万大军摧毁殆尽。
奇怪的是,即墨少璟并未乘胜追击,收回朝国被占城池。
☆、第043章 :是他们?
就此收手么?
没有,他没有,他决定,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多番派暗卫到朝国盗出废后聂氏的尸身,却连璟王府的院墙都进不去。
幽幽叹口气,楚御寒眸中视线,定定地锁在那劲装黑衣人身上,问道:“你确定废后的尸身,已不在璟王府?”
那黑衣人回道:“属下确定。”
怕楚御寒对他所言有疑,那黑衣人又道:“一年前,璟王不知何故,xing情发生巨变,不再呆在冰室,紧接着,属下就发现聂后的尸身,被轩帝着人带入皇宫,随之便没了踪影。”
当年,少璟抱凌曦一路回到璟王府,为不让人打扰到他和凌曦,下令将王府周围加密的如铁桶般牢固,就算是只苍蝇,也难飞进王府之中。
因此,楚御寒在两国休战后,多番派暗卫至朝国盗取凌曦的尸身,从未得逞过。
这么做,他给自己的解释与先前见到凌曦身死那刻,许下的狠话一般无二——即便身死,也别想离开云国!
然而,事实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么?
他不知,就是多年来不时地纳与凌曦神似、形似的女子进宫,他也不知自个要夺回凌曦的尸身,究竟是为哪般。
“都找仔细了?”
“回皇上,朝国皇宫能找的地方,属下全部细细找寻过,始终没有发现聂后尸身藏在何处!”那劲装黑衣人答道。
难道她的尸身已被轩帝暗中处理了?
想到这个可能,楚御寒目中神光,立时变得阴鸷。
良久,他眸中阴鸷之色隐没眼底,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劲装黑衣人问道:“可知月底举办的各国春赛,轩帝派哪个领队前来临安?”
那劲装黑衣人回道:“据属下探听来的消息,轩帝这次委派的领队人选,应是璟王和朝中左相两人没错。”
楚御寒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是他们?”他们二字,他自唇中吐出的语气,尤为鄙夷。那劲装黑衣人知晓楚御寒出口之语不是在问他,因此,他低头,未作应答。
片刻后,楚御寒摆手,“你退下吧!”
“是,皇上。”音落,那劲装黑衣人的身影,已从御书房消失不见。
对聂凌曦用情至深,滴血泪,顷刻间墨发如雪,并为抱其离开云国,出手击毙他数百暗卫高手,到头来,全是空话!
夺回那女人的尸身,他仅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不要的女人,被他人从眼皮子底下带离。
对,就是这样,他这几年做出的怪异举动,全都是因为他的不甘心所致。
心中想通,楚御寒瞬间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
一个月前,朝国皇宫。
夕阳余晖倾洒,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片暖暖的金光里。
轩帝踏进福寿宫,见纳兰太后端坐在卧榻上,神色间尽显哀伤,于是,他不由加快脚步,上前至纳兰太后身边,语带关心道:“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轩帝握住纳兰太后的手,在其身侧坐下。
“哀家没事。”纳兰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皇上近几日国事繁忙,怎会这阵子到福寿宫来看哀家?”
☆、第044章 :仅仅只有这些变化么?
不能说,她不能拿些陈年往事,扰了皇上的心神,近几年,他独自处理朝堂政事,令他本就不怎么好的龙体,变得更加虚弱起来。
“母后身子不适,朕就算国事再忙,也得抽出时间过来看看母后,要不然,即便朕坐在御书房,心也不在政事上。“听福寿宫的宫侍通禀,说纳兰太后在榻上午睡时,突然间一声惊叫,人立下自梦中惊醒,随之坐起身,陷入哀伤之中,任他们这些宫侍轻唤,都不起一点作用。
如此一来,轩帝忙丢下政事,赶了过来。
“你们一个个再这般碎嘴,害得皇上丢下国事,赶至福寿宫看望哀家,便全给哀家滚出宫去!”纳兰太后目光一凛,逐一从侍立在内殿中的宫人身上扫过。
“奴才(奴婢)不敢!”
内殿中伺候她的宫人们,顷刻间齐扑通一声跪地。
轩帝清俊,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出言劝纳兰太后,“母后何必为难这些宫人,是朕叮嘱他们,若是你这有个什么事,就立刻前往御书房通禀的。”纳兰太后盯着跪地宫人们冷哼一声,道:“今个有皇上为你们说情,哀家就不责罚你们了,退下!”
“奴才(奴婢)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
宫人们起身,相继退出内殿。
“母后,你是不是因为璟的事,又做噩梦了?”见内殿中仅剩下一位伺候纳兰太后多年的老嬷嬷在场,轩帝垂眸思索片刻,终抬头,轻声问纳兰太后一句。
纳兰太阳叹了口气,摇头没有说话。
“母后,璟的xing子变成今日这般,与母后没有丝毫关系,都是朕一人为之。”
他也是没得法子,才在一年前听了左相的建议,对陷入伤痛中无法自拔的胞弟用了手段,轩帝眸底划过一抹黯然之色,纳兰太后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怎么能怪皇上呢?若不是皇上当机立断,璟怕是一辈都沉浸在失去云国废后的伤痛中,走都走不出!”
说着,她话语微顿,片刻后,方才接着道:“他现在xing子是变得残虐,冷漠了点,但他脑中已彻底没有了那云国废后的影子,从长远考虑,这于他何尝不是件好事。”
残虐,冷漠?仅仅只有这些变化么?轩帝心底苦笑。
“唉,有时候我想想,他既已忘记了云国废后,为何对皇上,对哀家还是冷漠的不愿搭理。他若继续这般下去,哀家真得很失望,很失望有他这么个冷血的皇儿。”明知自己皇兄龙体欠佳,不知帮忙打理朝政,每日不是在府中弹琴度日,就是进宫漠然转两圈走人。
“母后,璟有上早朝的,且他也时常到母后这儿走动。”轩帝不想纳兰太后为少璟的事过多伤心,便出言宽慰道。
纳兰太后幽幽叹口气,未作言语。
早朝那孩子是上,但却不发一语,皇上以为她这个做母后的不知道么?
至于每日早朝散后,到福寿宫来看望她,也仅是静立片刻,瞬间便抽身离去。
于这样的少璟,纳兰太后真得是头疼得紧。
“若是煜在的话,他定不会像璟这般不懂事,竟给皇上和哀家心里添堵!”
☆、第045章 :忆往事心生忧伤
纳兰太后思绪渐渐飘远,呢喃道:“那孩子与璟一胞双生,哀家当年怎就……怎就……”
苦涩的泪水,自其眼角慢慢地滑落而下,“也不知这么些年过去,他可还活在世上,可怨恨哀家没能护住他?”轩帝听纳兰太后嘴里发出的呢喃之语,默声不语,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宫变,都是那场宫变,才致使他们母子分离,兄弟离散。
恨,他恨那场宫变的策划者!
虽然最后先皇以雷霆手段平息了宫变,并派出不少暗卫在民间寻找他另一幼弟,终了却是一无所获。
许久,轩帝敛回思绪,问纳兰太后,“母后,你是不是因想起当年的往事,才从噩梦中惊醒的?”纳兰太后一怔,盯着轩帝,竟一时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