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冷笑几声,说:“只要宇文俊把梁氏在江东和齐越的店铺收为己有,他很快就会跟慕容商会解约,直接售卖锦鳞国的面料衣饰,而不再通过慕容商会转卖。紧接着,羽凤国和腾龙国也会效彷,慕容商会很快就步了叶家的后尘。”
听目光这么说,在座的人都变了脸,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等待最终答案。
“宇文俊和慕容商会所签的契约涉及到锦鳞国的面料衣饰、腾龙国的名贵药材、羽凤国的胭脂水粉,单方解约是要有巨额赔偿的。”
“所谓的巨额赔偿只是几百万两银子,解约后不出半年就能赚回来。”江雪想了想,说:“豆豆,你马上去慕容居,让总掌柜给西南各州的商会快马送信,召集各地的掌柜管事来济州议事,再让总管事到府衙打听确切的消息。”
“我这就去。”王豆豆一溜小跑冲出前厅。
“公子,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齐越那边没消息,属下很担心。”
江雪思虑片刻,说:“郭掌柜、杨掌柜,你们休息两天就回去。不管燕南洵和宇文俊怎么做,慕容商会都不要插手,只管好我们的生意。跟梁氏有生意往来的店铺,只要有人接手,就按规矩交接,有消息及时通报。齐越的王后跟宇文家族有亲,北野枫倾向宇文家族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无权指责。”
“属下遵命。”
郭掌柜和杨掌柜又跟江雪聊了一些生意上事情,茶过三盏,就起身告辞了。
番外 番外之儿女(终篇)
浅绿色素花帘帐明净素雅,银盆里的冰块白气氤氲,暖阁里一片清爽。
隔壁,江雪与众人说话的声音清晰传来。嫣儿躺在凉榻上,闭目沉思。门口探进一个脑袋,瞄了几眼,飞快蹿上凉榻,与嫣儿并肩躺着。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懂吗?整天让你跟着押镖,书也不读。”
“你也没读过书呀?凭什么说我?”绛儿躺着不动,噘着嘴狠剜嫣儿几眼,又说:“你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你还不赶紧起来。”
嫣儿冷哼一声,说:“别忘了我是你小姨,尊重长辈懂不懂?”
“别理我,烦着呢。”
绛儿一脚把几案踹到凉榻另一边,抱着软枕,躬着身子,滚到一边。嫣儿坐起来,看着绛儿一脸愁绪,觉得很好笑,绛儿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
“小家伙,你发什么愁?跟小姨说说。”
绛儿叹了口气,冲隔壁努了努嘴,问:“你听到了吗?”
嫣儿明白绛儿愁虑所在,也跟着叹了口气。起事平息之后,沐宸钰夫妇生死不明,江雪和南成远担心不已,梁氏被查封,江雪又面临一大难题。
“卓林的爹娘关在天牢里,嵘儿哥哥说只要以他和峥儿姐姐为人质,就能把他们救出来。我爹不让救人,还不让告诉我娘,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
江雪走到暖阁门口,听到绛儿的话,忙走进来,问:“绛儿,你说什么?”
绛儿跳下凉榻,没看到南成远,忙把江雪拉到凉榻上,把嵘儿那天说的话告诉她,又补充说:“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爹要揭我的皮呢。”
“你爹也真是,明知你宸钰舅舅关在天牢,有机会救人,为什么不救呢?”
嫣儿扯了扯江雪的衣袖,轻声说:“姐,其实姐夫不用这个方法救人,也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以峥儿和嵘儿为人质,确实能救出沐宸钰夫妇,可峥儿和嵘儿会怎么想?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次你维护沐宸钰,他们已经跟你疏远了。”
江雪揪着眉峰,长叹几声,说:“先跟峥儿和嵘儿说清楚,演一场戏,先把人救出来,也未必不可。总比他们在天牢不见天日,我们一直忧着心要强。”
“姐,有句话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直说吧!”
嫣儿想了想,说:“沐宸钰等人起事是想杀南宇沧报仇,那晚峥儿说得很清楚,起事成功,她和嵘儿都会沦为阶下囚,甚至会没命。在这种情况下,峥儿和嵘儿会配合你救沐宸钰吗?沐宸钰活着,他们就有可能死。如果沐宸钰等人起事成功,凭你和沐宸钰之间的情意,你感觉能保住峥儿和嵘儿的性命吗?我觉得很悬,谁都害怕斩草不除根,会留下后患。其实峥儿很懂事,你看她对卓林的态度转变,你就能明白。别说沐宸钰是叛匪,就是你现在和南宇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峥儿和嵘儿也会倾向于南宇沧,而不维护你,毕竟……”
南成远卷帘进来,瞄了绛儿一眼。绛儿浑身一哆嗦,趁南成远不注意,跳窗户跑了。南成远没说话,坐在凉榻一旁的椅子上,满脸思虑。
江雪靠在凉榻上,苦笑几声,说:“是我太愚蠢了。”
嫣儿挑着嘴摇了摇头,“以前总听你说沐宸钰不错,我现在感觉他太愚蠢。且不说沐家怎么样,象他整天想着报仇,最终搭上自己,带累别人。”
南成远笑了笑,说:“嫣儿说话很大气,你姐现在忧思过度,失去判断力了。”
江雪默认南成远的话,无奈苦笑,问:“成远,我们怎么办?”
“听你的,生意上的事你全权做主。”
“我想把梁氏在西南的店铺买下来,给卓林和卓达留下傍身糊口的资本。”
“好。”
江雪冲南成远点头一笑,心里豁亮了许多。她和南成远都明白,南宇沧查封梁氏,转卖梁氏的商行店铺,又何尝不是给慕容商会敲警钟呢?燕南洵和宇文俊早就得到了消息,提前出手,他们的实力壮大了,都会威胁到慕容商会。
慕容商会收购了梁氏在西南的全部店铺商行,有上百家之多,江雪忙碌了三个月,才完成了店铺之间的对接。北野枫为感谢江雪和南成远对北野婧的照顾,阻止宇文俊购买梁家在齐越的店铺,把机会留给了慕容商会。
燕家和宇文家族收购了梁家大多数店铺商行,全部都改头换面,归入自家生意。沐宸钰夫妇多年的辛苦经营,到最后却为朝廷换来大把的银子。
十几年前,在江雪的催化下,雄踞江东百余年的叶氏家族覆灭。仅次于叶家的梁氏又经历了十几年的起伏,也在中天大陆消失了。因为反叛的罪名,梁家的消失更显悲壮。当年掌控天下财富的四大巨商,只剩了慕容商会和北野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雪靠坐在美人椅上,想到这句话,心中一阵颤栗。又到了仲秋八月,丹桂飘香的时节,回忆不知不觉撞进她的脑海。
那一年,她要回京城行及笄礼,沐宸钰和南宇沧来接她,正是八月时节,满树桂花簌簌。那时,南宇沧还是落拓皇子,与沐宸钰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看到南成远走过来,江雪中断回忆,拭去眼角的泪花,迎上去。南成远手里拿着几封信,江雪心中欣喜,希望能有她期待很久的信。
“有我的信吗?”
南成远把信递给她,“有你两封,一封是沐云月写来的,还有一封是刘蕴仪的父亲写来的,宸钰给我们两人写了一封,这几封是我的朋友写来的。”
江雪心里阵阵失落,接过信,问:“六哥怎么样?”
“他们从天牢出来,得知梁家覆灭,都伤心欲绝。想要拼一死,被我派出的人拦住了。我想让他们来济州,没想到他们接连遭遇追杀,很狼狈。我让苍鹰骑护送他们去荒丘了,让他们先冷静一段时间,再从长计议。”
沐云月的信不过是问候、报平安,都是一些家常里短的闲话。刘蕴仪父亲的信让江雪感伤不已,刘蕴仪直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她的父母一再哀求江雪打听消息,每次来信都让江雪难受好多天。
“有蕴仪的消息吗?”
南成远摇摇头,说:“我让眼线到宫里打听,他们说伺候大皇子的人在平息起事之后都不见了,没生还的可能了,你就写信跟她的父母明说吧!”
“蕴仪来济州投靠我,没让她安全回到父母身边,我一直很自责。”
“怨不得你,谁能预知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南成远坐到江雪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说:“跟你说件趣事,燕南洵被封逍遥王,燕家所有生意的利润与户部变成二八分成。宇文俊被封靖海候,效彷燕南洵,为户部送上了大把的银子。”
江雪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酸酸的。南日皇朝重家农轻商,虽然不象前朝那样限制商人的衣食住行,商人的地位依旧很低下。南日皇朝祖制规定异姓不封王,南宇沧不但分封了诸多异姓王,连商人都封王封候了,可谓开了历朝的先河。
商人有了爵位,富而且贵,扬眉吐气,能不感恩戴德吗?皇恩浩荡,贡上银子算什么?南宇沧确实是一位开明的君主,吏治开明,四海升平。大笔的银子填充国库,如今的朝廷再也不象南成远主管户部的时候,天天为银子挠头了。
“还有京城的来信吗?”
南成远微微摇头,差开话题,说:“嫣儿和缇儿回来了,正收拾行李呢。商会的事也忙完了,让嫣儿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别整天闷在家里。”
江雪点头答应,笑容生动,目送南成远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接连长叹几声。离开京城四个月了,她没收到峥儿和嵘儿的信,也没收到洛水瑶的信。
自离开皇宫,她和洛水瑶几乎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峥儿和嵘儿认字之后,每个月都会给她写信。可现在,她接连往洛家送了几封信,一直都没有回音。
因为沐宸钰的事,儿女与她疏离了,可洛水瑶呢?为什么也没有只字片语寄来?她时刻关注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都很好,如常生活,唯独对她再也不似从了。每每想起这些,江雪的心如钝刀割磨一般,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姐姐,想什么呢?”
“娘,我回来了,外婆让我给你带了礼物。”
江雪笑着迎过去,一手拉着嫣儿,一手抱着缇儿,含笑轻叹,热切寒喧。
“姐,听丫头说齐越国把北野婧接走了。”
“是呀!你们去西州之后,婧儿陪着我,时常陪我聊天,有时候帮我(。3uww。)整 理账目,很贴心。北野婷没了,凤清薇很伤心,就让人把婧儿接回去了。”
“北野婷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北野枫亲自到京城接北野婷回国。半路上,北野婷得了重病,没几天就病死了。齐越国有公主不入王陵的祖制,尸首没运回齐越,就地埋了。”
嫣儿拍着胸口,积聚在胸的闷闷的压抑微微减轻。先前听说北野婷在京城留下一些奇谈怪论,成为南日皇朝君臣嘲笑齐越国的把柄。有大臣担心太子妃言行举止类似其姐,联名上奏折要退婚,北野枫费了好大劲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北野枫来过济州,嫣儿见过他,又从江雪等人口里听说过北野枫的心性为人。由此可见,北野婷病死在回齐越的路上,让人起疑,却不足为怪。
“蕴仪有消息吗?还有那位白如雪老乡,结果怎么样?这么多老乡汇聚京城,我还以为有大会战呢,本想去看场热闹,谁知白跑一趟。”
江雪摇头轻叹,沉声说:“我本想通过水瑶打听蕴仪的消息,写了几封信,也没回音。听绛儿说大皇子死了,总管太监就把伺候的人全押起来了。白如雪是起事者的内应,又弄出大皇子闹得风风雨雨,估计没活命的可能了。”
嫣儿面向西方,双手合十,说:“求佛祖给这几位老乡再穿一次的机会。”
缇儿扯了扯嫣儿的衣襟,问:“小姨,你再说什么呀?”
“没、没说什么,呵呵。”
江雪哄着缇儿,母女玩乐了一会儿,就让奶娘带她去休息了。嫣儿陪江雪闲聊,说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即使她们两世为人,也不胜感慨。
嫣儿见江雪气色不似先前,即使在笑,也夹杂着苦涩和无奈。言谈之间,嫣儿猜出江雪的心事因儿女而起,峥儿、嵘儿已经几个月没有音信,洛水瑶也一直没回信。嫣儿清楚事情的起因,不知如何开解劝慰,只能陪着江雪叹气。
商会的事情处理妥善,江雪闲下来,嫣儿怕她愁闷,陪她到各处散心。江雪突然对寺庙热衷起来,嫣儿陪她烧香拜佛,诵经祈福,接连几天,走遍了济州城周边的寺庙。大概因为有了心灵寄托,江雪心情好转,嫣儿也松了一口气。
“姐,明天去哪玩?”嫣儿伸着懒腰,躺在马车内,喜滋滋地问。
“先休息几天,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上山,怪辛苦的。”
“不辛苦,反正闲着也难受,你也知道我是个没追求的人。吃饱混天黑,诸事不操心,象现在这样的生活,上辈子想都不敢想,幸福呀!”
江雪抚着嫣儿的头发,笑着说:“这个时空的女孩出嫁早,再过两年你就及笄了,也该说亲嫁人了,等嫁了人,哪还能这么轻松?”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