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吉时,对南宇沧影响不大,但会让沐云雾一辈子闹心。不管以后的路是平坦亦或坎坷,她都会铭记心头,刻刻发恨,时时不安。
江雪想了想,说:“你让迎亲的人做好准备,我去找管家商量。”
沐容生是沐府两起婚嫁的总管家,礼仪程序均由他具体安排。江雪以柳姨娘嫁妆太多为由,让沐容生安排迎娶柳姨娘的队伍先走。沐容生也知道柳姨娘的嫁妆比沐云雾要多上几倍,先让他们走,便于安排,方便后面的车马出入。
一府同嫁二女,谁先谁后没有定例,做为总管家,他可以临时决定。可南宇沧是当朝亲王,沐云雾是沐家千恩万宠的正宗小姐,理所当然让他们先行。
江雪见沐容生正在犹豫,有推脱之意,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塞给沐容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相当于他几年的收入,沐容生不由双手发颤。他接过银票,冲江雪含笑道谢,笑容里满含恭维奉迎。
沐容生跟管家和管事交待了几句,又到内院向花太太禀明情况,讲明顾虑。他有理有据,安排稳,妥,花太太忖度片刻,点头同意。乔姨娘听说让迎娶柳姨娘的队伍先走,顿时瞪大眼睛,高声反对,花太太等人不予理睬,最终反对无效。
鞭炮礼花轰鸣燃放,锣鼓清脆、唢呐高扬,乐队前面开路,紧接着二百辆装满黄金的推拉车铺开车流长龙。有几辆黄金车装得不好,行至门口时,有金条掉落,小厮重新装车,耽误了不少时间。新人上马起轿之后,繁多的嫁妆紧随其后,箱笼太多,不拘哪一个有点磕碰,都要停下来(。3uww。)整 理,影响队伍出发的进程。
迎娶柳姨娘的轿马、送亲者和全部嫁妆赫赫扬扬走出沐府的大门。吉时将过,沧亲王府的迎亲队伍赶紧跟上,时间短促,一行人匆忙慌乱。沐容雾不让喜娘搀扶,顶着盖头,快步如飞来到花轿面前,还没上轿,吉时结束的钟声就已敲响。
礼炮喧鸣,高乐悠扬,恭贺之声此起彼伏,即使人声嘈杂喧嚣,沐云雾咬牙声仍清晰可闻。南宇沧骑着马走在前面,吉时已误,他毫不在乎。
沐乾柱没参加婚宴,沐容初、花太太、乔姨娘带着沐府长房的男亲女眷去了沧亲王府,江雪、沐容基和二太太带人去送了柳姨娘。
楚易和柳姨娘的婚期确定之后,江雪就跟北野氏的宁掌柜、千味楼的宋百味商量,大婚当天,慕容商会包下京城十几家千味楼,做迎宾待客之用。十几家千味布置喜宴,足见威仪显赫,慕容居不用安排婚宴,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慕容商会所有店铺,不拘绫罗绸缎、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凡售卖货品,一应低价酬宾。如潮人群围观盛大婚礼,又掀起抢买风暴,热闹喧哗经久不息。
所有千味楼除了款待迎娶送亲者、诸多宾客和帮忙使用之人,又向京城开放。不拘官民百姓,不论随礼轻重,凡与慕容商会有交情者(无交情、混饭吃的也大有人在),都可以就近到千味楼用餐。安顿好柳姨娘,江雪请南成远代为安排接待沐府的送亲者和官员贵客,她和楚易跑遍京城所有千味楼,接受宾客的恭贺。
南宇沧只是纳侧,使用花费依例而行,有诸多限制,并不隆重。且南宇沧初入朝堂不久,与诸多官员交情浅薄,除了他的下属至交和沐府的送亲人员,还有与沐府交情浓厚者,来参加婚礼的人不多,沧亲王府没有热闹可言。同柳姨娘风光大嫁相比,沐云雾的婚礼显得寒酸小气,毫无皇族盛大威扬的气派。
送走宾客,江雪早已累得骨软筋疲,她把内外应酬的事务交给罗掌柜等人,让楚易安置聘礼嫁妆。她连柳姨娘都没去看,就钻进卧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吃过晚饭,几个丫头都想着去闹洞房,江雪毫无兴趣,打发走丫头,她一个人对夜沉思。点滴过往写满回忆,她深思冥想,不觉泪流满面。
想着明天就要远赴漠北,她心里酸涩慌乱,前途漫长遥远,此行吉凶未卜,她对京城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衍生出浓浓的眷恋。好象就在突然之间,她很想见南宇沧,毕竟曾经深爱,不需说什么,让一切尽在不言中,看他一眼就好。
结局卷 浪漫红尘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生有你
清凉的夜空深邃幽远,乌蓝笼罩的天际,灿灿星辉点缀。
江雪披着莲青夜披风,从慕容居后门出来,踏进青黑岑寂的小巷,缓步慢行。她在巷口踌躇许久,长叹几声,淡静一笑,大步向沧亲王府走去。
王府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悬挂,溜金喜字迷迷幻彩,浓郁的喜气饱含秋夜寒凉。整装侍卫林立大门两侧,归元归真正带领门人正恭送尽兴而归的宾客。
她徘徊在王府对面的街口,双手裹紧披风,凝望深空,笑容清冷凄迷。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与其见一面,又惹上相思情债,不如装做无情,从此今生陌路。彼此都付出的感情,即使结束也没有谁对谁错,不应有恨有憾。
既然结束,就给彼此留下空间,不要再惹闲愁,即使从此前路漫漫,也有或是甜蜜或是酸涩的回忆相伴,曾经爱过,此生足矣。
她自嘲一笑,转身没于黑暗,准备离开,听到身后传来轻碎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猛然回头,看到岳公公站在她身后,一脸无可奈何。
“进去看看他吧!宾客还没送走,他早就喝得烂醉如泥了。”
江雪寻思片刻,点头说:“我可以去看他,等他醒了,你别说来过。”
她打开披风的帽子罩在头上,跟在岳公公身后,走进王府。两人沿着弯曲的迂廊来到正院门口,岳公公摆了摆手,侍候的太监侍卫都退下了。
江雪登上雕栏,四下眺望,看到后院中间有一座较大的院落,院中灯火通明,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一定是沐云雾在王府的居所了。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南宇沧不与貌美如花的新娘共渡良宵,却一个人留在正院喝酒,想必他也心中不快,曾经的情殇也留给了他深刻的打击。他娶侧妃,她嫁老娘,彼此相见,互道恭喜,回忆曾经的痴爱,哪里还有喜庆可言?
岳公公把她带到厅堂门口,打开房门,轻声说:“进去吧!他在暖阁。”
江雪应声点头,本想让岳公公给南宇沧准备一些醒酒汤,想了想,还是算了。南宇沧醉着也好,等他一觉醒来,今夜或真或幻的一切就当做一场梦。
她走近正厅,岳公公就从外面把门带上了。江雪抑制剧烈的心跳,放慢脚步,穿过花厅,来到暖阁门口,靠在门框上,长吁一口气,平复跃动心绪。
远去漠北,长路漫漫,她只想见南宇沧一面,即使誓言已斑驳苍白,此去经年,仍有美好的回忆相伴。红尘万丈,繁华如流沙,生命亦在弹指之间。
暖阁里寂静无声,可能南宇沧已经沉醉入睡,这样更好,她看上一眼,转身离开,也了却一桩心愿。她轻轻推开暖阁的门,掀起帘幔一看,吓了一跳。
南宇沧盘腿端坐在软榻上看着她,神色平静,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根本不象喝醉酒的样子。看到江雪走过来,他仍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她。
江雪意识到自己上了岳公公的当,心无怨忿,反而有暖暖的感动。她慢慢走近南宇沧,突然感觉心底有一种令她窒息的压抑,很想发泄出来。
“你不是醉酒了吗?骗我。”
南宇沧脸上的笑纹渐渐扩大,仍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眼底炽热欲痴。
“为什么不说话?你哑巴了?把我骗来很好玩吗?”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害怕一说话梦就会醒,梦一醒,你就会消失不见。”
一股暖流混合着甜蜜、交织着酸楚在江雪心底泛滥,漫延鼻腔,化做水泪充溢眼眶。她很想扑到南宇沧怀里,痛哭一场,跟他诉说分离之后的苦痛心伤。
可是,她犹豫了,她害怕自己一旦防线崩溃,就会贪恋他怀抱的温暖,就想与他永远相依相偎,今生此世不分离。当初她决定放弃,确实情非得已。
分开的这一段时间,南宇沧没找过她,宠爱花纺婵,致沐云雾假孕,他也没有要跟她解释的意思。一份族籍证明牵扯,恨怨也罢,见过一面,聊聊几语,不过是公事。她选择了放弃,可她仍为南宇沧的沉默心存芥蒂。
事到如今,她要合亲漠北,他已有妻有妾,即使冲破所有困境,重归于好,也难免心有闲隙。有些事情一旦做出选择,就不能再犹疑回头,只能一路向前。
江雪坐到他对面,咬了咬嘴唇,抑止泪水,轻叹一声,说:“明天我就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今晚想来看看你,也许今晚这一面会成为一辈子的记忆。不管你是雄霸天下还是安稳渡日,都以保重自己为前提。”
南宇沧的眼底充溢着泪花,他歪着头,不想让眼泪滴落,仰脸遥望窗外深浓的夜色,沉默许久,问:“江雪,你不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
“恨我不相信你,恨我没有能力更好地保护你,让你伤心,让你受委屈。”
江雪微微摇头,淡然一笑,说:“好多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南宇沧点头一笑,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江雪一杯,说:“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呢,今晚多陪我喝一杯,一醉方休,好不好?”
“岳公公说你喝醉了,原来是骗我。”
“我确实喝醉了,听归真说你在门口,我服了醒酒丹,本想清醒了,就去找你,没想到你会来,我昏昏悠悠的,见到你,就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就当成是做梦吧!”
江雪接过酒杯,抿嘴轻笑,刚要喝,就听到门外传来轻悄悄的脚步声,好象有人摒息踮脚走路,象做贼一样。凭知觉判断,应该是沐云雾,她是来捉奸的。
南宇沧大概也猜到来者是谁了,他愣了一下,眉头耸起,眼底浅含嫌恶。江雪阴涩冷哼,推开她和南宇沧之间的几案,身体朝南宇沧靠近。
她举起杯,冲南宇沧妩媚一笑,说:“我想跟你交杯,权当纪念。”
“好,在我心里,我们都是夫妻,只是欠这一杯酒。”
南宇沧贴近江雪,很自然地伸展双臂把她罩在怀里,与她臂腕相交,酒杯贴在唇边,饱含柔情密意,相视一笑,和着泪水,互饮淳香美酒。
沐云雾轻手轻脚靠近,猛然推开门,掀起帘帐。南宇沧与江雪交杯对饮的情景入目,她顿时脸色苍青,牙齿猛颤,腥咸热流直冲上嗓。霎那间停顿之后,沐云雾尖叫着张牙舞爪扑过来,撕扯江雪,目光狠厉阴毒犹胜尖刀。
“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江雪看到沐云雾向她扑来,并不接招。她身体一转,躲到南宇沧身后,仍与他臂膀交缠。透过臂弯的缝隙,江雪冲沐云雾得意阴涩一笑,满饮一杯。
南宇沧挡住沐云雾,目光绝然清冷,说:“出去吧!我不想多说。”
“今晚是我的洞房夜,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
“忘记我在江东说的话了吗?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沐云雾脸色苍白,目光绝望,身体颤了颤,慢慢倒在南宇沧脚下,抱住南宇沧的腿,失声痛哭。南宇沧的目光沉凉淡漠,眼底饱含绝然,任沐云雾楚楚可怜,仍不为所动。江雪松开南宇沧的手臂,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南宇沧在接到指婚圣旨的下午就搬离了南成远的别苑,她也很快离开了江东。后来发生什么事,南宇沧跟沐云雾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不过她可以肯定,沐云雾没干好事,一定伤害了南宇沧,否则南宇沧也不会这么绝情。
沐云雾看着南宇沧,身体剧烈颤抖,突然间,她爬起来,又一次抓向江雪。
“你这个贱人,贱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够了。”南宇沧暴呵一声,扭住沐云雾的胳膊,紧皱眉头,一脸嫌恶,高声问:“谁在外面?送沐侧妃回房,好生伺候。”
两个小太监低重着头,快步走近暖阁,扶住沐云雾,连拉带扯往外走。沐云雾哭喊嚎叫,嘴角滴出鲜血,眼神中透出的阴狠怨毒足以吞噬人心,令人恐惧。
江雪恨沐云雾,破坏嫁衣、喝交杯酒都是报复的手段。此时,看着沐云雾被小太监拉出去,神情几近绝望,她突然觉得沐云雾可怜又可悲。
在沐家,沐云雾受尽千万宠爱,说到底也是家族的一枚棋子。她的穷达荣辱不只关系到她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地位、家族的荣耀,她不择手段。为了超越花家和洛家的女儿,先入为主,她远赴江东,费尽心机,最终一无所获,连南宇沧最初对她的好印象都破坏得一干二净。
“今晚我不该来,耽误你入洞房了。”
“你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