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是不知道她身份之前写的,字里行间流露出为她丢掉王爵很后悔,并让岳公公转告岳嫔,请岳嫔求皇上不要把已经被逐出沐家的九小姐指婚给他。第二封是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写的,信中南宇沧把江雪的身份告诉了岳公公,让岳公公和京城慕容商会结交,大有谋夺慕容商会钱财的意思。
江雪看完这两封信,怒从心头起,火自胆边生,南宇沧在她面前甜言蜜语,跟岳公公却是另一套说辞。她回到卧房,冷眼看信,沉静了一会儿,换了一套鲜艳漂亮的衣服,摆出找南宇沧拼命的架式,照了照镜子,一副气怒至极的模样。她大步走出菊陌,就要去连带雄府上找南宇沧,质问这两封信。
“你干什么去?”
“找人打架。”
萧十八挡在江雪面前,冲她挤了挤眼,问:“找谁打架?需要我帮忙吗?”
“你少管,我也不需要,我一个人就行。”
江雪咬着深红色的嘴唇,真怨假怒交织在脸上,沉静的面庞扭曲变形。
“回去,我有事跟你说,听我说完,你再去打架。”
萧十八不由分说,扯着江雪的双臂,倒拉着她回菊陌。刚才她怒气冲冲出去,惊动着冷香暖香和院里伺候的丫头婆子,见她和萧十八回去,她们都围上来问长问短。江雪大声怒斥着南宇沧的无情和负心,诅咒谩骂,一副恼怒愤恨的泼妇架式。丫头婆子都围上来安慰,萧十八谴走众人,把江雪提进卧房。
“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什么要骂别人无情和负心?”
江雪冷眼扫视萧十八,轻哼一声,说:“傻瓜,演戏要生动。”
“演戏?你骂得那么难听,要传到南宇沧耳朵里,他该多痛苦。”
“我就想传到他耳朵里,不只让他知道,还会传到南成远又沐容基的耳朵里。”
“你身边充其量有七八个奴才,能有这么多耳目吗?”
江雪把沐容基留下的信扔给萧十八,眼底闪过浓郁的痛色,讥诮冷哼,说:“你看看这两封信,这是南宇沧写给他舅舅的,你说他算什么人?”
萧十八打开信看了一遍,面露怀疑,他反复看信,放到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摇头一笑,说:“信的字迹确实跟南宇沧的字迹一模一样,其实不走出自他之手。”
“怎么说?”
“你真是笨女人,若不是我拦下你,你冲动之下,肯定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江雪自嘲一笑,脸上浮现得意,说:“我也怀疑不是他写的,有人想借信挑拨,从字迹上看,确实出自他的手。不管是不是他写的,我都要去找他闹一场,提醒往来信伴早被人监视了,让他提高警惕,谁迹能模仿这么象呢?”
“这两封信都有一股竹子味,应该是用竹香豪写的,竹香豪柔韧绵软,用竹香豪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很容易,稍加练习就能做到。”
“这么厉害?什么是竹香豪?”
“竹香豪是一种极其珍贵的毛笔,这种笔是用生活在竹林中的怪蛇尾巴上的毛做成的,这种蛇有一种竹子清香,写出的字有一股竹子的味道。只有齐越南疆的瓦寨才能做这种笔,进贡到齐越王庭,一年也做不出几根,其它地方很少见。”
“蛇会长毛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萧十八爽朗大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能知道多少?”
江雪掂了掂这两封信,稍稍凝神,说:“我知道这两封信是谁写的了。”
年前,沐云霜回京省亲,听八小姐说北野杨送给了沐乾柱两杆神笔,写什么象什么,一定是竹香豪。沐乾柱很喜(3UWW…提供下载)欢,当做年礼送了太子一杆,他过古稀寿时,沐云雾费尽心思讨好,沐乾柱把另一杆送赏了她,信也是她写的。
沐云雾到海州就是为接近南宇沧,破坏她和南宇沧的关系,最早得到南宇沧的青睐,可以胜洛水瑶和花纺婵一筹。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沐容基一再拉拢,她并不买账。沐容基没有掌控她之前,不敢把这两封信交给她。
今天,她做出了放弃的选择,沐容基怕她不坚定,想在她和南宇沧如烈焰焚烧的关系上再烧一桶油。如果不是萧十八知道竹香豪,她怀疑沐容基离间,却不能断定这两封信不是南宇沧所写。沐容基和沐容雾借信施离间之际,她不防将计就计,找南宇沧闹一场,让南宇沧知道事情因由,借他的手收拾沐容基和沐云雾。
江雪把沐云霜省亲送笔的事告诉了萧十八,又说出自己的猜疑。萧十八轻叹一声,不再说话,眼底的沉痛慢慢聚集,神色也变得凝重了。江雪觉察到他的变化,不明所以,询问了好半天,萧十八依然沉默,急得江雪真瞪眼。
“我明天拿着这两封信去跟南宇沧算账,一定要闹得鸡飞狗跳。”
萧十八白了她一眼,面露不满,说:“你明知信不是他写的,何必找事?”
“我找他算账,闹得越厉害,他越难受,然后再暗示他这两封信出自沐云雾之手,这是沐家挑拨离间的伎俩,沐云雾能做了侧王妃又怎么样?有她好受。”
“其实你很想见他,不过是借此机会而已。”
萧十八对男女私情的事兴趣超然,听到江雪说起南宇沧,不再沉默,心气也高了,用最简单的想法很耐心地帮江雪开解分析,又说了许多可笑的话题。
“相见不如不见,可有时候人总无法说服自己。”
江雪很清楚,去找南宇沧是胡闹也罢、质问也罢,说到底,她确实放不下他,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可此时,她必须扼制自己的感情,冷静对待,才能把这件事处理稳妥。她把信交给冷香,吩咐了几句,让冷香去给南宇沧送信。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我想回去,主要惦记我娘,又不想回去,有些事、有些人我不想面对。”
“最终逃不开,可以暂时躲开,去齐越玩玩吧!”
“好主意,是该去齐越看看北野枫。”江雪拍了拍萧十八的肩,说:”我发现你变得很聪明了,你是不是重拾记忆了?跟我说说你的身世经历。”
萧十八摇了摇头,说:“我不想说,到了齐越,你都会知通”
“不如我们坐船去齐越,先到江东三岛国游玩几天,带冷香和暖香散散心,让她们长长见识。我想去看看凤清薇,能叫她一起去最好,有她会很热闹。”
“可以,你计划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我们中午坐船去羽凤国,到了羽凤国再安排游玩和去齐越的行程。”
“这么快?商会的事情不处理了?”
“商会没什么大事,一些小事交给杨管柜和于管事处理。”
“好,我要去商会收拾,你现在要去交待问题吗?”
江雪点点头,有了目的地,她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一下子飞离海州。出去透口气,冷静一下,把所有心事沉淀到记忆的深处,不去触碰,也不会痛。她跟暖香说明行程,吩咐暖香收拾行礼,暂时不让菊陌里伺候的丫头婆子知道。
他们来到商会,江雪跟杨掌柜和于管事说出他们明天要起身去齐越的计划,让他们暂不泄露。海州的生意全权交给杨掌柜打理,于管事处理完手头的事,择日赶回京城。她给柳姨娘、罗掌柜和楚易各写了一封信,让于管事带回京城。
她交待好行程的计划,到暖阁批复信件、查阅账目。萧十八进到暖阁,倒在软榻上,跟她一起翻阅账本,很熟练地拨动算盘、提笔记账。
“你会记账?还会打算盘?”
萧十八很不满地扫了她一眼,愤愤冷哼,“你会做的我全会,比你还熟。”
江雪合上账本、放下笔,呆呆地看着萧十八,许久,一声长叹。她想找一个能陪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忙时帮她记记账又亲时陪她聊聊天,两人温馨相处,随和渡日,她不想爱得轰轰烈烈,只想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她曾经感念,这种生活离她很近了,可就在转眼间,一切都变了样子,她的心事也嘎然而止。
“不许白白看着我发花痴,要收费的。”
“看你几眼也收钱?没见过你这么财迷心窍的。哎!萧十七是不是你爹?”
“肯定不是。”
“唉!那干味楼跟你也没关系了?想白吃几顿饭都没机会,真扫兴。”
“谁说没关系?等我到了齐越,就把干味楼抢到手,你可可天天白吃白喝。”
江雪眼珠子转了转,说:“这么说你去齐越是想打上门跟北野枫要债了?请我同去,你可找对人了,从别人口袋掏钱的事我内行,不过要先说好你怎么谢我。”
萧十八掀了掀眼皮,眼底闪过狡黠,说:“你陪我到齐越找北野枫登门要债,一路辛苦,我会重谢你,跟北野枫要到钱,你我五五分成,怎么样?”
“少了点,勉强成交。”
傍晚,江雪回到菊陌,冷香跟她回禀给南宇沧送信的事。冷香把竹香豪善于模仿字迹的特性告诉了南宇沧,南宇沧收下信,只说了一声“知道了”,没有回话,也没有回信。江雪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松了口气,南宇沧比她想像更理智坚强,也理解她做出选择的无奈,她虽然伤心,也可以释怀了。
她在南成远的别苑客居时日不短,南成远没跟她谈条件,也没找她麻烦。她要离开,犹豫着是不是要找南成远辞行,思来想去,决定给南成远写封信。只说明要离开,不说行程计划,一再重谢他提供的居所,让他尽管提条件。
漓雨淅沥,土润苔青,湿热的风拂过天地间的万物,掠动过往的情思。
此次去江东三岛国,再转水路到齐越,只有江雪和冷香暖香还有萧十八一行四人。车马行出海州城门,向海港一路狂奔,很快就把喧闹富庶的海州城甩到身后。江雪闭上眼睛,不想看、不去想,可这段路在她心里的记忆却欲加清晰。
来海州一月有余,突然离去,她心底衍生出浓浓的眷恋。这段日子,她的心由甜蜜到酸涩,过程很简单,对于她来说却如此复杂漫长。她曾经为爱情欣然欢呼,为拥有相知之人庆幸,为误会恼怒痛恨,为最终的结局伤心失落。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都将做为回忆铭刻在她的记忆深处,让她时时回味、刻刻珍藏。
开船的号角悠扬响起,她站在甲板上,遥望渐行渐远的海州城。海风掀起她的长衫,起舞飞扬,吹动无尽的牵念,顷刻之间,她感觉心房骤然坍塌,沦落成记忆的废墟。她纵情流泪又高声哭笑,以此缅怀她那短暂而美好的爱情。
萧十八靠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浮现淡淡的哀伤与无奈。他有离奇痛苦的经历,因为这些,命中注定,他要与她失之交臂。每每想起,他都会失落无奈,甚至恼恨,可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懂她,离她更近,这已足够。
“实在觉得放不下,就回去找他,没有解不开的误会,何必难为自己。”
江雪揉搓着脸,将满脸满心的泪水甩于风浪之中,仰天一笑,说:“没有什么放不下,什么都会过去,我会一路向前,不会难为自己。”
“开心点,你赚了这么多银子,整天抑郁伤心,弄到有钱没命花,就惨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萧十八笑着冲她伸出手,轻声说:“回舱室吧!外面风太大,当心着凉。”
江雪牵住萧十八的手回到舱室,倒在地榻上,扯了一条薄毯裹住全身,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萧十八坐在木墩上,盯着江雪,轻声叹息,眼底闪过无奈。他找遍所有的话题,自言自语,说得口干舌燥,江雪仍一声不吭。
“你想知道我的身世吗?”萧十八见江雪动了动,又说:“我是北野楼。”
“什么?你是谁?”
江雪从地榻上蹦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萧十八,满脸不可置信。那次看到北野榛的名字,她回想许久,才记起北野枫一直苦寻多年的弟弟,齐越的四王子叫北野棒。原来萧十八与北野枫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难怪萧十八曾说他喜(3UWW…提供下载)欢北野枫,原来是亲情所致。她无意间替北野枫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太好了,发财了。
“哈…原来你是北野榛,太好了,把你的经历说给我听听。”
“有什么好说的?我十三岁那年跟北野枫一起去给母亲扫墓,他调戏蹋青的女孩,引发一场恶斗。我和北野枫都受了重伤,他跑了,我被扔下深涧,他们以为我死了,已经八年。我不知道谁救了我,恢复记忆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脸和以前不一样了。前几年的记忆断断续续,从济州府大牢里出来,遇到你,我的记忆才完整。这段时间也能想起以前一些事,能想起还不如什么也想不起轻松。”
“若不是北野枫调戏良家妇女,你们也不会挨打,他是间接导致你受伤失散的罪魁,不能轻饶他,跟他要银子。我是你的恩人,和你有缘,你要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