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慌慌张张来到耳房,催促她们母女赶紧回祠堂。十小姐的狠毒,沐府下人都有耳闻,她又是被老太爷宠上天的人物,谁对她都不敢有半点怠慢。
“小九,先回祠堂。”
“娘,不用着急。”
柳姨娘忙放下经书,拉着女儿回祠堂。江雪本想给十小姐一点颜色看看,有柳姨娘和婆子在场,她不便行事,还是先看看十小姐会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她们母女跪到祠堂,一个婆子慌忙躬身,要撒掉她们膝下的软垫,被江雪狠狠瞪了一眼,现规矩矩退到一边。十小姐在诸多婆子丫头前呼后拥之中,轻移莲步走进祠堂,脸上挂着阴涩得意的笑容,对着祖宗的牌位拈香行礼。
江雪跪坐在软垫上,挺直腰身,寒凉的目光注视着诸多牌位,嘴角掠起讥讽的冷笑。祖宗若真能显灵,庇佑沐家昌旺兴隆,就应该给沐乾柱等人托梦,让这帮自以为是的家族权贵对她们母女好一点,否则就是自寻死路。这堆祖宗若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摆在这里就是占地方,还不如一把火烧掉痛快。
“九姐,看你的模样好象不会跪拜祖宗。”
“我确实没你姿势端正,难怪你的祖宗保佑你。”
十小姐满脸得意,目光阴狠,啧啧感叹几声,说:“人算不如天算,我的祖宗保佑我,老天也帮我,所以,要做沧王妃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的祖宗还真是很保佑你,他们有没有托梦给你,说你能当皇后呢。
“无须祖宗托梦,我就知道我能。”
江雪扫了花太太派来的管事婆子一眼,长吁一口气,说:“恭喜你。”
十小姐回头笑了笑,根本不本花太太派来的人放在眼,冷哼一声,说:
“你也不错,可以嫁两次,先是做成亲王府的陪嫁,又要到襄亲王府给死人做媳妇。”
“就是,给真死人做媳妇总比给活死人做媳妇舒服,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吧?”
“哼!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我会让你看着我风风光光地嫁给四皇子。
江雪撇嘴笑了笑,凑到十小姐耳边,轻声出语,森冷低沉,“只要你嫁给四皇子,他就当不上皇帝,连王爵都保不住,因为我不许,你就别做皇后美梦了。”
十小姐咬紧银牙看着江雪,凶狠扭曲的脸上恨意密布,“你、你敢再胡说。”
“呵呵,我胡说什么?要不我跟你打赌,若南宇沧娶了你,对你宠爱有加,不让你守活寡,我敢保证不出一年,他会去塞北跟南宇涣做伴。你呢,肯定没有五姐的勇气,是改嫁他人,还是逃回沐家继续做棋子,或是干脆以死向祖宗谢罪。除此你别无它路,沐容溪和沐容清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敢跟我赌吗?”
“你、你这个贱人,我、我打死你。”十小姐站起来,抓住江雪的手,狠声斥呵她的丫头,“还愣着干什么?来人,给我打这个贱人,打呀!”
江雪拧着十小姐的手,看她气急败坏,脸上流露出快意的笑容。十小姐带来的丫头婆子刚要上前,就被四个管事婆子拦住了,冷香和暖香也转在江雪身边。听到外面有人喊“太太来了”,江雪趁十小姐分神,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十小姐的粉面顿时通红肿起,回手就跟江雪招架在一起。她的丫头婆子见她挨打,也跟四看婆子和冷香、暖香撕挠起来,众人连喊带骂,祠堂乱成一片。八小姐扶着花太太进来,大丫头高声斥呵,才把众人分开。
“求太太为我做主,我来祠堂拜祖,说九姐跪姿不端正,她就动手打我花太太瞪了十小姐一眼,冷眼盯着江雪问:“九丫头,怎么回事?”
江雪冲花太太浅施一礼,摇头笑了笑,说:“十妹说无须祖宗保佑,她就能当皇后,我说她当不上,她就让人打我,我才还手的,不信太太可以问麽嬷。”
大丫头问过几个婆子,凑到花太太耳边,细说了刚才的情况。花太太敏感的神经不由一颤,因为一句预言,她都对江雪屡下杀手。十小姐竟敢在祠堂大放厥词,根本没把她这位沐氏的当家主母、准皇后的生母放在眼里。这两天,她正因为沐乾柱宠十小姐心里不舒服呢,十小姐又来挑战她的威严,真是自讨苦吃。
无论是谁,在事事顺利的时候总会得意忘形,有的人善于把持伪装,有的人会轻狂毕露。十小姐再阴险毒辣有心计,也只有十几岁的年龄,做不到应对自如、老谋深算。此时心愿达成,又恃宠生骄,引诱她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很容易。
十小姐见花太太没有替她做主的意思,反而对她一脸嫌恶厌愤,忙跪到花太太脚下哀声讨饶。花太太冷哼一声,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随口给十小姐罗列了几项罪名,也罚她跪祠堂。十小姐的丫头婆子也跟着跪,祠堂里外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看到江雪一脸笑意,与她并肩跪着,十小姐气得脸色青白,咬牙切齿。
江雪郁闷了,十小姐跪在这里,她和柳姨娘就没有自由了,也不知道这位金尊玉贵的沐家宠女要陪她们母女跪到什么时候。花太太和八小姐带人离开以后,祠堂里陷入死寂,只有呼吸可闻。一会儿,有一个婆子告诉柳姨娘,说花太太叫呢。柳姨娘很吃惊,看了女儿一眼,跟着婆子出去。江雪很担心,要跟去,被婆子拦住了。片刻功夫,就有另一个婆子来喊她,也说花太太有请。
她快步来到耳房,看到柳姨娘正跟冷香和暖香一起吃午饭,才松了口气。吃完饭,江雪思虑半晌,分别给罗掌柜、楚易和北野氏的宁掌柜写了信,让冷香送去。她把血玉交给冷香,让冷香带着血玉和宁掌柜一起去樱花门。
血玉是北野枫送给她的,以血玉为信物,可以随意调动楼花门一干门众。被名门正派、士族清流所不耻的下九流门派,有时候也会大有作用。沐乾柱要把她嫁给死人,她不导演一场好戏,让沐家再次声名大震,怎么对得起沐乾柱的“厚爱”呢?看完这场热闹,她再根据情况做下一步的打算。
襄亲王听说沐乾柱亲自来王府为长子吊丧,悲痛愤恨,早已准备好责难言辞。当他听说沐乾柱要将长房九女嫁与他已死的儿子,坚守太后指婚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之后,他激动不已、老泪纵横。沐乾柱的决定震惊了在场了每一个人,消息很快传开,京城哗然,众人的态度褒贬不一。
南日皇朝丧缤之仪有例,尸首要安放七日才能下葬。为了让新妇见丈夫最后一面,且为丈夫守灵哀祭,襄亲王府迎娶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六。为死人娶妻,结阴阳婚,鲜为少见,这令礼部操办皇室婚配的官员大费心思。
将长房九女配与死人为妻,缓解了危机,抓牢了襄亲王这个盟友,朝堂势力大增。沐老太爷的英明决定,很成功地转化了危机,令朝野叹服不已。
紧接着又将请皇上为沐家十女和四皇子指婚的奏折递上,皇上很高兴,赐婚已如扳上钉。因洛家和花家也请求了赐婚,皇上还需要斟酌考量,再下圣旨。沐府喜事连连,重拾声势威仪,端午佳节,大摆宴席,再次宴请宾朋,一扫晦气。
原定在祠堂罚跪三天三夜,后因襄亲王府迎娶的日子订定到端午节之后,惩罚免去。端午节当天,花太太让人送来许多添箱聘礼,比她去成亲王府做陪嫁更正式隆重。皇家的赏赐和礼部的厚礼也都送来了,关太后又另外派人送来了礼物,花太太、张侧夫人还有几位姨娘侍妾也让人送来了一些衣服首饰。
江雪靠坐在藤椅上沾着冰糖水吃粽子,不管谁送东西来,她都吩咐冷香和暖香照单全收。不构衣服首饰、一应用品,看顺眼的她收起来,不喜(3UWW…提供下载)欢的顺手赏了丫头婆子。她根本不把送礼和赏赐的因由放在心上,更无半点忧伤柳姨娘面如死灰,呆呆地看着女儿,满眼心疼,又掺杂着无能为力的愧疚。听到沐老太爷让女儿嫁与死人为妻的消息,她想拼死为女儿讨个公道,被江雪拦住了。女儿只说让她放心,却不跟她解释理由,她又如何放心得下呢?
“九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襄亲王府明天未时初刻迎娶,未时三刻回府。”
“你马上去告诉樱花门,把内院的地图也给他们,让他们早做准备。”
“奴婢这就去,樱花门的陆堂主昨天就说让你放心,他亲自出马,万无一失。”
江雪点了点头,站起来,伸着懒腰说:“好,你赶紧去,办完事到千味楼买粽子,多买几种口味的,这种粽子太难吃了,吃得我都想反胃。”
“九小姐,你好象一口气吃了五个,是该反胃了。”
“有这么多吗?难怪要反胃,真难受,你快去吧!”
柳姨娘拉着女儿,让她平躺在床上,给她轻轻按摩胃部。躺在母亲怀里,舒适瑕意,江雪什么也不想,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逸。柳姨娘询问她让冷香去做什么了,江雪笑了笑,安慰了柳姨娘几句,并不回答。不是她信不过柳姨娘,而是有好多事情她现在还不想让柳姨娘知道,以免柳姨娘更担心。
她闭上眼睛,一张洒脱飘逸的脸在她脑海慢慢成形,尽管她提醒自己要永远忘记,偶尔想起,还会如此真实。如果南宇沧真娶了十小姐,恩爱甜蜜,她会怎么做?榴花榭的事已经发生三天了,除了那封写有“对不起”的信,南宇沧再也没有只字片语传来。当享受一个人的关爱呵护成为习惯,一旦失去,即使一天告戒自己千百次不要伤心,要学着去忘记,此时此刻,也会失落。
逢三、六、九是南日皇朝君臣朝堂议事的大朝日,所议事项非(提供下载…3uww)常多。朝廷典法对大朝日的时间、程式连同君臣着装都有明确规定,不容半点忽视怠慢。
五月初六是端午节过后的大朝日,有几件大事要议,君臣都很重视。皇上临朝之后,百官参拜完毕,却没见南宇沧。掌事太监查验,也没发现他请罪告假的折子,这令皇上隐怒,臣子惊诧,几个御史言官跃跃欲试,准备参他一本。
皇上冲太监挥了挥手,很生气,也很无奈,在诸多皇子中,四皇子令他最头疼,并不只因为四皇子手里有明王留下的东西,有些可以做为皇帝的把柄。
“皇上有旨,现在开朝议事,不等沧郡王了。”
掌事太监话音刚落,大殿的门就被推开了,南宇沧未穿朝服,且赤脚跣足、披头散发,大步走上金殿,背后背着一根乌黑的皮鞭,脸上神情从容自然。他穿过金殿的通道,跪在皇上脚下、臣子前面,一言不发,等皇上垂问南宇沧不按时上朝已经触犯国法家规,这身打扮也有侮朝堂威仪,殿堂之上的君臣都很惊诧。臣子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响起,皇上阴沉着脸,几位皇子都看着他,表情心思不一。南成远靠在软椅上,挺直身体,饶有兴致地思索。
“逆子,朝堂之上衣冠不整、行止不端,你可知罪?”
“儿臣特来请罪,请皇上从重责罚。”南宇沧摘下皮鞭,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份折子,恭敬奉上,“这是儿臣请罪的折子和自备的鞭苔刑具,请皇上定夺。”
掌事太监从南宇沧手里接过奏折和皮鞭,捧到御案上,让皇上过目。皇上翻开折子,扫了几眼,立时横眉冷目,把奏折狠狠掉到地上。一把抓起御案上的皮鞭,走下龙座,对南宇沧狠抽几鞭,被不明所以的臣子劝慰拦住了“你、逆子,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你、你想气死联吗?你们问他做了什么?”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南宇沧奏折里写了什么,令皇上如此盛怒。南宇沧毫不在意,脸上挂着如释负重的表情,更令众人惊疑。他骄傲的眼神扫过殿堂君臣,笑容淡然洗练,眼中的讥消易现。
激怒皇上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皇上越是盛怒,他的目的越容易达到。
南成远微微冷笑,奏折里写的什么他也不知道。皇上金殿亲手鞭苔皇子,有失天子威仪,不管是做戏,还是真的气怒,都说明奏折里写的事情很严重。
他站起来,向皇上拱了拱手,说:“皇上息怒,沧郡王触犯国法家规,自有祖制典法惩处。请皇上保重龙体,如非隐晦秘事,不如公布事因,君臣同议。”
皇上重重冷哼一声,指着南宇沧呵到,“你自己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南宇沧松了一口气,俊逸的脸庞流露出几丝轻松的笑容,浅淡清冷,他清了清嗓子,说:“柱国候寿日,儿臣不满太后随意指婚,酒后无状,沾污沐氏九女,侮其身,毁其名,罪大恶极。儿臣行此事,神鬼不知,本打算就此泥马入河。风闻这些天诸多传言,儿臣良心不安,饱受几天人性煎熬。又不满沐家以结阴阳婚草草了结此事,把襄亲王长子定为沾污真凶,让已死之人九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