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修见她盯着自己的脚下看,连忙想把靴子隐入孺衫,可是因为孺衫有些短,怎么也遮不住靴子上的洞,他有些局促。
“扑哧”,轻歌失声发笑,尹子修的脸又开始红透了。
“好了,这里也没有别人,不用这么不好意思”,轻歌嬉笑着说,“你快坐到驴背上,把靴子脱了,我帮你补补。”
不得以,尹子修只好爬上驴背。不等他有所反应,轻歌飞快的替他脱去了一只靴子,不经意看见了他脚底白袜上布满鲜红的血丝,她皱了皱眉,然后就要脱去他的布袜,却被尹子修一把按住。
“恩,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只是破了点皮,没事的。”
“什么男啊女的!”轻歌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债主,再者我比你大,说是你姐姐也不过分!你看你什么也不懂,万一伤口感染发了炎,后果可不堪设想!”她说着抓住了尹子修的小腿,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脱去他的袜子,仔细观察他的脚底。
尹子修嫩白的脚上竟然满是密密麻麻的水疱,有些已经被磨破,渗出些许脓水和血丝。
“疼吗?”轻歌问他。
“不疼!”尹子修撇过脸去看路边的青草,固执的不肯回头看她。
“还在嘴硬!”轻歌无奈的说,“今天不走了,就在这里休息一天!反正你也不急着去京城!”
青绿的草地上,太阳洒下一片阳光,偶尔有白色的野花随风轻摇。
“轻歌”,尹子修坐在地上喊着正埋头仔细替他挑破脚底水疱的人。
她太过专心,以致没听出尹子修对她的称呼已经不同,只是轻轻的回应一声,“什么?”
“你为什么要流浪?”尹子修看着并不强烈的日光,仿佛是漫不经心的问她。
流浪的生活朝不保夕,在下一个地点你永远也猜不到会发生什么,或许有惊喜,但更多的是要面临灾难和饥饿,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喜欢安逸,在父母未去世前,他希望可以守着他们一起生活,或许自己还会娶妻,但是他不需要很多,只要一个就够了。妻子最好可以生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然后又守着儿女,一直到自己老去。只是,这个美丽的梦,在他还未及实施就开始破灭了。
“为什么要流浪?”轻歌皱着眉抬起头来,看到他眼底大片的阴影,随即却展颜一笑,“我已经忘了。”
“忘了?”尹子修轻笑,“那为什么不停下来?”
“停不下来了”,轻歌用一块干净的布小心的擦拭着他脚底的脓血,“这么多年,我早已养成习惯,每天清晨醒来,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该上路了。当然也有例外,譬如每年的冬天,我都会安顿下来,因为实在太冷了,我的小毛驴怎么也不肯出门受罪。呵呵,都怪我平日里太惯它们了!”
“原来即使是一头小毛驴,你也会对它好”,尹子修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似乎有点失落。
“错!”轻歌坚决否认,“也不是对谁都好,如果你仔细看看我的小毛驴,你就会发现他是你见过的毛驴之中长得最漂亮的一头!因为它漂亮,所以我才会对它好!”说完她嬉皮笑脸的朝尹子修眨了眨眼,就像是在抛媚眼,表情实在诱人,美中不足的是她是那张脸太平凡。饶是如此,也逗得尹子修面色桃红。
看来他还是脸皮太薄,有待历练。这么想着,轻歌把一旁自己采来的草药放入口中,嚼烂了吐出,敷在他的脚底,然后用布缠起。
“好了”,轻歌拍拍手站起来,“就这样了,你暂时在这里休息,别乱动,否则会很疼的哦!”
“恩”,尹子修听话的点了点头。
她满意的拾起地上被弄脏的布片以及那双破了洞的靴子,朝溪边走去。
清澈见底的溪水,在阳光的注视下,反射出些许光线,显得波光粼粼,晃人眼睛。
尹子修乖乖的呆在原地,想起方才轻歌的话,于是视线移到在一旁悠闲啃着青草的小毛驴身上,从头到尾仔细打量,还真看不出这小畜生到底哪里漂亮了。不过,他仔细看过的毛驴也仅此一头而已,也许它真的比别的毛驴漂亮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笑。至少他遇到了轻歌,她让他安心,他甚至愿意做她最漂亮的一头小毛驴,只要可以呆在她的身边,他就会觉得安逸,不管何时,何地。
指缝间的太阳渐渐下落,一天又即将过去。尹子修从发呆中猛然惊醒,小毛驴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睡觉,四周没有了熟悉的身影,他突然生出一种惊慌,就像他的爹娘突然离他而去的时候,瞬间失去了依靠,让他觉得自己就像风中的一根羽毛,飘飘忽忽,再也无法安定。
“轻歌”,他忍痛站起来,开始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周围寂寞而空旷,只有他的声音在不停回旋。他愈加不安,快步朝小溪的方向走去。
溪边,只看到一双靴子和一些衣物,溪面上一片宁静,轻歌的身影无处可寻。
一定是掉进了水里。他来不及细想就跳进水中,一步步朝小溪的中央走过去。溪水不深,即使到了最中央也才没及他的肩膀。“轻歌”,他一面寻找,一面喊着她的名字。
腿似乎被鱼儿撞击了一下,他站立不稳,仰头倒在水里,一连喝了好几口溪水。水中无法呼吸,他想重新站起来,可是愈着急就愈无法站好。他开始觉得窒息,意识渐渐模糊。
模糊间,他似乎看到有人在水底下飞快的向他游过来,张狂的黑丝,绝色的脸庞,以及赤裸漂亮的身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吧,尹子修迷糊的想,然后就晕了过去。
衣化客尘今古道 再见是缘
尹子修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身边燃着一堆火,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火堆上架着几条鱼。身上的衣服早已干透,只是呼吸间仍有些湿意,应该是肺中进了水。他这才想起自己差点就被淹死,而且还似乎见到了美人鱼。
“轻歌!”他慌张的坐起来,却看见火堆旁还有一个人,正拿着他的破靴子一针一线的缝补,他蓦然松了口气。
“醒了?”轻歌关心的看过来,咬断丝线,收好细针,把逢好的靴子递到他面前,“补好了,你看!”她得意的笑着。
靴子原本破了的地方被她绣上了两只白兔,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这里有个补丁。当两只靴子并拢,两只白兔就像是在亲吻。
“谢谢!”尹子修微红着脸接了过来。
轻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后松了口气,“还好没着凉,你真是不听话,叫你好好呆着别动的嘛!”轻歌责怪他,“不会游泳居然还跑去玩水!难道不知道你的脚是不能碰水的么?!”
“对不起!”尹子修小声的说。
“恩!知道错了就好!”轻歌凝重的点头,“还好我及时赶到!”
“是轻歌救了我?”尹子修试探的问道。
“不然还有谁?”轻歌把鱼从木架上取下。
“可是我好象看到了美人鱼”,尹子修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而且她在水里游得很快,所以我猜她一定就是书中提到过的美人鱼!”
他说完才发现轻歌的脸离他很近,并且睁大眼睛带着几丝怜悯的看着他。
“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不过这很正常,溺水的人大多都会出现幻觉,只不过你的比较奇怪而已”,轻歌递给他一条香气四溢的鱼,“吃吧,这是我烤得最美的一条鱼,你可以把它当作是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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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街道,喧闹的人群,京城永远是繁华与热闹的代名词。尤其今年要举行会试,各地的学子们早早的来到京城,或纷纷奔走于王公贵族门下,或齐聚在一起饮酒赋诗。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股人流,也在向京城聚集。
某条繁华的街道,一所毫不起眼的客栈内发出奇怪的声音,围观的人群不住的朝着里面指指点点。突然从二楼上掉落两个大汉,连带着栏杆一起落下来,痛得那二人呲牙惨叫。
围观的人群立刻把视线移到二楼,只见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人掉落,确切的说是被人扔下来的。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有二十多个人在地上哀号。围观的人看得津津乐道,开始议论起那楼上的高手究竟是谁。就在他们争论得差点打起来时,一个青色孤傲的身影从客栈门口走出。
白墨云的脸上依旧没有情绪,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不满!为什么这些烦人的家伙总是在他吃饭的时候来打扰他呢?!这样会让他消化不良的!
风吹起他挡了半边脸的头发,骇人的疤痕立刻显现在人们面前,一时间人群里吵闹的声音全部停止,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瞬间。然后,他们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
三个月内,挑遍武林前十大高手并获全胜的,一个原本名不经传的小辈,他叫白墨云。传言他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特征是一身青衣,并且右脸上有道疤。
轻歌随着尹子修,牵着漂亮地小毛驴,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京城。她眯起眼睛,看着和谐阳光下鱼龙混杂的人群。有文质彬彬拿一把纸扇的书生,也有高大孔武暗藏兵器的江湖人士。
二人投了几家客栈,都说客满了。又经过一家客栈门口却无意中见到了白墨云,正应了她那句“有缘再见”!
似乎不论在何时,他总是受到那么多人注目,即使他不情愿,即使那些注视的目光鲜少有善意的。
京城不同于别的地方,这样引人注目可不是好事!他似乎特别不擅长隐藏自己!轻歌摇了摇头,并没有上前招呼。
“轻歌?”尹子修用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让她回神,“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来这家客栈定然有空,我们就在这里住下”,轻歌微笑着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角,“你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去找你的亲戚,可别让他们看扁了!”
“恩”,尹子修的脸又攀上一抹红晕。
客栈里的掌柜正心痛得捶胸顿足,那些被砸的桌椅板凳碟碗瓢盆,可都是需要用白花花的银子来买的!不过还好,毕竟外面还躺了那么多人,总会有人赔偿损失!只是现在客流众多,正是生意的高峰期,出了这事恐怕少有人敢来投宿了!
要了两间房,再草草的吃了顿饭,轻歌就一头扎进房里,开始考虑银子的问题。这里是京城,没有银子是活不下去的。
尹子修找出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衣裳,那还是他娘在世时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母亲浓郁的爱意。他突然发现,自从遇到轻歌以后,他想念爹娘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果可以,他希望轻歌能留下来,等他功成名就,他定会好好报答她。
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尹子修把它放到眼前,仔细打量。这是他自小就佩带着的,玉佩上刻着一个“魏”字,据爹娘说是一件信物。他未来的妻子也拥有同样的一块,只不过玉佩上的字是“尹”罢了。他这次所谓的投亲,就是来投靠自己未来的岳父,如今已官拜右丞相的魏良。
他并不想厚颜去攀附达官显贵,但是为了快点洗刷爹娘的冤屈,他不得不这么做!
衣化客尘今古道 魏家有女
城北魏相府,一清早就聚集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子,大多衣着华贵,一个个都在相互攀比。
两个略有些发福的男子,虽然手持纸扇,却怎么也不像是读书人,他们两人凑在一起高声谈论:
“我家有良田万顷,奴仆百人,数十万雪花银,当地所有佃户都为我马家马首是瞻!”
“我家世代经商,专门垄断粮食,药草等一些必须用品,嘿嘿,这些物品的价格是高是低,还不是由我们家说了算?”
随后他们得意的大笑,继而又去问离他们最近的一位文雅男子,“兄弟,你家是做什么的?”
“家父江洲司马”,文雅男子淡淡的回答。
“司马?喂马的!那一定很辛苦吧,怪不得兄弟你这么瘦!”两人同情的说道。
文雅男子擦汗缄默。
尹子修站在角落沉默不语,一大清早,他匆匆吃过早饭,就一直在此等候。只可惜魏相既没说让他们走,也没说要见他们。
即使他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但在这些光鲜的人群之中,仍旧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没有人来跟他搭话。他静静的站着,毫不不理会那些惊诧鄙夷的目光。
“你们有完没完!”一个怒气冲冲的娇声呵斥,打断学子们嘈杂的攀谈。他们瞬间全部僵住,只说了一半的话也咽回肚子。
尹子修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一个娇俏女子怒目圆睁,对着这边指手划脚,“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叽叽歪歪,吵醒了本小姐的清梦,比我爹的大黄还讨厌!”
大黄?众学子盯那娇俏女子,大多数人已经猜到她的身份。魏丞相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叫魏世才,女儿叫魏青青,这位敢在相府大声呵斥人的少女必然就是魏青青了。只是不知道这大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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