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心道:“应该是外地拜寿的灵师,凌虚前辈的朋友。”
凌虚上人首先招手,呵呵笑道:“孩子,快过来,我们有几十年没见面了,老夫一直掂记着你,可惜忙于闭关,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有闲暇,趁此机会聚一聚。”
浩然不动声色,大步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连磕三个响头,道:“晚辈叶浩然,祝凌虚前辈万年成真、寿与天齐。”
凌虚上人和蔼可亲:“谢贤侄吉言,请起!”
浩然取出一只拳头大的玉瓶,举过头顶:“这是千年血莲,请前辈笑纳。”
听到血莲,众人的表情明显一愣,凌虚上人更是大感意外,“剑老弟留下的血莲?唉,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来了就好,寿礼就不必了。”
浩然起身,将玉瓶塞到凌虚手里,郑重其事道:“血莲虽好,却是一件死物,不足以报答前辈对叶岭的恩德,这是晚辈的一点孝心,望前辈不要推迟。”
凌虚上人抚摸着玉瓶,双手有些颤抖:“就是那颗血莲,唉,剑老弟,一代英才,风华正茂,却遭老天忌妒……你可知道,老哥哥这些年寝食难安,每天都在自责,恨不得立即再去黑魔洲,杀尽妖魔鬼怪,为你报仇雪恨。”
雪寒也是睹物思情,垂下脑袋,擦拭泪水。
他们想起了浩然的父亲,当年三人情同手足,豪情满怀,携手游历元洲,寻灵访友,勇闯白连山只是其中之一,现在物是人非,心中颇为伤感。
浩然大声道:“不,前辈此言差矣,他们肯定还活着,绝对不会死的。”
众人面色怪异,雪寒张口欲言,又无奈的摇头。
凌虚上人拍拍右首的蒲团:“你这孩子,唉,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犟,算了,不争这个,先坐下,我们正好有事商量。”
浩然端坐,暗忖道:“看来要直入主题了。”凌虚上人是蓝木领袖,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其余七派之主也在座,足以决定全区的大小事件,百结尊者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抬头一看,凌虚上人神色凝重,静静的看着自己,其他八人也是沉默不语,大厅里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古怪。
第三章 让山
浩然心中一紧,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与自己有关,小声道:“前辈?您老有何吩咐?”
凌虚上人凝视片刻,忽然轻“咦”一声,抓起浩然的右腕,渡入一道土灵力,众掌门大为诧异,仔细打量着浩然,很快就面面相觑,惊讶万份。
浩然心里明白,他们发现了自己金脉有异。
过了一会,凌虚上人松手,认真的问道:“孩子,你吃过什么灵药?”
浩然苦笑道:“叶岭的状况您最清楚,物产贫瘠,药材普通寻常,最好的灵药就是安神丹、舒筋丸之类。”
凌虚上人眉头微皱,喃喃道:“太奇怪了,闻所未闻……你虽未凝成灵核,但功力远超过百结尊者,与地灵,嗯,成灵不久的苦灵差不多,不可思议。”
变化从三十年前的那一夜开始,浩然迷迷糊糊,似乎做了个噩梦,梦见父母被妖魔缠身,奄奄一息,自己哭喊着跑过去,被恶魔烧死,足足睡了三个月才醒来,从那之后,修行越来越慢,变得愚笨了。
但体格越来越健壮,肉体的力量越来越大,皮肤坚韧,能够抵御普通刀箭,金灵气的威力也在快速增长,时至今天,两者均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比同等修为的弟子厉害十倍。
浩然百思不得其解,也没发觉体内有什么不对劲,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夜在睡梦中,发生了某种奇妙的事件。
凌虚上人捻着短须,沉吟半晌,道:“一切正常,经脉没有任何变化。”
浩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功力再高也是尊者,只要不成灵身,灵限还是要如期来临。
凌虚上人轻声问道:“孩子,你马上五十岁了吧?”
浩然低下了脑袋,声音压得很低:“还有半年零七天。”迟疑了片刻,补充道,“晚辈愚笨,至今只凝成一百零七结。”
心情变得忧郁起来,余下的一结最为艰难,再进一步凝成灵核,正常情况需要三年之久,可是五十灵限将至,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毫无疑问,废脉已成定局,老天爷也无回天之力。
雪寒目光复杂,连连摇头,司空晴目无表情,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幸灾乐祸,其余诸人相互对望,感到非常惋惜,以浩然现有的功力,成灵后更是了不得。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孩子,你的天姿并不差,不,应该说聪明绝顶,超过我所有的弟子,体质也与剑老弟相似,适合修炼金脉。”凌虚上人轻抚浩然的脑门,手心透着一股温热,徐徐道:“可惜剑老弟走得太早,无人调教,而且叶岭的灵脉火性较强,不利于金气修炼,否则你早已成灵。”
他越说,浩然越是悲伤。
废脉人,灵门弟子最可怕的恶梦,成灵无望,半生苦修一场空,至多能活到百岁,许多人从六十岁就开始散功衰老,余下的时光只能在山中等死。
凌虚上人继续道:“我们也有责任,早应该将你接到凌青岭……唉,算了,事已至此,后悔莫及,孩子,想开一点,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浩然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挺直了腰杆,故作镇静,显得若无其事,沉声说道:“前辈放心,不就是废脉吗?没什么了不起的,况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晚辈相信会有奇迹发生,我一定能成灵。”
说实话,连他自己也失去了信心,但在众掌门面前,关系到叶岭的声誉,特别是父亲的颜面,绝不能萎靡不振,自抛自弃,否则更加抬不起头来。
众灵大为惊奇,废脉确实并不少见,各派弟子不足一半能成百结,再五成修至灵身,也就是说,八成左右的弟子将成废脉人,可是一般人废脉后,大部陷入绝望,一蹶不振,甚至于自杀而亡。
司空晴仰望厅顶,对浩然不屑一顾,冷笑声特别刺耳,引来众掌门不满的目光,那位陌生的灵师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凌虚上人也皱了皱眉头,盯着浩然,目光十分复杂,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浩然忐忑不安,小声问道:“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凌虚上人嘴唇微动,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不决。
浩然迷惑不解,正欲询问,雪寒忽然插话:“贤侄,你到雪山来吧,要么来凌青岭、司空门,嗯,我们八派随你挑选,总比叶岭的灵脉强一点,倘若真成了废脉,师伯送你去万灵城。”
浩然不假思索,一口回绝:“晚辈就呆在叶岭,哪儿也不去。”
雪寒张口结舌,到了这个地步,每想到浩然的态度还是那么坚决,想了想,道:“凝儿二十年前已经成灵,现在万灵城雪山分派,你可以见到她。”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浩然还是僵住了,心潮起伏,波澜壮阔。
凝姐成灵了,而且三十修成灵身,打破了蓝木区的记录,才女之称名不虚传,心中一阵欢喜,又是说不出的苦涩。
最低的灵师也有八百灵寿,青春永褓,废脉人却是风中残烛,余生只有三、五十年,不仅是两个境界,也是两个世界。
难怪,难怪,她不再去叶岭了,甚至于也不告别一声。
甜言蜜语转眼成空。
山盟海誓烟消云散。
浩然忍着泪水,下嘴唇咬出一排齿印,一字一顿:“不,我就在叶岭等二老回山,等不到就死在山上。”
雪寒表情一怔,想去了当年,浩然的口气一模一样,只要他认定的事,老天爷也无法改变,不由叹道:“你这孩子,倘若不改改脾气,今后将处处碰壁。”目光转向凌虚上人,一脸无奈。
凌虚上人面显难色,指着那位陌生人说道:“孩子,这位是西秦上人,准备在蓝木区开山立府,你应该知道,我们蓝木山脉虽多,但拥有灵脉的就只有九座,希望你能理解。”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停了下来,将脑袋偏向一边,不敢看浩然的眼神。
浩然恍然大悟,他们并不想杀害自己,而是激自己主动离开叶岭,双拳紧紧的握着,目光缓缓扫视,众掌门份份避让,只有司空晴轻蔑而视。
显而易见,这不是凌虚一人的意见,而是八派共同决定。
大厅中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听,气氛诡异到极点。
雪寒轻咳一声,艰难的说道:“贤侄,不是我们不近人情,这是紫华的传统,天下灵山有限,许多灵师开山不久就应劫身亡,必须腾出来让后人立府,当年剑老弟来此开山,叶岭空了六十余年。”
浩然怒目圆瞪,眼中喷出熊熊大火,雪寒立马打住,老脸通红。
“不识抬举,从小没有教养,难怪成不了灵!”司空晴大声怒斥,指着浩然的鼻子骂道:“想当年,叶剑、天蓝初来蓝木,苦苦哀求,我们见他们太可怜,一时心软才同意开山,哼,若不是我们心地仁慈,凌虚前辈重情重义,死的那年就应该收回,你早就滚蛋了。”
浩然见她侮辱父母亲,顿时恶从胆边生,骤然暴起,大吼道:“泼妇,我们叶岭的事容不了你插嘴,有本事管好自己的老公,不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司空家族很怪,阴盛阳衰,万年出不了一个男丁,女儿个个天生丽质,又眼高于顶,不可一世,而且有族规,不允许外嫁,女婿大都是外收的弟子,少部分由其它门派的灵师入赘,可惜女婿在门中没有地位,司空晴的丈夫青扶上人受尽了委曲,三十五年前逃之夭夭,至今不见踪影,司空冰当年才两岁,此事成为蓝木区的笑柄。
司空晴气得浑身发抖,花容扭曲,尖声道:“小畜牲,找死!”长袖一甩,一道红光射向浩然。
“手下留情!”凌虚上人反应极快,右手虚拍,红光顿了顿,原路返回。
司空晴收起红光,愤然大叫道:“凌虚掌门,小畜牲不仅妄图霸占灵山,还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罪大恶极,死一百次也不足惜,难道你想包庇不成?”
浩然反唇相讥:“辱人者人必辱之,自己为老不尊,心地狭窄,品行不端,还想要别人尊重?哼,做梦吧,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司空晴气得肺都炸了,死死的盯着浩然,恨不得将他撕得粉碎。
雪寒连忙向她拱手:“司空家主,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是一门之主,心胸开阔,不要斤斤计较。”眼睛一瞪,向浩然斥道:“胆大包天,竟然敢对司空门主不敬,快赔礼道歉。”
“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对于雪寒,浩然已经失望到极点,看也不看他一眼。
雪寒的脸色特别难看,其他掌门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浩然的反应如此激烈,为了保住叶岭,任何人也敢得罪。
“你们都听到了,一个小小的尊者,居然如此猖狂,还有什么资格留在蓝木?”司空晴哈哈大笑,目光转向凌虚上人,得意洋洋:“蓝木的规矩您最清楚不过,咯咯,你们看着办吧,我先参观一下凌青岭。”
身形一闪,消失在门外,临走前看了看浩然,眼中充满了阴毒,令人不寒而栗。
浩然扫视众掌门,每个字都铿镪有力:“叶岭是我的,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除非你们杀了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
第四章 冲突
暴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鲜艳夺目,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天雷,震耳欲聋,仿佛天已崩、地已裂。
衣袍浸泡在水里,发髻不知何时松开,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地面的积水淹过了膝盖,寒气遍体,寸步难行,浩然却迈着坚定的步伐,趟着汹涌的洪水向山外走去,密集的雨点挡不住视线,天火在还四周燃烧,凭感觉找到出山的道路。
雨点有黄豆般大小,砸在身上有些生疼,浩然最痛的还是内心,不管凌虚、雪寒所言是真是假,在他的心目中,叶岭就是自己的家,生于斯,长于斯,更是目前唯一的安身之所,现在却要拱手相让,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其他人倒没什么,以前的关系就很一般,司空晴的态度也可以理解,两派对立,肯定要落井下石,凌虚与雪寒却不同寻常,人在人情在,人走情义散,他们的心地太歹毒了,居然要彻底铲除叶岭,毫无人性。
爸妈是天下最好的人,正直仗义,古热心肠,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可以用生命来捍卫兄弟之情,为什么会惨遭不幸?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寿,坏人活万年?
凌虚、雪寒,这两个老匹夫,平时称兄道弟,道貌岸然,口口声声有福同享、有苦同当,还说什么“同生共死”,关键时刻却翻脸无情,典型的伪君子,沽名钓誉,自私自利,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连禽兽也不如。
浩然也恨自己,以前修行一帆风顺,四十岁成灵应该是没问题,怎么一夜变愚笨了?居然成了废脉,太不争气了,断送了大好前程,让二老失望,更没有脸见凝姐。
他想得最多的是叶岭,那是父母亲开创的基业,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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