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看过很多次这本短短数十言的手记,只是,每次来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拿起来。
笔记上写的是一个故事,一个名字叫做顾三的男人。
因思流霜,遂建此阁,仅欲求一席安生立命之地,大乱将起但求一线生机。八大世家势成水火,四人并肩将行之际偶遇良人顾三。怀抱孤本数十册不远千里奔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将死,而书无损。因顾三托书与我,遂有建立邺架之心。不为天地立心,不为民生立命,不为万世开太平之业。但求继圣贤学说,有教无类。
让假面为之心折的便是有教无类四个字。
“看了这么多遍,还在看!”
不知何时,一个白衣女子来到假面的身后,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邺架顶层昏暗的灯火,一身白衣。
怕是只有志怪小说里面的狐仙女鬼才会这样吧。
只是,如同假面连生死都看破了,又何惧鬼怪呢。
况且,要是真有人把眼前这位姑娘当做了鬼怪,怕是吟霜阁里一半以上的人都不会放过他吧!
“有些东西不论看多少遍都会感动,不是么?岑小姐。”
假面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合上了手上的传记,朝着书架深处走去。
岑小姐没有回答,静静的走回书架深处自己的那张桌子,铺开记录,在今天的日期下写道
“吟霜阁假面,览阁主手记,有感,后”
写道后字,岑小姐停住笔,她猜得到假面去做什么,只是,吟霜阁的规矩,一事一记,尽管很多事情是有规律的,比如某些人会定时来看书,借书,还书,某些人会定时抄书,楼下的独臂老人天天何时起床。
尽管这些她了然于胸,可是,没有发生,她就不会写,发生了,就要立刻写上去。
这也是叶灵枫为什么将偌大的邺架交给她一个不会任何功法的女孩子管理的原因。
不多时,缓缓走出来,他走的很慢,慢的像一个老人不忍打破夕阳最后宁静,享受着迟暮最温柔的光阴,只是,不论走的多慢,路总有走完的时候,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仿佛跨越了几个春秋一般,假面和岑小姐擦肩而过,却再也无言。
终于,假面下楼了。
岑小姐那不曾抬起的头猛然抬起,目光中定格住假面最后一缕背影,泪水无声的落下,冲散了刚刚写下的字迹。
书合叹息,一缕清秀的芳魂淡了谁的相思。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邺架楼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有的是白色衣服,那是解语姑娘的下属,绿色衣服的是竹儿的下属,想不到她也会来,粉色衣服的是舞音的下属,黑衣的是风无邪的人,蓝衣的是木鱼的人,紫衣是阁主的人,黑裙的是女孩的下属。
而属于他的那百名红裙却没有来,她们也不能来了,那些药的分量足够她们睡上三天的了。
他曾经牺牲了三十个女孩子,如今,却不想再牺牲任何一个。
有些事,当时不得不做,有些事,现在也不得不做。
“你们又何苦呢?”
面对着一身碧绿的竹儿,假面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只是觉得应该来送你,所以我来,他们和我无关。”
竹儿说话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犀利,只是,此时此刻,锋利的词锋中却透着继续无奈何温柔。
“走了!”
“走吧!”
冰冷的仿佛是敌人的对白,假面缓缓朝着打开的大门走去。
门口是一队楚国的皇室近卫,为首的人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坐在马上俯视着假面。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假面扫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韩滔,你还能骑马,那一刀没把你下面那东西割掉么?”
“带走!”
韩滔非但没有在言语上淘到便宜,反而被假面羞辱了一番,气急败坏的吩咐手下要给假面带上镣铐。
正当士兵拿出十多斤重的枷锁想要给假面套上时,一只芊芊玉手拦在了假面的身前,然后,轻轻一推,那名士兵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横飞出去,鲜血四溅,竟然活生生被摔成了肉饼。
韩滔见此情景在马上喝道:“吟霜阁想要造反不成!”
“呵呵,韩将军此言差矣!”一声轻笑,白衣出尘的风无邪推开众人缓缓来到韩滔身前拱手说道:“此地乃是郑国的土地,要说造反也应该是郑国人来说,你韩将军开口是你将郑国纳入了你楚国的版图,还是你韩将军通敌叛国成了郑国人。再者说了,我家阁主出身秦国叶家,这话,你敢到秦国说说么?”
说罢!风无邪仰起头,仿佛此刻在高处的并不是他韩滔而是风无邪一般。
有些人,锦帽貂裘也显不出身份,有些人,破帽遮颜一样鹤立鸡群。
“逞口舌之利!假面乃是我楚国要犯,你吟霜阁收留他三年犯了包庇之罪,今时今日阻止我手下士兵对他上镣铐枷锁再先,出手伤我楚国士兵在后,你吟霜阁意欲何为。”
“呵呵!”风无邪微微一笑道:“此言差矣!你楚国士兵上什么手铐脚镣我管不着,我吟霜阁想要杀什么人你也管不着。至于什么杀你楚国士兵,今时今日我出手杀你又如何!”
说道最后,风无邪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凌冽的杀意毫不遮掩的直扑韩滔和他手下三百楚兵!
短短三息过后,能站立的楚国士兵已经不足十分之一,韩滔更是从马上摔下来,灰头土脸。
风无邪却看也不看,转身朝着吟霜阁内走去。
等到人影将要消失的刹那他微笑的声音传来。
“竹儿,带着一队人马送三护法去楚国,上路!”
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吟霜阁的大门轰然关闭,留下一队惊骇的楚国士兵,和冷眼旁观的竹儿还有一众手下!
第九十六章、暮烟雨
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
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很多时候,叶灵枫总是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叶家的家世,从不曾踏入修士界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还记得在那个艳阳的午后,春风拂面暖的让人心醉。
流霜问叶灵枫。
“小七,在这样最好的天气里你通常都做些什么呢?”
“练功”
叶灵枫不假思索的回答。
流霜又问:“那读书累了呢?”
叶灵枫回答:“读书!”
“那读书又累了呢?”流霜又问。
叶灵枫回答:“练功。”
还记得那个午后,流霜听了自己的回答一脸愠色。
“那你呢?”
叶灵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流霜忽的沉默了,这是不多见的,过了半晌,她突然咬文嚼字的说道:“月明风清,辄思玄度。”
这句话的意思叶灵枫是明白的,这句话出自郑史是郑国只是,彼时彼地流霜说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叶灵枫便不懂了!
风无邪的脚步声打断了叶灵枫的思绪,吟霜阁的大殿一直是常年亮着的,大殿中央的琉璃吊灯是解语亲手设计的,象征着不死不灭的凤凰神兽盘踞成一个圆形,火光缠绕在凤凰四周正应了涅槃重生四个字的含义。
只是,今天,吊灯是熄灭着的。
对于地级高手来说,黑暗已经不能成为阻碍他们视线的帷幕,风无邪更加是从未见过光明的。
所以两个人隔着书案默默对视着。
哦不,是叶灵枫注视着风无邪。
“已经送假面上路了!”
黑暗中传来风无邪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这句平淡的话在叶灵枫的耳朵里总有那么一丝丝的讽刺。
上路的意思很简单但是在不同的场合上有着不同的意思,不过此时此刻用在假面身上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啊!是竹儿去的么?”
仿佛是突然惊醒一样,叶灵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道。
“嗯,是她!”风无邪回答道。
“那就好!”叶灵枫的言语中带着一股异样的叹息。
黑暗中的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风无邪突然出声道:“没事,我先走了!”
叶灵枫没有回答,依旧是愣愣的看着书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殿的门口的石阶上,解语静静的站着,仿佛是在等待风无邪一样。
“走走吧!”
解语开口。
“嗯!”
漫步在吟霜阁里,穿过雕梁画栋的阁楼,后院是一方烟波浩淼的水塘,一汪清泉孜孜不倦的洗涤着池塘中的污垢,空灵飘渺。
解语突然停住脚步说道:“我不信他是为了流霜。”
“我也不信!”风无邪如是说道,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前几天,吟霜阁的鹰组带回来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楚国有意向郑国提亲。
如果说普通的百姓会认为这是两个国家的执政交易的话,那么在叶灵枫这些人的眼里,这是合纵连横的一个信号,然而,郑国的公主都有谁,唯有流霜一人。
所以,叶灵枫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把假面派出去了,然后,楚国使臣和楚国太子同时遇刺。
整件事情的矛头都直指叶灵枫,因为最不愿意看到两国亲事成功的人非叶灵枫莫属了。
所以,才有了楚国薛涛来吟霜阁抓人这一幕闹剧。
而,似乎,叶灵枫也默认了这一切,默默的将假面交出去,默默的没有出面。
一切合情合理。
夜,沉寂,星,暗淡。
郑国的官道上一路人马缓缓的前行着,为首的人正是楚国将军薛涛,身后的一队士兵押解着假面。再后面则是一群绿色长裙的姑娘们,正是竹儿。薛涛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那个绿衫少女,那模样,那身段可都是上上之选呀!只是,每每想起流传到楚国那些关于吟霜阁的故事,万花红中过,一袭绿血风。
薛涛怎么也不觉得这样一个女孩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做那些杀人的勾当,在他看来叶灵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怎么能让美女去做这些事情呢?听说吟霜阁的副阁主兰晨曦也是不多见的冷美人,是朵带刺的玫瑰。还有,那个叶解语,不知道她和叶灵枫是什么关系,那女人呀!上次来楚国可不知道让多少风流公子魂牵梦绕呀!
忽的一阵冷风吹过,薛涛从哪些对于女人的幻想中惊醒。
能成为楚国的将军薛涛自然看得出来吟霜阁让竹儿跟着他们是什么意思,不外乎就是灭口让整个事件到此结束。算是给了楚国一个交代,毕竟你不能让一个死人站起来指正什么人。
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薛涛才会没日没夜的赶路,尽管他知道暗处有七个玄级高手在暗中保护他们,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放心。
身后可就跟着一个地级高手呢?
忠诚为人臣者必要的条件,薛涛是忠诚的,可是,这并不代表薛涛就要明知道面前是死路还要一头栽进去。所以他想了个办法,就是没日没夜的赶路,原本七天才能来到郑楚的边境,可是在薛涛马不停蹄之下仅仅三天一队人马就来到了郑国的边境。
眼看着远处分割着郑楚两国的天河在远处将天地划出一条银色的沟壑,奔腾的水声已经渐渐可以耳闻了。
快了,等到了家一定要把那坛藏了好多年的酒拿出来和妻子一起喝了,留了这么多年总归还是喝了安心呀!
男人就是这样,不论在什么时候想到的东西最多的便是女人和酒,因为这样两样东西总是最了解男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薛涛想起的女人不是勾栏里那些环肥燕瘦的女人,也不是那些柔弱无骨温柔似水,热情如火的清倌人。
反倒是自己家里那个姿色平平的结发妻子。
去妻子的时候,薛涛还是守城门的小兵,因为看上了妻子的家世才千方百计的去了算不上漂亮的妻子。
然后薛涛开始了自己的发迹之路,短短十年就从一个守城门的小卒成了将军,升官之快怕也是个传奇了。
只是,这些年,过上了好日子似乎就把妻子忘了吧!
薛涛不由得想起那时候,妻子在油灯下缝缝补补自己的破袜子的情景。
这些年自己在女人身上花的钱也不少了吧!只是,从未想过真心给妻子买点什么东西。
还记的每次宿醉回家,妻子总是亲手给自己煮醒酒汤,有的时候自己来了感觉总是强行拉着妻子做那事,可是妻子却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
每次自己想要了,妻子不论睡的多么沉,总会起来迎合自己,似乎,自己欠她的太多了,等着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薛涛这样想着。
然而,还没有等到薛涛想到如何去补偿妻子,一股莫名的凉意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停住马蹄向四周看去,黑暗中并没有什么异常,前方的士兵已经在准备渡河的船只了。
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天河,薛涛反而有一种轻松和喜悦,过了河就安全了。
“留下咱们用的船只,多余的!”薛涛看了一眼和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竹儿等人脸色一冷:“都烧掉!”
“是!”
手下的士兵接到命令没有任何质疑的去执行了。
被限制住了修为的假面冷眼看着薛涛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是的,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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