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摊了摊手道:“怎么见啊?所谓思乡心切,路途上走的匆匆,但真要是到了地头,反倒是有些害怕了。”
“哦?害怕什么呐?”
“嗯……说不上来,曾经那些关系里面,有美好的一面,来的路上也只能想到美好,但也有不太美好的地方,走了近了,就想起来了。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虽然黑水营的人能认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修为这件事,但是我的父母,还有我曾经的那些朋友,真的能知道我就是我吗?哎……我是谁?我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原本以为这样的困扰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啊。”
“哇,”小露故作惊讶道:“没想到我们堂堂的一户侯,曾经的人皇大人,众神之首万物之灵,也会有这样普通的烦恼啊!”
天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拜托,在那些头衔之前,我还是一个人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天罪没有说的是,在他的骨子里面,他还是那个身患绝症的无助少年。
这么多年来,他走到哪里算哪里,见过的人和事很多,留下的羁绊也很多,但只要离开了,就从不再回首。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心态,这是一个不知道哪天、不知道何处、不知道什么缘由就会死去的人,才会有的一种觉悟。
一个注定会突然死去的人,他行走在任何地方,都将自己放在一个过客的地位上,也许会有一些影响,但请不要对他留恋。
因为他即便留恋了,也真的不会回首去看上一面。
一个绝望中却要抗争的人,注定要死在前进的路上。
回忆,不适合他的性格。
有些人有些事,不管觉悟再高,不管境界再高,也是不会变的了。
当他拿到自己体检报告的那一刻起,天罪就是这个样子,此生不会改变了。
他是个多情的人,柔情的人,但也是个最无情的人。
小露在一旁看着天罪那种哀愁又显得十分美丽的表情,歪着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这样回去有点丢脸呀?”
“呃……”
天罪的小脸红了。
“哦,原来果然是这个样子,这一年的时间,你什么都没有做,虽然在那个世界弄出了那么大的功业,但回到这里还是一无所有,即便是有,也是曾经留下的,对于他们而言是你一年前的功绩,但对于你自己而言,这是遥远的过去。你这个人能说服别人,但总是很难说服自己,这样很不好。”
小露拖着下巴肆无忌惮的说着。
天罪眉角一阵抽动,随后苦笑道:“别人没告诉过你,太聪明的女人不好吗?”
小露很痛快的摇了摇头道:“没有人说过啊,我在见到你之前,见过的人就是那么几个,你也是知道的,众神时代我的朋友只有你那个女神大人,还有那棵傲娇的树。至于好不容易转世了,也是呆呆傻傻的过,神智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然后就遇到你了,你说,一个自信心爆棚根本就是骄傲过剩的女神,一个根本不会说话,只知道弄那些玄妙事情的树,还有一个宗门的女人,剩下的还有一个不顾旧情的你,有谁能告诉我太聪明的女人不好这件事?反正我知道,傻瓜一样的女人你从来不喜欢。”
天罪赶忙说道:“妺喜啊,她就很傻啊,我就很喜欢她。”
小露歪着头道:“她傻?你在开玩笑,还是你在自欺欺人呐?她明明就是你身边最聪明的女人,便是十几二十个我绑在一起,也没有她一分聪慧好不好。”
天罪一阵尴尬。
苦着脸说道:“起码……起码她懂得伪装一下啊,真是的……”
“抱歉,我连伪装的智慧也没有,还真是抱歉呐。”
“不跟你说了,哼!”
天罪噘着嘴将头转向一边。
却良久不言。
那背影,变得落寞。
“你怎么了?”
小露不开玩笑了,真心的关心起来。
“我想她了。”
“这话要是让那两个女神知道……算了,想就想吧。”
小露伸出双臂,将天罪直接搂在怀里。
“但你现在身边只有我……你恨我吗?”
天罪没有回答,仅仅是摇了摇头。
“那你怨我吗?”
天罪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讨厌……”
“你很烦呐。”
天罪转过头来,很无奈的说了一句,随后,他自己反而率先笑了起来。
笑了好久,笑的眼角都出现了泪花。
然后痛快的倒在小露的怀里,头枕着她的肩膀,望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纷乱的城市呢喃说道:“你说,这个世界我真的能改变它吗?”
“不能。”
小露很干脆。
“那我为什么还想这么做?”
天罪自己都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除了这件事,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件事能提起你的兴趣了,其实……你早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知道的。”
天罪愣了一下。
随后闭上眼睛,温柔的微笑着。
“有你在身边,也很不错。”
……
“能杀掉世上所有人叫做实力,能忍住不去这么做,才叫能力。”
尖嘴猴腮难得十分严肃的说着话。
人呆呆的看着他,随后忍不住问道:“拜托,不过就是排队上个厕所,你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吗?”
“我真的很急……”
尖嘴猴腮的脸都扭曲了。
他本来就很丑,如今这么一挤,倒是又丑出了新的境界新的高度。
石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只要不抬头,遍地是茅楼,男子汉大丈夫,撒个尿还非得找屋子?”
“艹!那你怎么不去?”
石头冲着尖嘴猴腮怔怔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就突然转身去拍另一个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只要不抬头,遍地是茅楼,男子汉大丈夫的……”
韩平刚从厕所里舒爽的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息道:“哎,人到了着急的时候,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人真是会变的啊。连一个石头都开始长脑子了。”
黑水营一百零七人,外加一个‘编制外’的夏末,都挤在这小小的两个厕所,那场面何其壮观?
但这不算壮观,真正壮观的是在大楼的后方,那工地围栏的旁边,一整排,大约六七百人,都是各地被黑水营搜刮来的工程师建筑学家,雕刻艺术家绘画大师等等,他们往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存在,到某个大学上一次课就能赚到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奖金’,当真是人上人高逼格。
但如今,他们却只能一字排开,整齐划一的脱下自己的裤子,露着自己的白腚,手握着手纸面部扭曲的在那里……出恭。
那才叫壮观!
而这件几乎轰动了整个世界的‘无耻、下流、毁三观’的事件,其实诱发的原因仅仅是这一天午饭时发生的一件小事。
第六百五十一章 ‘铁路’
在维系整个世界的和平,亦或者说是完成某个人的‘野望’,黑水营算得上是智者,是权威,总体说来还算是好人。
但在修建这个小区上面,他们却展现出自己恶魔的一面。
坏人。
而且坏的彻底。
一百零八人分十几个方向,满世界的收刮建筑人才。
甚至那些一辈子都没有碰过砖头的所谓建筑学家,也都被一个个抓来。
若是你真有水平,通过了他们奇思妙想出来的各种奇葩考验的话,那么恭喜你,你成了没有任何报酬,并且被满世界寻找的‘失踪人口’‘义务劳工’,但若是你不行,没有通过的话,那么抱歉,你会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面,每天只给一个馒头一杯水,然后……放生的几率遥遥无期。
自然,有些老家伙是吹胡子瞪眼,甚至破口大骂,结果就是……吹胡子的,胡子没了,瞪眼睛的,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就用不上眼睛了,破口大骂的……还能说话,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连自己的听不真切,别人更不知道你骂的到底是什么玩意,是在骂人,还是在哭。
如果单单是建筑方面的人倒霉也就罢了。
最倒霉的是那些搞艺术的。
问,你会雕刻吗?
答,会。
问,雕刻墙壁,家具,坐便,走廊花草啥的,都会吗?
答,你这是在侮辱我!
啪!
就是一个嘴巴。
问,能雕刻吗?
答,弄(能)。
然后就被带走了。
每天失踪人口的报告让全世界的警察都焦头烂额,甚至国家都重视起来,开启多方调查模式。
可惜,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批的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低下成车成车的被运到这个小小的城市的一个小小的小区中。
人才倒是足够了。
一千多名世界各地语言不通的能工巧匠被聚集一堂,只不过这次不是什么研讨会,而是‘互相举报’大会。
为啥?
因为分工。
不是说有了人才就能盖得好大楼。
有了工程师,你只能有图纸,具体的建设……他们那葱嫩的小手是搬不动砖头,握不稳铁锹,爬不了吊车的。
那么问题来了。
没有其他工人了,分工必须要从他们之中选,那么谁当力工,谁当瓦匠,谁又能操纵工程机械?
“他!他长得那么壮,搬砖一定一个顶三个!”
“李国庆,你别躲!说的就是你,大学那会你小子徒手磊过狗窝,你干过瓦匠活!”
“尊敬的斯密斯先生,距离上次研讨会一面,我们已经两年多没见了,我觉得你平日里健身的习惯,终于赋予了你一件光荣的任务。”
互相举报,互相推脱。
他们倒是一时间忘记了都是阶下囚的命运,反正……即便是囚犯,也总要分出个高低上下,反正这些人里面能够干自己本职行当的,绝对不会超过一成。
你见过那个工地有超过二十个工程师,大楼还能被建起来的?
一个工程师能设计一栋楼,甚至一个城市,但两个工程师就是一嘴泡,三个工程师就是一头包。
国外的那些人到还好些,懂得合作,但国内这些……
当然,最终的结果,个头和身材都不算出众的国内工程师,全部成了力工。运砖头搅沙子,用尖嘴猴腮的话来说,‘他们放进去他娘的就是添乱找堵,滚一边玩泥巴去!’。
经过‘长时间’的痛苦训练和适应,那些一辈子拿笔的家伙们,终于也能干体力活了。
当然,这个‘长时间’是对于黑水营来说的,对于普通人来讲,其实就是三天。
三天不会搬砖?挖坑!挖坑都不会?填坑。用啥填?你自己!
万幸,人只要被逼,总会有能力的。
他们干了,而且干的不错。
“尊敬的先生,这座宫殿的雏形已经设计出来了,但如果能不用这种超过三十立方米的石块的话,我觉得会更容易一些。”
“放屁!再他娘的跟老子说一句‘宫殿’,老子撕了你的嘴!这叫‘主楼’,主楼懂吗?我们建造的是一个小区,一个小小的城市,虽然它长得是很像宫殿,但……宫殿能满足老子的要求吗?!”
黑水营的人成了监工,而这种对话无时无刻不发生在这个工地之中。
黑水营的人也不光是监工,他们还是力工。
一块不知道从哪个山上整块挖出来的不知道多少年才形成的通体一色宛若美玉的巨石被单单一个人活生生给扛了回来。
他每走几步,前面都得让人放上一块面积十几平米厚十多公分的铁板,要不然,他整个身体会被那巨石的份量压进地下去。
行一路,无异于修建一条铁路的工作量。
短短十三天的时间,从洛南市一直到这靖海市,长达四百多公里的路线,竟然硬生生的铺出了一条完全由钢铁组成的道路来!而且还经过了超高压的整压,路面又是平滑又是整洁,没过几天,这里他娘的还通了车……
连天罪在高楼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差点掉了下巴,指着那块石头说道:“小露,快告诉我那块石头其实是会被切成小块,然后当作砖头用的。”
小露捂嘴一笑道:“如果当作砖头,就不会这么麻烦的整块运过来了。”
“呃……”天罪眉角抽动几下,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他们那么多钢铁,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露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你……你原来关心的是这个啊……”
……
一条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被建城的完全用钢铁制成的公路,这件事放在哪个世界都算是大事。
市级报道,省级报道,在一片喧闹却又不敢妄动的声潮中,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最高处。
某个在普通人看来无比神圣和神秘的地方,两个老者正坐在一间明亮的房间中打着桥牌,因为开国那位老人家是玩这个的高手,所以天朝便有这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