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名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下名局- 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将他们活活饿死。”叶长流忽然道:“后来,朝廷查明真相,证实他二人是遭奸人所陷害,皇上甚至还为赵家盖了祠堂……如此,你们便犯下诛杀忠良之罪,而这把柄,恰好让西门傲牢牢抓在手中。”
  慕容耀仍然只会摇头流泪,“我不知道……我、我爹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十几日……我们,再也没有打开过那地窖……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裴亦商的手指几乎将身旁梨花木上捏出印子,他在强忍着自己不上前杀死这个杀父仇人,西门轩心中更是悲痛至极,自己的亲生父亲竟是罪魁祸首,他又当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叶长流语气出奇的镇静,仿佛他当真只是个局外人,慕容耀口中的人都与他全然无关,“慕容公子,今日这番话,明日你可有勇气站在公堂之上当众再说一次?”
  慕容耀终于抬起了头,迎上叶长流的目光,虽然视线小弧度的一颤,最终仍是点点头,“这些话,我说迟了十二年。”
  “不迟,有些话,明日说,刚刚好。”叶长流语调很轻,但很平静,“慕容公子,你勿需过于自责,当时护龙庄内的情况,本在西门傲掌握之中,即使你不动手,他们也难逃一死,我想,只为两个人的性命搭上整个护龙山庄,亦非裴将军与赵云水所愿。”
  慕容耀黯然,他显然没有把这劝慰之语听进耳中。
  “亦商,我们走吧。”叶长流深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控制情绪,“去看看你爹和……赵云水。”
  裴亦商浑身一震,颤步跟上,西门轩亦走出几步,叶长流忽道:“西门公子,有些真相……对你来说,不如不知,不如不见。”
  西门轩咬了咬牙,“我不见……不代表那就不存在。”
  叶长流轻轻一叹,未再多言。
  十多年未曾有人接近,护龙山庄的地窖比想象中来得更为沉闷、黑暗。
  木揽风持着火把开路,沿着长长向下倾斜的走廊延伸走去,叶长流与他并肩,西门轩与裴亦商紧随其后,一路上几人无语。待到走到了那黑色沉重的大门口时,众人心神俱是一凝,木揽风忽然道:“锁让人撬开了。”
  裴亦商眸光微微一闪,“莫非当年……”
  “看这个痕迹,是新撬的。”叶长流淡淡瞥了一眼,“就在刚刚。”
  一句话{炫}残{书}酷{网} 的打破了故人幸存的奢望,裴亦商与西门轩均是神色一黯。
  “公子。”木揽风提醒了一声,叶长流略略颔首,道:“恐防有诈,你们两个先在外头守着,我和木头先进去看看。”
  裴亦商心中焦急,“公子,我也……”
  “小裴,若有什么人图谋不轨将我们关在里头,那可就死不瞑目了,等了这么多年,不急于一时。”
  “……是。”
  这是一处较为宽敞的地窖,只是四围都是石壁,连门窗也无。火焰啪啪的在浑浊的空气中燃起几个火球,让这寂静的气氛添了几分诡异。
  越往里走,恐惧愈深。
  窖内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柄火把,随着火把经之处,可以看到一些破旧的酒罐、墙上挂着的画轴……然后是一张床,桌椅。
  床上躺着一个人,若非那是一具白骨森森的尸骨,侧身微曲的姿势仿若熟睡一般——他的身上还盖着棉絮,显然临死前,还有人照料着他。
  叶长流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视线落在那具白骨的衣袖上,没有说话。
  “公子……”木揽风知道他在忍耐,他一直强忍着巨大的悲伤——他已经习惯把痛苦咽下肚,直把心搅绞碎,把希望绞灭,他还能那么云淡风轻的站着,笑着。
  “裴云将军,他总喜欢将袖口往上撩开,以前父帅常常笑他是土包子……”
  木揽风见叶长流依旧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吓的心惊胆战,“公子你不要这样……”
  叶长流将手搭在木揽风的手肘上,手上微一用力,把火把的方向掉转个头,光线落在了那张桌前的椅子上——那是另一具白骨。
  那具白骨的主人想必在垂死前,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然后静静的看着桌上那一盘残局,寂寂而终。木揽风浑身一震,这是——护龙棋局,与当日叶长流与慕容执所弈,一模一样。
  那么,他就是……
  “噗”的一声,殷血飞溅撒向棋盘,触目惊心。
  “二哥……”叶长流跪倒在地,饶是他咬紧牙关,鲜血无可抑制的从他口中渗出,地面很快积了一小滩血水。
  “公子!”木揽风当即运功抵住他背心——不知发抖的是他的手,还是公子的背。
  无论岁月怎么变换,无论眼前的人变成什么样子,总是这么清晰的感应到,这是他的二哥,赵云水。
  “我只怕你不带上我,不让我与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弟,我知道你的心装着天下苍生,可我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我的家人朋友能够平平安安。”
  “三弟,保重了。”
  叶长流拼命遏制着自己痛苦到极致让心脏钝痛的感觉,那些过往,那些十多年前的回忆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走马观花,然后,变成一根根尖锐的刺,刺向心口最脆弱的地方,刺得他簌簌发抖。
  “公子?”木揽风见他渐渐止了血,心下稍安,不料凑近一看,看到了叶长流蓄满泪水的双眼,大滴答滴的顺着面颊滑落,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却仍是无法捂住间隙哽咽的声音。
  这是木揽风平生第一次见到叶长流哭泣的样子,即使是谢留宵那次,都未曾如此刻这般……悲伤。
  木揽风心中忽然一阵钝痛,“公子……”
  叶长流怔怔的抚上云水那白骨森然的肩骨,一路往下,到了手指的位置,突然顿了一下。
  五指蜷在一起,中间留着大大的空隙,仿佛原本进京握着什么。
  握着什么呢。
  木揽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亦是一呆,“像是剑柄,或是……匕首什么的……”
  叶长流微微喘息起来,闭目凝了凝神,又重新睁开眼睛。
  匕首!还有撬开的锁!
  他倏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木揽风连忙搀住了他,急道:“怎么了?”
  “你在这儿控制好小裴和小西门,莫让他们做出什么蠢事。”
  现在最容易做出什么蠢事的人……是公子你吧。
  木揽风默然,算是答应了。
  叶长流快步走出地窖,顾不上与裴亦商他们说上什么,飞快运足离开。
  飘忽雾气悬浮林间,森森草木翻天作海。
  他一路直奔护龙庄外的山峦上,四处张望,似在寻着什么人,苦于雾中迷蒙,四周事物皆不甚清楚。
  月亮升起,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峦顶前,隐约有一人飒然驻足。
  叶长流目光微动,在离那人几步之差时,站定。
  林中雪梅零星,在夜色中的颜色显得迷离。
  那人负手身后,临风而立,一袭黑袍猎猎作响,叶长流蓝衫轻拂,视线慢慢落在那人手中的匕首上。
  那是一柄金镶玉匕首。
  那年出征前,小容送了一块护身润玉给自己,云水则收到这柄华贵的匕首。
  那时,赠物的少年笑道:“甚好甚好,我俩兄弟受了排挤,互相关照才是正理,将这好好收着,让小陵王也嫉妒嫉妒。”
  那一役后,他远走天涯,再未有音讯。
  叶长流轻轻一叹。
  华颜,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第三十一局:小容阿陵(视频)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华颜缓缓的转过身来,他的神情看似疲惫至极,见到眼前这人,却是微微一愣,“阁下是……”
  叶长流抬袖为礼,“大理寺少卿叶闲。”
  “叶大人。”华颜稍一回礼,语气平平,“在下华颜。”
  “原来是相爷之子,”向来嚣张跋扈的华颜如今冷淡如冰,这让叶长流十分难受,“本官审案时,发现护龙地窖内少了一柄匕首,如此要物……不知华公子拿去作甚?”
  华颜静静地回答他:“这原本是我的东西,多年前送给了地窖中的那人。不瞒大人,我寻了他许多年,亦是今夜才……不过是想留着做个念想,还望大人体谅。”
  亦是?华颜又怎知自己是今夜才查明真相的呢?他若果真是自己寻到,何不到大理寺告之容辞呢?
  叶长流突然很反感这样的自己,不论何时何地,总会本能的去寻求破绽……即便站在对面的人是昔日的好友——这种认知让他停下思考,异常怅惘。
  唉,罢了。这些年来杳无音讯,如今得知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叶长流与他虚言了几句,便先称告辞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早已是心力交瘁,他只想立刻躺在木头的马车里,捂上棉被,好好的,安心的睡上一觉。
  …………………………………………………………
  这一睡便是睡了大半日,待到木揽风发现他发了高烧,抓药煎药到退烧,又整整忙活的几日。
  与此同时,大理寺西门傲审案过程可谓风云骤变,先是正卿容辞提供的确凿证据,令西门傲瞠目;再是失踪多年的旧将崔铭冲的出堂指证,十几年前的通敌密信经多番验证亦然属实;而慕容执之子慕容耀最后所言更是让西门傲百口莫辩——当他道出护龙山庄地窖下昔日惨事时,大理寺卿容辞悲极呕血。
  这一案震惊朝野上下,雍帝更是震怒不已,下令将西门傲满门抄斩,众臣求情,容辞则称西门轩亲自带回慕容耀指证西门傲,此等大义灭亲之举陛下当酌情处置。思虑再三,雍帝怒气平息,最后以西门傲十日后斩首,西门府邸抄家,所有财物充公等惩从轻处置。
  另慕容耀因当年所为判杖一百,发边远充军,终身不得为将。护龙山庄从此受命朝廷。
  “我尽力了。”叶长流在听完木揽风所述,良久,喟叹道。
  木揽风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比想象中好了很多,皇帝把兵符正式授予八骏王,西门轩亦同从军,他会在战场上重新找回振作的理由。”
  “战场……是最磨练人的地方,也是最折磨人心的地方……这样的成长,对小西门而言,是好是坏,尚未可知。”叶长流颓然摇摇头,“木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如果没有做这么多事,他们还是一家团聚,慕容执也好,西门傲也罢,他们都老了,作恶做了那么多年,想来也是做不动了……”
  “你没有错。”木揽风摇了摇头,“该怎么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叶长流略略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木头啊木头,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我的么?你说我啊是道貌岸然的人,你当时的态度还是相当的不屑。”
  木揽风也笑了,“我当时确实看不起公子。”
  不过,那是因为不了解,不相知。
  “你签了七年的卖身契,嗯……我昨儿算了算,就快到期啦……”叶长流拍拍他的肩,“有什么打算?要讨老婆生孩子么?”
  木揽风目光情不自禁瞟向窗外院落,保持沉默。
  叶长流自顾自道:“不说话表示默认,甚好甚好,到时要记得分喜糖。”
  “在此以前,我还是你的护卫。”木揽风意味深长地道:“你莫想随意将人赶走。”
  叶长流“哈”了一声,不置可否,他从软榻上起身,披了件外袍,“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小舒和茶水俩小家伙?”
  “舒子筠带他们去南山游玩数日,”木揽风顿了一顿,“他是在帮你。”
  “我明白,这种时候,我不能分心。”叶长流心头一热,“我这四师弟虽爱胡闹,心肠倒是……”
  “不过他趁我不在,拿走府内三百两银票。”
  “……这黑心的家伙,三百两!够我们府吃一年了!他居然都拿去玩!”
  咳,木揽风望天,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眼角瞥见叶长流起身穿好官服,倒是一怔,“你不是告了假?”
  “请假请久了俸禄会被扣光光,”叶长流笑了一声,眉间已是收起了玩笑之态,“有个家伙……实在令人不大放心啊。”
  巳时,大理寺。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一切井然有序,众人各司其职。或许……气氛更沉闷些,至少叶长流明显的感觉到,大理寺卿的书房传出的抑郁的气息。
  “铭旭,这些日子,容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
  “崔铭旭。”叶长流直接把手中案卷丢到不远处崔铭旭脑袋上,“发什么呆。”
  “啊?”崔铭旭这才反应过来,“这卷宗有什么问题么?”
  “罢了,看你这样子问你等于白问……”叶长流扶额,“我是问你,这几日你家容大人可还好?”
  “容大人,啊,他挺好的……就那日呕了点血,太医说是心中淤积所致,未有什么大碍……”崔铭旭摸了摸脑袋,“只是去拜祭云水哥时,哭了一场……”
  叶长流喔了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