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拾厨艺
许贞娘回忆了一下爹娘此时的营生,知道此刻许家正是家徒四壁的时候,她笑了笑,她回来了,一定能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一定能。
她摸摸弟弟的脑袋,笑道:“等着,姐这就给你做饭去。”
她在厨房里一顿翻找,发现家里的米缸里只有小半缸糙米,面倒有两袋子,可那是娘用来做营生的,不能动,翻了灶上,锅里温着四个馒头,一个大粗瓷碗里是一些腌菜,估计这就是杜大丫留下给姐弟俩一天吃的饭菜。
许贞娘看看弟弟,虽然已经三岁了,长的比一般孩子熬瘦弱些,巴掌大的小脸就看见一双大眼睛了,走路还是跌跌撞撞的不稳当,都是因为家里穷,吃不到什么好吃的。
她咬咬牙,把馒头取出来,在锅里填上点水,将糙米洗干净,倒进锅里,他们家是后砌的大灶,两个灶眼,灶上的那口大黑锅是专门蒸馒头用的,许贞娘年龄小,没什么力气,搬不动那郭,只能将就这用这口大黑锅了。
在碗柜里翻出几个鸡蛋来,打碎了飞快的用筷子搅匀了,然后把馒头切成厚厚的几片,又在院里里拔了几颗碧绿的小葱,园子不大,只能占几垄,杜大丫是农家女出身,将这园子里栽了葱、白菜和茄子、豆角,一家人的菜钱就省下了。
贞娘看着满园子青葱碧绿的样子,心里酸酸的,自己娘真是个能干的,每天伺候了一家人还要上街做营生,还要伺候园子,家里外面的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许贞娘把葱剥洗干净,单拿叶细细的切了,又在灶上收拾了一番,粥也差不多好了,贞娘把粥盛出来,用刷锅的丝瓜瓤子刷了锅,小心翼翼的拿出杜大丫珍藏的荤油罐子来,用勺子舀了两勺油放到锅里,蹲下在灶里加了把柴,火立时旺了起来,锅里的油一会就从乳白色的凝固状化开了,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贞娘把搅好的蛋液里加了点盐,将馒头片伸进去,两边翻转粘匀,然后小心的放进锅里。金黄的蛋液一会就凝固在馒头表面,贞娘将所有的馒头片都煎好,将切碎的葱粒撒上去,一会一股迷人的葱香就泛了出来,纯哥儿瞪着眼睛看着姐姐挥舞这筷子一块块将那些金黄的馒头片夹到盘子里,嘴里的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贞娘将锅刷好,将灶下的火埋到最小,翻了翻自家的仓房,终于发现有几个去年冬天留下的干巴红薯,喜滋滋的扔到了灶灰里。就着火里的余温烤着,估摸傍晚就能吃到烤红薯了。
她看见纯哥眼巴巴的看着那盘子馒头片,却不敢动,就笑了:“怎么不吃呢?”
纯哥儿吸吸口水,憨憨的说:“你没说让我吃呢!”
“傻瓜,姐做了就是为了给你吃的呀!”贞娘给纯哥儿盛了碗粥,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的喝,纯哥咬了口煎的金黄香软的馒头片,眼睛都笑弯了:“姐,真好吃。”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三片,摸摸溜圆的小肚,想再吃,却觉得有点撑,不甘心的看着那几片馒头。
贞娘笑呵呵的道:“剩下的咱们留着晌午再吃好不好?”
“嗯。”纯哥儿大声答应,贞娘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去院子里玩。自己拎了扫帚,将屋子内外打扫了个干净,又将母亲泡在水盆里的衣服和单子用洗衣棒和一些皂角粉打出来,晾在院子里。
正忙乎着呢,有人敲门,贞娘高声问:“谁啊?”院外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贞丫头啊,我是你刘婶子。”
贞娘忙开了门,这刘婶子是自家隔壁的邻居,刘大叔是镇子上出名的铁匠,家里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三个儿子叫大虎、二虎和小虎,女儿叫翠姐,刘家有几亩地,大虎和刘大叔一起打铁,二虎和刘婶子伺候庄稼,小虎因为年纪小被送到许怀安教课的学堂里。
刘婶子为人热心肠,知道许家家境不好,地里收的谷子和土豆长送来给他们家。逢年过节,也长借口给老师的束脩送点肉或者鱼来,贞娘和翠姐关系也很好,因为刘家就翠姐一个女孩,刘婶子不舍得让女儿下地,只让在家做做家务什么的,以前的贞娘最羡慕翠姐。
门一打开,外面就走进来一身藕荷色粗布衣服的刘婶,高高的颧骨,黝黑的皮肤,头发用黑网巾裹了髻,簪了根云卷银簪,下面是一条青色粗布裤,一双蓝色布鞋,上面绣了几朵水粉莲花,看那针法稚嫩,想是翠姐的作品。
贞娘见了刘婶子忙往里让:“婶子快进来,外面大太阳地的怪热的,进来喝碗水啊?”
刘婶子是个急性子,一手将篮子里的鱼递过来,快言快语道:“这是我们家二虎今儿上镇东头的河里抓的,抓了好几条,送一条你们也尝尝,我那边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得空你带着纯哥儿来家玩吧。”
贞娘忙推辞道:“婶子,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自家留着吃吧!”
刘婶子一撂脸子,道:“说这话不就外道了?咱们俩家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让你拿着就拿着,小小个丫头,别老学着你爹那样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让人看了不得劲。”
贞娘只好笑着接了,连声道了谢。
看着这条足有三斤的大胖头鱼发愁,这时正是七月天,热的人发昏,这鱼看来是上了岸就被摔死了,不抓紧收拾留到晚上就得臭了。贞娘认命的叹了口气,多少年都不干厨活了,现在都得捡起来了。
她端了盆水,拿了剪刀,搬了小凳子坐在院中间,纯哥见了好奇了,蹲在姐姐旁边问:“姐,这是鱼吗?”
贞娘一边给鱼开膛一边答:“对啊。咱们晚上就有鱼吃了。”
“姐,我怎么觉着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有啥不一样的啊?”
“你以前最烦我了,都不喜欢跟我玩,也不愿意给我做饭,你今天咋会做那么好吃的饭呢?”
贞娘的手顿了顿,可不是,连这么小的弟弟都能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父母怎么能不察觉到呢?得想个能让他们信服的理由,而且自己如果想改变家里的生活,就必须让他们信服。
贞娘一边刮鱼鳞一边心思如电的琢磨。
☆、第三章
杜大丫是天擦黑才到了家,手里端着磨盘大小的笸箩,里面还有今儿卖剩下的三个馒头,跟着她回来的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帮她搬了另外两个笸箩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贞娘迎上来,她人还没那笸箩高呢,自然不能接过去,只好看着母亲放下东西,给两人各倒了碗绿豆水。
“娘,喝碗绿豆水解解渴,石头哥哥,你也喝一碗吧!”
声音清脆甜糯,让人听了心里就禁不住一暖,再看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干净天真的小脸,顿时就觉得身上的疲惫减少了许多。
这跟来的少年叫杜石头,是贞娘舅舅杜大壮的养子,这石头的来历也很是蹊跷,据说当年杜大壮离家出走后进了一家镖局当跟班,那其中一个镖师挺喜欢他的,就教他几手功夫,杜大壮种地不行,学武却挺快,大一些就跟着镖局的人走南闯北,后来就当了专门的镖师,据说在江湖上还挺有几分人缘的,不少绿林众人都卖他面子。后来攒了些家当娶了个媳妇,谁知道媳妇生孩子难产血崩死了,一尸两命,杜大壮伤心的不行,正好遇到一个朋友领着一个三岁的男孩来找他,那朋友受了伤,只将孩子托付给他就死了,杜大壮看着孩子可怜,自己又死了妻儿,就收养了这孩子,起了个名叫石头。
石头长的俊秀,从小就跟着杜大壮习武,现在又跟着干些木工,人晒的黝黑,穿着蓝色土布短褐,白布绑腿,灰色布鞋,一头黑发绑了个髻,跟镇上的同龄孩子比要高大些,看上去像个十四五的孩子。
杜大丫看看闺女粉白的一张小脸,再看看家里异常干净利索,心里顿时有些安慰,自己闺女终于长大懂事了。
一贯的大嗓门也低了不少:“你爹回来了吗?”
贞娘乖巧的回答:“回来了,正等着你们俩开饭呢,石头哥,我家今天吃鱼,你也一起吃了再回去吧!”
杜大丫一边将绿豆水一饮而尽,一边拉着石头就进了屋:“这一天都是石头帮忙,把你也累坏了吧?先在姑姑这吃点饭,来上炕。”
铺了草席子的大炕上,放好了炕桌,许怀安正盘膝坐在桌前发愣,旁边是含着手指眼巴巴看着桌上饭菜的纯哥儿。
许怀安是个相貌俊秀斯文的中年人,长脸,肤色白净,一双细长的凤眼,唇线分明,唇角有些向上翘,看上去总是温柔儒雅的。杜氏跟他正好不同,瓜子脸,一双杏眼,如果不是皮肤黝黑,相貌倒是有几分俏丽的,只是身材高大,看上去竟跟许怀安差不多高。贞娘在相貌上随了母亲,杏眼桃腮,皮肤却肖父亲白净细腻,此刻看着也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杜氏看着桌子上的鱼,楞了一下:“这是哪来的鱼?”
贞娘上了炕,自然的帮着盛饭,拿筷子:“是刘婶子送来的,说是她家二虎下河摸的,我看这天也搁不住,就放了酱炖了,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一大盆鱼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棕红色的汤散发着大酱浓郁的香味,雪白的鱼肉和若隐若现的青菜、白菜看上去十分诱人,杜氏不由大惊:“这,这是你做的?”
贞娘点点头,给弟弟盛了饭,一边说:“是啊,我不够高,踩着凳子做的。”
“你啥时候学的?”
贞娘一脸理所应当的平静:“哦,老看着娘做,就会了呗,有啥难的?”
杜氏被女儿的话噎的一愣,女儿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去年包粽子,女儿看了一会,包出的粽子比自己包的还紧实小巧漂亮,杜氏的针线活不好,女儿去邻居家跟着学了一下午,回来给弟弟衣服打补丁,针脚平整,比自己补的强多了。
于是,杜氏就觉得女儿聪明伶俐,干什么像什么,比自己强,女儿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安安心心的捧起饭碗吃饭,心想女儿学会了做饭,以后这家务就能帮自己分担些,难怪人家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还是养女儿好啊!
许怀安有些迟疑,夹了一筷子鱼尝尝,酱香浓郁,鱼肉鲜美,他不由得看看女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六岁的女儿做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自己女儿是不是也太早了些,今天回来就看见女儿正在叠衣服,平平整整的放在床头,小小的身子吃力的抱着自己的棉被,他慌忙去帮忙,女儿冲着他展颜一笑:“爹,你回来了?我把咱家的杯子都晒了,这样晚上盖着舒服些,也省得你老咳嗽。”
贞娘看出父母的讶异,也不说什么,神态自若的给弟弟用汤泡了饭,夹菜,挑鱼刺,还客气的让杜石头吃菜。
杜石头虽然聪敏,毕竟还是年少,也没觉得大人神色怪异有什么不妥,只知道这位贞妹妹以前不怎么爱搭理自己,今天又是做饭做鱼还让自己吃,八成是心情好的缘故,反正这鱼做的好吃,先吃了再说。
纯哥吃的小肚溜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贞娘收拾了碗筷,让石头帮忙绞了几桶水,烧了大锅热水,就开始满院子追着纯哥儿要给他洗澡,纯哥儿像一条溜滑的小鱼,满院子跑,贞娘抓了几次都被他溜了,喊着让杜石头帮忙,石头笑着跑过来,一把抓住纯哥儿,纯哥儿打着挺挣扎,石头力气大,他怎么也挣不脱,被杜石头抓住扒的溜光拎了过来放在大木桶里,贞娘让石头按住他,挽起袖子,拿起丝瓜瓤子,使劲的给弟弟洗澡,纯哥高兴的咯咯乐。
许怀安站在门里,看着女儿、儿子在漫天星光下嬉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贞娘好容易给弟弟洗了澡,送走了杜石头,又让母亲和父亲都洗,自己把纯哥拎到床上哄着睡着了,又解开辫子重新打了水擦洗了一番。
杜大丫已经开始每晚的揉面,她必须先把面团揉好,放在灶上,等到面发好了再揉一遍,等三更时分,才开始起来做馒头,上屉开始蒸,四更时分杜石头就会赶着驴车来接她,帮她把笼屉装上车,运到店里去卖,她每天只能睡三四个时辰。
贞娘看着母亲汗如雨下,双手不停的揉弄着硕大的面团,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杜氏一回头就看见女儿傻傻的看着自己,用手腕擦擦脸上的汗水,憨憨的笑了笑,疼爱的说:“咋还不去睡呢?都这么晚了,今天又是收拾家,又是做饭的,累了吧?”
贞娘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强笑着:“不累,娘,你累不累?”
杜氏拿了抹布擦了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拿了两文钱出来,递给贞娘:“拿着,明儿买个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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