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装傻是不是?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听到了你和杨谦在医院里的对话,可是我一直没有问过你,我想你和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是同一个吧?你不肯说,是怕我一旦知道就可能给你带来威胁,我说的对吗?”
严卫东看着我,忽然间哑口无言,黯然失色,他抿着两片唇,目光像寥落的星辰,泛着落寞辽远的光,可是被一层层的云遮盖,变得迷离不清了。
“你不想说是不是?”他的沉默带着绝望和心碎,带着茫然的恐惧向我压过来,堵在胸腔,满满的,连呼吸都困难,我忍着就要流出的泪,执迷不悟地看着严卫东。几个月前杨谦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几个小时以前严子奕又用他温柔的计谋粉碎了我的心,现在,我又将失去你——我还深深爱着的人。
“你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了默认?”
严卫东的手一直插在裤子口袋里,他仰头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慢慢向我走来,“别再问下去了,叶欢,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爱你,这样还不够吗?”
他伸出温暖的手臂,向我展开一个大大的怀抱,对着我笑,笑得格外温柔。
我鼻子一酸,终于没能忍住,涌出两滴泪,慌忙后退一步,不敢让他靠近,哀哀地问:“你还是不说?”
严卫东垂下手,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他看着我,商量着说:“别闹了,好吗?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晚饭,昨天你不是说要看新上的电影吗,今天有空,我陪你去看。”
我惨笑一声,渐渐感觉浑身都冰冷了,手指死死掐着衣角,努力不让自己再流眼泪。“我们分手吧。”我一字一顿,吐字清晰,语气平和。
宽阔的马路上飞驰而过几辆满载货物的货车,卷起的烟尘扑过来混合着泪水遮住了我的眼睛。那五个字像是图钉一样,并排放在路中央,被车轮压过去,紧紧在扎在上面,即便流血,即便痛心,都悄无声息。
严卫东向我迈过来的脚忽然停住了,货车带动的风渐渐停息,他的声音飘到我耳旁:“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吗,我是说我们分手。”我咬紧牙根挤出几个字,在对方还来不及为我说的话做出反应,现在的心先炸开了一样,疼得几乎浑身都在颤抖。
“就为这么小的事情吗?”严卫东的眼睛忽然冒出几缕森然,他再次向我靠过来,和煦的风中,已经没有了他温和的笑容,黑亮的眸子,痛楚在弥漫,“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说出这句话?有些事情我不说是为了你好,并没有别的意图。”
“我并不觉得这是小事,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请你告诉我,不需要为我考虑!”我最看不得这样子悲伤凄怆的他,会让我忘记自己,只想着他的心疼,可是,这一刻我没有心软,“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你很可怕,我好像活在你们每个人的谎言里,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严卫东又沉默了,神情邈远,陷入了遐思一般,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悲伤、落寞、沉静,一言不发,连那双明亮的眼睛都暗下来,好像只有我看见的这幅躯壳,整个人心都空了,无话可说,彻底的无能为力。
身边的风渐渐有了一丝凉意,泪水滑过的脸庞像被刀割一样,带着冰凉的刺痛,我暗自忖度,果真没有猜错,他宁可和我分手都不会讲出事情的真相,这场赌,我输了!
“那好,你不说我就不为难你了。”我擦干眼角的泪回身就走,其实根本不知能走去哪里,我只是不想看见他写满忧伤的脸。
那一个转身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多么不情愿,多么舍不得!有谁知道我从没想过会真的和他分手,如果严卫东能坦诚一点,哪怕是什么欺骗,什么计划,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我不敢相信似的,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一个小时前我还满心温柔地奔向他,想念他的笑容,他的拥抱,这么'TXT小说下载:。。'快,他就成了与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等等!”严卫东一声大喊,我马上站住了脚,他几步跟过来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我。
我回过头去,心中无限喜悦,一瞬间热泪盈眶——他改变主意了吗?
“我说过要结束也只能是我来说,你给我听仔细了,我不同意!别以为我不知你想着什么,你一直和严子奕偷偷见面,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严卫东眼睛里迸射出冷冽的寒光,他又把残忍暴虐的那一面露出来,说着让人心寒的话。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推开他的手,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绝望。
“严卫东,我今天才发现你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你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你自私,贪婪,你把很多人都不看在眼里,你随意把别人踩在脚下,你已经习惯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是,我不是你的猎物,我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又怎么样,你不是依然爱上了我?”严卫东微低着头,看着我说。天边灰黑色的絮状云朵压在他头顶,马上天就黑了,我忽然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我也可以不爱你!”我笑着流泪,口气从容淡定,后退几步,继续说,“我不能把自己交给你这样的人手里,我脑袋有血块又怎么样,我一点都不怕,我怕的是哪天不知不觉被你结束了生命,就是这样,我还敢和你在一起吗?”
“你说什么,你认为我会害你?”严卫东不可相信地看着我,渐渐沉重的天际压过来,侵吞了他眼里所有的光芒。
“不会吗?你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讽刺地大笑出来,然后认真地看着他反问。
严卫东忽然举起了拳头,眼睛冒着红光,气得嘴唇都白了。
我仰起脸,任由泪水纵横,凄凉地问:“怎么,你要打我吗?”
严卫东怒狠狠的盯着我,收起手来身体擦着我的肩膀走了过去,忽然一拳打在我背后的树上,我惊诧地回头去看,他已经走出了几步。
严卫东那一拳好像打在了我心口,重重一击,让我所有感念的幸福和快乐全都破碎了,我以为劫后重生,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再遇到一个疼我的男人,去享有刘夏说过的那一种奢侈的幸福,可是,我错了,这一场纷乱复杂的情感里,是我太看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我太轻信了爱情的诺言。
狂风巨浪在我心里翻卷,泪水被风吹干了,只有惊愕和心疼还留在脸上,我望着他的背影,一个空洞的声音在天灵盖上骤然响起,“结束了,这一次真的结束了!”
我望着天,忽然期盼此时能下一场雨,冲走所有的谎言和欺骗,冲走所有的牵挂和心碎。
“走吧,送你回去。”严卫东冷淡的声音穿过我心中层层往事送达我耳朵里,有些苍白得可怕。
我站着没动,看着他那只仿佛在流着血的手,更加泪水涟涟,可是,我静静地站在他看不见的情绪里,只想他快点离开。
严卫东上了车,他像是在等我,却没再叫我,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张好看的脸陷在黑暗中,一切都带着沉重的黑色。
我微垂下头,轻轻地说:“你走吧,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不用再管我。”
严卫东与我僵持着,开了灯,让我看见坐在车里的他神情是那么淡漠,那么高高在上,他似乎不屑于再多跟我呆一秒钟,“这些都是你说的。”
天已经很黑了,我不知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我,只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
半响的沉默,严卫东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望着埋在黑暗中的那道光,终于无奈地蹲了下来,有谁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根本不想就这么分开!可是,让我不清不楚地活在他为我编织的哪怕是童话一样美好的世界里,我恐怕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
四周很快被黑暗包裹了,我静静地流眼泪,终于等到再没有力气悲伤的时候拨打了刘夏的电话。
三十多分钟,刘夏匆匆赶来,她跑下车,站在我面前。
“什么也别问,好吗?”我浑身颤抖着,夜风的凉意浸透了我的心,已经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刘夏抱住了我,拍着我的背:“好了,没事了。我什么都不问。”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在哭,刚刚她接起电话时就是这样的情绪,我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也不多问,把手环着她的后背,努力给她一些温暖。
那一晚我睡在刘夏家里,我们窝在一张床上,聊到很晚才睡。不过我没说为什么那么晚,我会一个人出现在漫天荒野里,她也不提为什么我进门时看见她家里凌乱得不成样子,她哭红的双眼又是为谁,我们很有默契地把话题止于大学时候,偶尔提到杨谦和沈晋阳,也都淡淡一笑,脸上是对过往的缅怀,爱和恨已经不是那么分明。
刘夏的新家温馨舒适,从窗边看看见外面霓虹闪烁的街景。她从杨谦给的那幢房子里搬了出来,她现在走在和宋柯的爱情小路上,我以为她会抓住幸福,可是幸福的轮廓总是那么模糊。有时触手可及,有时擦肩而过。
红翡 第107章 不同故事同样结局
我从一场没有风景没有对白的旧梦中惊醒,发现外面正下着雨,雷电交加中窗帘上总不时闪过几道白光,我担惊受怕地缩了缩肩膀,不知哪一道闪电背后藏着的是个惊雷。
刘夏也醒了,她撑着胳膊坐起来,靠在床头出神。
我上去握了握地的手,轻声问:“你怎么了?”
刘夏的手凉得像冰块,她转头看看我,凄然一笑,声音带着沙哑,说:“没事,做了恶梦。”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刘夏的眼角似乎闪着泪光,她轻轻脱开我的手,又重新躺下,说:“睡吧,才两点多,离天亮还早着。”
我慢慢合上眼睛,听着沙沙的雨声,在心里琢磨着刘夏的情绪,她像是在绝望地等待着什么,那么悲伤,那么无助,可是她不说,我也不能问。两个人抱头痛哭还不如各自冷静地想想明天该怎么过,我想,刘夏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流下几滴矫情伤感的眼泪有时毫无用处,只会让自己长久地沉溺其中。
不知什么时候我终于睡过去一会,又马上醒来了,雨渐渐停了,我眼巴巴望着窗户,直等到天有些亮了,才悄悄下床来到卧室外面,穿好衣服出了门。
天空淡蓝色,被一夜的雨洗得干净清澈,空气中有泥土的芳香、有湿湿的雨气,我吹着耳边丝丝的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大清早,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许多店面也没有开,地面湿漉漉的,笼罩着一层雾气,偶尔经过的车还亮着灯,我沿着人行路一直走,身旁一排排的梓树满是淡黄色的花,肥大的叶子缀着水殊,一滴滴落在脚面,有点像《哀江南》小调中惆怅的诗意。
我走了很长好长一段路,终于看见有家超市开了门,钻进去抓起几袋方便面,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连一滴水都没沾过,再不吃些东西我怕自己会倒下去。到收银台付钱的时候,我发现玻璃柜里摆着香烟就叫售货员帮我拿一包,她用一种怪力乱神的目光盯着我看了足有三秒钟,然后迅速掏出一包烟放到我面前,腰都不弯一下,我看到她那可怜样子笑了笑,她却更怕了,接过我手里的钱,忙不迭给我找零,我心中暗想,你是把我当做神经病还是女鬼了!我不过就是头发乱一点,眼妆花掉了,裙子有些皱,我有那么可怕!
回到家,我一边在锅上烧水一边开始抽烟,此时的天空已经大亮了,我将厨房的窗户打开,让新鲜的空气冲淡我制造出来的浓重烟草味。
方便面出锅,热腾腾的一碗,我掐灭了烟,端到客厅里,刚刚挑起一筷子的面要往嘴里放,忽然间又停下动作,想了一想,起身把面倒掉了——再坚持一会,检查完毕就可以吃东西了。
我洗了脸,化好妆,然后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照照,又冲自己笑了笑,忽然眼角涌出两滴泪,泪珠滑落到嘴里,比我的笑容还要苦涩。
我来到一家医院,抽血化验、做脑电图和各种检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躺下、起来、去从这里到那里,像个木头一样的我带着微笑而疲惫的假面,任由医生护士随意支配。
一切结束,我筋疲力尽地走下楼,等着三天后来拿结果,可是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就在导诊台附近看到了刘夏!
她的身边除了宋柯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她与身旁的医生低声交谈,笑得优雅得体,精致的妆容,一身名牌衣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再看看刘夏,她脸色苍白,两手交叉握着,一双水润的眼睛好像沉着泪一样,却是茫然而空洞,那宋柯也一样面色凝重,狭长的眼睛被乌云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