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又怎么了?”他面无表情地问着,口气里倒也没带着明显的不耐。
“不是‘那个女人’啊长官!她好歹也是你的……”罗桑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貌似觉得长官大人的脸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她好歹也是我们从过去请来的客人啊!万一在我们这个时代出点儿什么事,不但将来的计划没法如期落实,我们也不好向人家交代,是不是?”
长官大人冷着脸看他。
果然……不把小年年又将长官当成她爸的事情告诉他,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啊……
没错,仅仅是心急火燎地请长官随他走一趟,也许长官会出于保住一条人命的考量而从善如流——但要是提到了多余的事儿,他就难保自己需要多费多少工夫了。
正庆幸着自个儿作对了选择,罗桑看见长官大人作势就要把门阖上。
“诶长官!”只道是对方将欲拒绝的他来不及多作思量,急忙伸手把住了房门。
“换衣服。”孰料身穿浴袍的长官大人只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冷冷地道出了三个字。
罗桑同志这才如梦初醒。
“啊是是是……”他赔笑着松开了手,目视眼前的房门被人毫不犹豫地关上。
还好还好……他们的长官果然是面冷心热啊哈哈……
怪不得刚才联系不上,原来长官是在洗澡啊哈哈……
越想越觉安心的罗桑同志乐呵呵地在上司的卧室外等了五分钟,随后如愿盼来了穿戴整齐的长官大人。
就这样,两人径直来到了思华年的病房——然后,让长官大人略觉意外的一幕就上演了。
只见原本正坐在床上玩儿手指的女孩像是通过鼻子嗅出了他特有的气味似的,没等他自门外跨进屋内,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一路飞奔到他的跟前。
这可吓坏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聂伦——因为女孩这不顾一切的一溜达,无疑又将吊瓶、吊架什么的掀翻在地了。
“年华!”情急之下,他又毫无悬念地叫错了女孩的名字,却没像上回那样被当事人出言纠正。
只缘此时此刻,高烧不退的思华年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她家“爸爸”的身上。
没错,她是真的扑了上去——扑到了长官大人的怀里。
是以,有娇软身躯突然入怀的长官大人不由自主地敛了敛眉,而后面沉如水地转动脖颈,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罗桑。
被一把眼刀直接砍中的二队队长只能咧着嘴报以干笑。
然后,眼珠子一转的他就一边避重就轻地惊呼着“哎哟我的小年年啊,点滴瓶都被你给弄翻了啊”,一边故作紧张地跑去跟聂伦一块儿收拾了。
长官大人面色不霁地看着两人快速收拾了现场——聂伦替女孩将吊架扶正了,罗桑把吊瓶重新挂了上去,接着目视聂伦默不作声地来到唐宁与思华年的身侧,伸手欲抓过后者紧紧拥着前者的右手。
“唔——”下一刻,只想抱着“爸爸”死活不松手的女孩就加大了手头的力道,很明显是不愿在外力作用下放开她的“父亲”。
是的,思华年拼了命地往唐宁的胸口钻,一双手死死地圈着他的身子,根本不去理会那早已回血的手背。
聂伦无奈,只好抬眼注目于始终未置一词的唐宁。
那眼神,不言而喻。
她现在只认你,帮个忙吧。
无需发动任何形式的念力,光靠一双眼睛,长官大人就足以探知到对方此刻将欲表达的信息。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迁就这个……
“蠢女人”三个字尚未成形,长官大人就感受到了来自胸前的轻微颤抖。
泪光闪烁的女孩忽然自个儿离了男人的胸膛,扬起脑瓜抿起小嘴,可怜兮兮地仰视着“爸爸”冷峻的容颜。
“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缠着你跟妈妈了……唔……唔……”说着说着,她貌似委屈地咬紧了嘴唇,像只小动物似的发出呜咽的声音,肩膀还一抽一抽地抖个没停,“爸爸不要走……唔……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唔……”
长官大人沉默。
随后,他一不留神目睹了罗桑几近泪眼婆娑的(白痴)表情。
他的部下果然被这个蠢女人给带傻了。
因为,他分明从罗桑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讯息:长官!你的同情心呢同情心!她那么可怜啊那么可怜!
事实上,罗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暂时忘记了“同情心”仨字于长官大人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艾利斯,她不能有事。”关键时刻,还是聂伦头脑清晰地提醒了一句,给原本也没打算见死不救的唐宁搭好了一级台阶。
“……”于是,长官大人冷着脸缄默了片刻,终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上,“放手。”
哈?!长官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啊?!
乍一听义愤填膺的罗桑刚要冲上前去,就被聂伦伸出一条胳膊拦下了。
“放手,打针,否则我马上离开。”
简洁到如同军事命令一般的话语,令思华年与罗桑皆是微微一愣。
他们的长官居然会出言威胁别人!
回过神来的二队队长惊呆了。
而且还是威胁一个烧糊了脑袋的女祖宗!
正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罗桑就瞧见思华年像触电似的松开了她的两条胳臂。
“唔……我……我听话……爸爸你别走……”
至此,聂伦成功替女孩重新扎了一针,并看着她在唐宁堪称冷酷的注目中,乖巧地躺回到病床上。
不料,就在被迫跟到床边的长官大人准备“功成身退”之际,一只小手突然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不由得回头低眉一看,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双眼巴巴瞅着他的眸子。
长官大人什么时候干过陪护的活儿?
是以,他想也不想,直接就别过脑袋,准备迈开步子。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背后已经杵上了两个男人。
一个看似冷静实则已经不似平常般理智,另一个早已把理性抛到了C区之外。
他们仿佛都在用生命向他提出请愿:留下吧同志。
“长官!一条年轻的生命啊!而且没她就没你啊!”
长官大人眉心微动,不悦地记起了当初从某个蠢货嘴里道出的所谓的“时空理论”。
“你留在这里也可以看文件,眼镜我去替你取。”
长官大人面无涟漪,两秒后却略带倨傲地问出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软了?”
无心一言,却是听得聂伦当场一愣。
是啊……他竟然……为了能让艾利斯愿意留下陪她,主动答应亲自去替他把必要的物件拿来……
所幸须臾过后,缓过劲儿来的男人就面色如常地予以了理直气壮的回复:“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主张并亲手带来的人,我不能让她在这个时空遭遇生命危险。”
“为了这个,我就必须替你买单?”长官大人神色淡淡地问着,倒是没带上分毫咄咄逼人的意味。
“呵……如果年华是把我认作了她的父亲,那么我自然不会影响旁人半分。”聂伦听得出对方并非是在责怪,故而索性扬着唇角开了个玩笑。
言下之意,人家眼下只认你,我也爱莫能助。
听得懂对方弦外之音的唐宁并不接话,害得一旁的罗桑不免有些心急了。
虽然长官和卡梅西之间工作以外的闲聊实属罕见——值得纪念,但他如今还是更关心前者的去留问题。
“爸爸……”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眼见“爸爸”和“叔叔们”似乎在争执些什么的女孩还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闭嘴。”长官大人抽空扭头看了“女儿”一眼,直接叫女孩吓得噤了声。
“长、长官你温柔一点啊温柔一点……”看不下去的老妈子罗桑忍不住开口劝阻,接着毫无悬念地被长官大人扫了一眼。
呃……他们的长官这么凶,这小年年怎么就会把他给认成了自个儿的爹呢?
难不成,她的父亲也是个成天板着脸的男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罗桑同志完全误会了传说中真正的父亲大人。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他们争论的焦点忽然吸了吸鼻子,满心难过地抽泣起来。
也就是在三人注意到这隐隐的哭声而后相继凝眸而去的一霎那,一股强烈的情感伴随着大量的画面与声音,不容抗拒地涌入了唐宁的脑海。
他情不自禁地愣了愣神,随后敛眉注视着那个垂下脑袋的年轻女孩。
下一刻,他看见她颓然放下了那只拉拽着其衣角的右手。
男人缄默了片刻。
“去拿眼镜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标题的时候按照正确的拼音输入,结果跳出的是“认孙为夫”……哦卖糕的,这是连输入法都在看好他们俩的节奏啊
第43章 祖宗我被打了吗
半小时后,干净宽敞的病房里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神色淡淡的唐宁半躺在榻——鼻梁上架着眼镜,眼镜前显着文字,文字下躺着女孩。
思华年原本是心满意足地睡在“爸爸”的身侧,结果睡着睡着,无意识地就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过去。
到最后,她索性把整个脑袋都蹭到了“爸爸”的腿上。
本来,心高气傲的长官大人是不可能容许一个烧坏了脑子的女人就这么把他的大腿当枕头使的——奈何脑中忽又不受控制地回响起一句今日突然回想起来的话语,使得他打消了推开那颗脑袋的念头。
每一个女孩都是一位天使,记得,要温柔地对待她们。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方才女孩的思想与情感大量涌入他脑海的那一刻,那来自二十几年前的、被他遗忘的一些声音也随之嵌入到回忆之中。
不知何故,似乎离这个女人越近,他离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的记忆碎片也就越近。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虽然愚蠢,但她的身上,却隐藏着些许值得探究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吧。
如此说服了自己的长官大人,就那样静静地在病房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美美睡了一觉的思华年睁开惺忪的睡眼,忽然觉得脑袋瓜像是被什么东西磕过了似的,生疼生疼的。
环顾四周,她纳闷地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自己不知何时,竟挪到了大床的正中央。
落枕了?
可是,她的睡相向来不差呀?怎么会睡着睡着,就睡到这个位置来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女孩伸手抓了抓自个儿的后脑勺,觉着胳膊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刚睡醒,身子僵,正常的嘛——伸个懒腰就没事了。
如此思忖着,思华年向上张开双臂,准备舒展全身。
“啊——”下一瞬,病房里就遽然爆出了女人的惨叫声。
刚好走到病房外的聂伦惊闻这一声凄厉的喊叫,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屋去。
这个时候,唐宁早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思华年独自一人在床上垂首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了?!”出于对病人的关心,聂伦急忙走上前去嘘寒问暖。
不料思华年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狰狞地注目于他,张嘴只痛苦地挤出了两个字:“好痛!”
是的,她疼——疼得浑身上下像被车子碾过了一样——虽然她不知道被车轮轧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此时此刻,周身快要散架的她的确只能用这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来描述她切身体会到的剧痛。
“你会觉得疼,是预料之中的事,过一阵子就会慢慢恢复的。”看着女孩泪眼婆娑的样子,聂伦也只得如实安慰。
“可是,可是也太疼了点儿吧……嗷……”苦不堪言的思华年直接疼出了眼泪,奈何她都不敢动一动胳膊,去揉一揉她这哪儿都疼的身子,“我抬一下手,都觉得像是被雷劈啊!”
“……”这是什么比喻……
“唔……”疼死她了……
女孩兀自低吟之际,男人已经意识到她与昨儿个夜里的不同,故而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实时监控着其身体状况的仪器。
体温显示为三十七点二摄氏度——她退烧了。
“你先躺下吧。”收回视线的聂伦这样关照着,扶着龇牙咧嘴的女孩艰难地躺了回去。
“我是不是又睡了好几天?”忍着疼痛勉强调整了睡姿,平躺在榻的思华年缓过劲来问聂伦。
“就一个晚上。”聂伦据实以告,而后不自觉地顿了顿,“你发烧了。”
话音落下,思华年蓦地一愣。
随后,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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