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六少爷娶了前朝寻老将军的孙女,婚事办得极轰动,便盼着谷家下一场喜事,一定该小姐出嫁了。
可是没多久,听说浑水县出了子午案,被打的人是谷家六少爷。我觉得这事很奇怪,谷庭仪宠爱的孙子,一个书生少爷怎么会沾上江湖恶事呢?便让兄弟们留意,同时有兄弟打听到和小姐年纪相同的,只有偏房有个孙女,而那孙女与她母亲长得极象,我便慌了,怀疑早年谷庭仪没把小姐带在身边,一定是另外送人了。
就在我去沉塘沟抢动的当一天,一个兄弟快马回来说,谷家六少爷的船往上游来了。想着当初谷庭仪为了劝我们安心隐退,信誓旦旦说的会照顾好小姐,可如今连小姐的下落都不知了,我便心生恶念,一是想抢谷家一笔钱以泄心中不满,二来想掳了六少爷,向谷庭仪打听小姐的下落。
当我看到六少爷的模样时,便迷惑了,六少爷跟公子的五官极象,脸形的气质却颇象夫人,于是我回去后,暗中打听六少爷的出身,听说他是在锦县范家出生的,又去锦县暗查,终于找到一个老接生婆,当年为范家接生了一个儿子,并问到你身上的标记,这才恍然大悟,谷庭仪真是用心良苦,怕我再去找孩子,为了彻底让孩子脱掉匪藉,才和夫人商量好那样骗过我。我去浑水县暗查那伙打少爷的人,其中有一人是江湖上的一上带发修行的野僧,为人极坏,会分筋错骨法,别说寻常人挨了会死,就是有武功根基的挨了他的打,也会着个瘫痪。我还打听到谷家分了家,一个大院被分成了几片,这才明白,恐怕谷庭仪遇到了问题,让你们离开浑水县自立门户。弄清这些,我心急如焚,惦着少主的伤势,便先寻了来。在巡城寻了整整五天了,好在上天有眼,让我今天遇到了上次在沉塘镇相遇的那个商人,才找到了你们。”
山大王这番番长长的话,象个故事一样。
沛林听了沉默不语,有些不敢相信。寻香却相信了他这番话,着急地问:“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说你当年跟随的公子,姓什么名谁,因何吃了官司,而被迫逃亡?”
说到往事,山大王不停地抽泣,抹抹泪,道:“少主应该姓杨。当年我家公子乃前朝老国相杨成龙之子赀斌,我叫杨海涛,从小便是公子的侍童,老国相待我如亲子,公子待我如亲兄弟。十六前的那事来得极突然,一夜之间朝庭说杨国相有巨额贪赃枉法,犯了满门抄斩之罪,我护着公子侥幸逃脱,而其它竟无幸存。因是朝庭重犯,所以公子才被迫落草为寇。周家那是可是有一百多口人呀。”
原来是早前杨家一案。寻香小时听祖父暗伤了一回,说杨国相和他当年,一文一武并辅老皇上,杨家功高,不肯退步抽身,可惜了。听祖父说的意思,杨家当时被杀得也极冤枉的。
沛林眉头深皱,如果他姓杨,这身份不是太尴尬?不只是山匪之子,还是罪臣之后,不该活在世上的。
寻香明白了沛林的身世,更同情他,再仔细看杨,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眉宇间充满英武气慨,凶恶却极忠诚。心中反而一喜,寻庄有这么一个人,倒是件好事,连忙道:“说来你是长辈了。你想跟着少爷,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需答应我几个条件。”
“少主夫人请讲。”杨干此时再不叫她小夫了,顺着已故公子的辈份,改了称呼。
“第一,你这满身的杀气得收敛收敛,我们是正经的过日子,走正经的路子。第二,你原来的经历令你的脾性和常人不太同,若是处处喜怒无常,不能忍气,处处好争斗打杀,我们便不敢接纳你。第三,你应该知道,虽然那事已过多年,朝庭有案底,这事丝毫都不能再提及半个字的,往后跟我们隐姓埋名,再莫姓杨,沛林已经随了我寻家,作了入赘女婿,你往后就叫寻海涛。”
山大王连忙点头答应,“小的只求跟着少主,保护着他,想法治好这伤,让他能传宗接代,不要断了杨家的香火,方不负原来公子一家对小的恩情。至于姓氏,这个时候讲究这些,小的觉得那是没有意义的事。”
37 劝夫
沛林一直不说话,寻香代他作主,收留了杨海涛,“以后你就叫寻海涛,跟着我们吧。我这里正有一事,想请海涛叔叔帮一个忙,回浑水县一趟,查查谷家大房是否将祖父给监禁起来了,若有,还请叔叔设法将两个老人救出来。沛林虽然不是谷家的亲孙子,可是祖父祖母待他比亲孙子还要亲。”
海涛满脸惊讶,粗声粗气地道:“我竟不知谷家还有这事?谷家大太太太恶毒,竟然敢作这等可恶之事?”
恶人也有憎恶恶人的事, 寻香笑笑,“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熟识一下大家,并给交待一下家中的规矩,再给你换身衣服。”
“是。”
寻海涛终于找到少主,得到少主夫人的收留,满心高兴,抹干净眼泪,激动地看着沛林,就象看自己的儿子一样。他一向凶神恶煞,却非真的恶人,如今归主走回正途,对少主夫人的吩咐,自然是惟命是从。
寻香领着他出了怡和居,没有先去外院,却领着他先往仓库走去,为了避开沛林,走进仓库边一间空屋,向他福了一礼,小声道:“叔叔,我还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海涛连忙手脚乱地拦着她,“少主夫人你是主子,我是下人。有事你尽管吩咐,只要是海涛绝不遗余力。”
“你此次去浑水县,可一起查查沛林被打的事,听说是大太太买凶打的沛林。”
寻香将知道的细细告诉了他,寻海涛气得眼睛瞪如铜铃,拳头捏得嚓嚓作响。“可恶的谷家大太太,不喜欢我家少爷,赶出来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找人想夺我家少爷的命。就太狠毒,枉她是个大家主妇,心肠竟然比我们这些强盗还要坏。”
“这事你调查归调查。暗中不可对随便出手报仇,以免生出大事。你这些年在深山里过得不容易吧?要走回正途更不易。千万别轻易生出事,毁了沛林一生。”寻香叮嘱他。
寻海涛曾是国相家的亲信侍童,自然能明白寻香的意思,行事并非草蟒之辈,沉痛地点点头,“少主夫人。你放心,为了少爷,我不会轻易行动,少主夫人乃老将军之后,有事我会先向少主夫人禀告。以再作决定的。”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寻香放下心,领着他去前堂,大家正踌躇不安得忧虑得很,怕那山大王要找少奶奶勒索银子,见到少奶¨ xuan shū wang¨奶笑盈盈地出来,估计没有不好的事,都笑着舒口气。
大家都觉得奇异,这山大人眼睛红红的,象哭过一样。在少奶奶面前,和先前完全不同,满身凶戾之气竟然变得毕恭毕敬的。
寻香先向他赔了个礼,“林老爷,不好意思,把你请来。却一直凉着你。”
林商人直摇手,惊诧地看着他俩。
“林老爷,我有一事相求。”
寻香话未说完,林商人连忙摇手道:“别说求。你是月神,是我们有事向你求吉祥才对。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
“这位是海涛前辈。我家最近沾惹了不少纠纷。这位海涛前辈如今想归正途,正在寻找东家,我见他极有悔改的诚意,便请他为我家护院,海涛前辈的身份还请林老爷保密。”寻香向林商人拱手相求。
海涛极识事体,扑通一声给林商人跪下,磕一个头,“林大爷,那日我因鬼迷心窍带一干人惊扰了你们,小的如今洗手不干那种事了,还请林大爷给小的一条路走。”
林商人瞠目结舌,太奇异了,山大王改邪归正了。恐怕这山大王与谷家有佬渊缘,那日他才空手去而,如今又归顺了寻庄。林商人长年在外行走,不轻易与人结仇,有时相遇江湖上的人,还得客气敬顺着,哪敢去多管这山大王的闲事?再说,若他真是能弃恶从善,这倒是一件极好的事。连忙笑道,“好事,好事,恭喜海涛兄弟获得新生。”
海涛从地上起来,挠下头,看着满屋的人,自我介绍道,“大家以后叫我海涛吧,我已经跟主人家姓了,以后叫寻海涛。”
老王看了半天,虽不知为何出了这么大个闹剧,却看到海涛眉目间的凶光已经柔和许多。一个山大王追着来到寻家,这背后一定有个不寻常的故事,这种故事不能与外人相道。老王嘿嘿笑几声,突然问起,“上次你们掳走的歌姬,还在不在?人家林商人后来进寺庙,还有为那歌姬做过法事以度她超生。”
海涛不好意思地道,“那女子被掳走后,本来有个兄弟想收她作妻子,并没有人关她,是她命尽了,一天晚上,她非要半夜三更的逃跑,因不熟山路,走到一悬崖处掉下去摔死了。林大爷给她做法事超生,是先见之明。”
寻香把家里的人一一介绍给他认识后,他便急着要去浑水县办事,寻香安排他住在仓库边上的一间屋里,让风伯给他另找了身衣服让他换上,他把斧子插在背后,用衣服掩着,便急急地出发了。
林商人在寻家坐了一会,也告辞了。
寻香回到内院,让人把沛林抬回逸安居的外厅。
“香儿,我的身也不好,真是连累你了。”沛林独自在怡和居,安静地想了一会山大王说的事,整理了一番,不得不相信海涛说的故事了,因此,对自己的命运难免有些伤感,若是他祖父真是被满门抄斩的老国相,他的伤就是好了后,都不可能再去考科举的。原来祖父一直要把他认成谷家孙子,便是要给他一个清白的出生。可是他现在不是谷家的人了。
一个书生,不能走科考之路,还能做什么?
他闭上眼睛,以免眼泪掉下来。参加科考是他唯的一希望与寄托,往后这条路想都不要想了。
寻香明白他的酸楚,此时若不劝慰他,只怕他一背着沉沉的心事过日子。握着他的手笑着劝他,“别犯傻。身子好起来,跟我下地干活。我现在觉得种田比当官什么更惬意呢。你看我祖父,一辈子跟着老皇上,功劳大了,还得自己赶快抽身告老,我祖父请辞时,还列数过自己的毛病,虽无关紧要,可是这其中的意味真是太长。我祖父对我爹说过一句话,只要你吃得下饭,走得动路,便拿得起锄头。世人总想丢下锄头去当官,可是我觉得扛得动锄头,其实是莫大的幸福。”
沛林的一双大眼睛眨了几眨,寻家祖父的话真是道理清明,令人豁然开朗,不由笑道,“我就怕以后我扛不动锄头,种不出来田。”
“脑子比你笨的都能,你还不能?除非你不用心。将来你好了,我们把田地经营好,其实你看看仓夫人,行行道道在她手上,都能弄得个有情有趣。古人不是常说大仕者隐吗?隐者神仙。大隐于市,小隐于田。我们不管大隐还是小隐,过的都是神仙生活。你将来好了,要是不努力干活,我——”
寻香星目闪烁,满脸天真灿烂,扬起手轻轻打一下沛林的手,笑道:“我会打你。”
沛林释怀下来,得此妻,今生足矣。暗责自己枉读了那么多书,遇事倒不如寻香看得开。
山大王成了寻家的下人,老王对这事十分好奇,端着一碗药进来,四下看看,神秘地问,“寻香,你们怎么会收了山大王为下人,而且他还愿意跟寻家姓寻呢?会不会他有什么阴谋?”
寻香已经防着他会来打探,这事完全骗着老王,骗不过去,寻香便半真半假的笑着解释:“有什么阴谋?说来你不相信,他说沛林长得象他一个恩人,所以非要跟着我们报恩。这种事,我又不好和林商人说。所以,老王大夫,这事你可得给我们保密。”
老王看寻香极好笑的样子,回想起那日在沉塘沟的经历,相信了寻香的说法。只是觉得世事稀奇,笑着摇摇头,真是不可思议。同时抱起沛林的头,喂他喝药。心中十分感慨,这个山大王来得好及时,真可谓天降神兵,寻家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手办事。
“少奶奶,张氏和刘氏请你去厨房看她们炒茶叶。”君儿脸红红地跑进来叫道。
是了,上午让郑四摘了一竹箕茶叶,等着杀青出来看看的呢。
“君儿,你在这帮着老王大夫伺候着少爷。你现在伤好了,别的也不要干太多,你就专门伺侍少爷。”寻香看看五官端正,生得斯文的君儿,他比沛林小半岁,和沛林正好作伴,是个男子伺候沛林也极方便。
君儿看少奶奶没有再责怪的意思,一直悔恨的心事落下地,高兴地答应。
厨房里。
白勇的女人张氏挽起一只衣袖,站在一只小灶前,拿着个干抹布涮涮地在擦铁锅里的水,郑富生的女人刘氏蹲在地上正在检查炉火,吴妈妈和程妈妈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她们,莲儿端着竹箕,边选边闻茶叶,高兴地道:“这些茶叶一模一样,就因为四周种的花木不同,闻着味道就不同。真是好特别。”
38 试茶
程妈妈见少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