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香清理这事,她可不能带坏了头,以后不好管得这帮刁奴。连忙站出来坦白道,“六少奶奶。老身从筹备婚事时起,就住在东厢正房,实在不该到少奶奶都进门了,还赖在屋里。老身待会就搬到西面的下房去。”
寻香点点头,端凝地看着李妈妈、彩凤、春桃和杏儿。四人傻了眼,吴妈妈都说了搬,她们不搬就是违上意。
“老身早上搬过来的东西只是暂时放在东厢,这就把它搬到对面去,以免让人误会。”李妈妈转身就往外面走。既然吴妈妈作了表率,她不能落后。
彩凤和春桃捧着痛肿的脸,搭着头,小声道,“奴婢这也去搬。”
寻香看着杏儿,一对星目雪亮,如刺人的火炬,烧灼着杏儿的自信。“我也搬。”
只一会屋里就只剩下寻香和吴妈妈。
“吴妈妈,把这里收拾一下。你不必搬到对面去,你带过六少爷,将来我的孩子还要交给你带才放心的呢。”寻香早想好怎么安排的。
吴妈妈笑了起来,当初范氏安排她住东厢也是这个道理。杏儿一来,见她住在东厢,便不肯去对面的下房住。
沛林从春和院回来走到庭院中间,看到彩凤和春桃一边脸肿得老高,和李妈妈搭着头,不高兴地搬着东面出来,愣了愣,停住脚步,甚是好奇的看着彩凤和春桃怎么低着头,都掩不住的肿脸。他出去时,这帮下人还个个春风得意,只个把时辰,就变得一幅落水狗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不由往上房看了一眼。
彩凤和春桃一人端着个大竹箱,走到六少爷身边,把头勾得低低地,曲了曲双膝,“六少爷。”声音里满是委曲,只因花容难看,不敢与他正视,礼毕,扭腰挪步,缓缓离去,仍是楚楚可怜欲招人疼惜的样子。
寻香和吴妈妈从客厅出来,与六少爷对视一眼,都移步往正房走去。正房就在客厅隔壁,寻香先进了屋里,在外间坐下,吴妈妈心情愉悦地站在外面的廊子上,迎着少爷走上来。
沛林觉得稀奇,彩凤和春桃的一边脸肿得老高,进屋就问院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会怪我才回来,就正家规吧?”寻香把处罚下人的事说了。
沛舒口气道,连声说“治得好,治得好。”
“母亲叫你过去,有什么训示?”寻香小心地询问。
沛林拉着她进到里屋,小声地把母亲反复盘问寻家是否有五万两银子放在钱行的事告诉了她。
寻香又好笑,又有些紧张。这事闹得太大了,若是将来大家知道那是虚声,还不扒了她的皮?不由眉头一皱,试探沛林怎么看的这回画。
沛林虽是个读书人,平常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可是脑子聪明着呢。把前前后后的许多事一结合,猜是李妈妈听错了话,让人先回来透了信,所以大家开始讨好松香院。他刚才不承认那事时,范氏还一个劲地生气,责怪养个儿子胳膊外拐,只知护着媳妇,她不信寻家才陪嫁这么点财产,当初处理寻家的老宅时,屋里也没多少值钱古董,可是原来寻家祖父搬到浑水县来时,可是带了整整几车皇上的赏赐来。早时,谷庭仪在寻家还看见不少珍贵的东西。若是寻家祖父没在外面藏财,那些值钱的古董去哪了?
弄得沛林不知如何解释,被母亲软磨硬磨半天,不得抽身,只有答应回来仔细向寻香打探后再说。
显然谷家的人误会了寻家,认为寻家祖父当年带了许多金银珠宝到浑水县来,后来不见了许多,本来就很奇怪。得到李妈妈暗传回来的消息,人人都认为寻家祖父在外面藏有一笔钱的事,绝无虚假。
沛林沉吟一会,皱着眉头道,“现在我说没那事,我母亲都不会相信。我捉摸着这事,若是一味否认,有两个可能,一是人家认为寻家还有一大笔钱,怕被人谋算,所以不肯承认,还有个可能就是大家知道真相后,对你会不会又象前几天那样,甚至更厉害?大伯母弄些古怪的人来松香院,别说你,就是我这心里都不舒服。”他心里为寻香的处境担忧得很。
寻香心里一热,轻叹道,“那你觉得怎么办好?”
沛林看看外面,叹道,“不如来个将计就计。让你好得些快乐日子。”
“那我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你又怎么回答母亲呢?”夫妻俩一条心,寻香有种幸福的感觉。
“母亲那里倒好办。这么大的事,哪能一问不有着落?反正明天我回书院了。倒是你得好好掌握这分寸。”
寻香咬着嘴唇,点点头。梁妈妈透出了这个虚声,她就得把这出戏演下去。
29 贱婢求救
杏儿挨了打,跑到东院去找张妈妈,进了偏院,珠儿见她满身狼狈,双手是血,衣服湿了一大片,披头散发,吓了一跳,“你遭了什么事?张妈妈此时不在屋里,去了正院上房。”
“珠儿妹妹,你帮我去叫下我表姨娘吧,”杏儿伤心地抹着泪,直央求。
张妈妈出去时,有和珠儿留了话,若是杏儿来找,便去通知她。
东院和北院是谷园最大的院子。正大门内有一面高两米宽三米宽的石雕影壁。院子里,雕廊画栋贯通前堂、厢房、正房和后院,前后中庭带着小花园。东西两面带着春祥院和春瑞院两个耳院,分别住着沛丰和沛华两兄弟。
珠儿从曲廊上穿过前堂大厅旁边的耳门,进了正院。
上房外的宽阔走廊上站着两个穿粉蓝色细棉布衣带银饰的大丫环,和两个着土黄色粗棉布衣,梳着角头的小丫环,另有两个着老绿色细布衣的婆子。
珠儿向大丫环雪梅道,“麻烦你进去给张妈妈通个信,说杏儿哭着来找她了。”
“杏儿哭了?”
走廊上的丫环婆子小声地问怎么回事。
珠儿把杏儿的惨状描绘了一番。
雪梅今年十七,模样普通,说话做事极沉稳,深得文氏喜欢。在东院的地位不比张妈妈低,连忙进去报信。
另一个大丫环青儿是汪氏身边的,听说杏儿出事,猜到大概,和同来的婆子魏妈妈对凝一眼,低着头不出声。
正房的外厅里,乌黑锃亮的红木家俱古典沉雅,摆设富贵整齐。
文氏坐在上位的红木雕花大椅上,汪氏坐在侧边的鼓凳上,张妈妈和秦妈妈站在下方,正说着寻家的事。
“张妈妈,珠儿来说杏儿去你屋里了。听说哭着来的,满身狼狈,手上流着血,好象挨了打。”
雪梅一进来,屋里停了说话。
“你让珠儿先回去,我这边有点事,完了就回去。”张妈妈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雪梅退出去。
汪氏嘴角勾起个笑,一双媚眼轻轻一转,看着文氏,“母亲真是神机妙算。杏儿果然过来了。”
文氏深黑的眸子,阴沉地看着张妈妈,“你先回去看看吧。看松香院是怎么处罚的杏儿。”
“是。”
张妈妈心里泛起一缕苦涩。因为李妈妈说寻家有一大笔钱在四方钱行,文氏为了这笔钱,宁愿做错,绝不肯错过。因此,第一计就是与寻香拉近关系,把杏儿送给寻香收拾。
杏儿必须扮演苦肉计的角色。可是,文氏早上派了彩凤和春桃这两个妖媚的人精去松香院,有她们在,杏儿在六少爷面前绝对难有机会,只能白白为彩凤和春桃做掂脚石。
回到房里,杏儿扑进她怀里一番痛诉。
杏儿实在可怜,一双粉嫩的手划了几道伤口,满手血渍,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就被春桃和彩凤欺负,接着又挨了一顿打,遍身是棒痕。
“唉。我那晚和你说了,你怎么就忍耐不得委曲?如今大太太有心牺牲你,成她的事。枉你在东院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个不懂事的人。”张妈妈心里很心疼杏儿。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她一向精明的,也给糊涂了。
“表姨妈,我不回松香院了。彩凤和春桃会整死我的。”杏儿哀哀哭道,她不是不敢和彩凤、春桃拼命,是拼不过她们背后的文氏和汪氏。
“你现在又不能回东院来,不去松香院,你能去哪?”
张妈妈有些后悔把她弄到松香院去了。唉,注定的丫头命,想伺机翻身,不但没翻到身,还给弄到背时的地步。
文氏还等着她去回话,只能淡淡地道,“我让珠儿给你包扎一下,好好梳理一下吧。你这样子,难以见人。”
“表姨娘。”杏儿拉着她不让走。“你得设法帮我出气。”
“我得去主母太太呢。待见过了再说吧。”
张妈妈出去安排好珠儿,急急地回到正院上房的外厅。
“那事怎么样?”汪氏问道。
张妈妈把那事详细说了一遍。
汪氏歪着嘴角,捏个手帕,按一下扑满粉的脸,噗嗤一笑,“母亲太神准了。寻香果然找理由罚了杏儿。”
秦妈妈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道,“可是寻香又借机罚了彩凤和春桃。看来她脑子不笨。”
文氏眉头微皱一下,旋即解开,嘴角上扬,声音冷冷地道,“张妈妈,让杏儿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躺松香院吧。”
张妈妈心里七上八下的,文氏的心思很复杂,让人难以捉摸。看不出她心里怎么想的。回了屋里,珠儿刚给杏儿包好手,正帮她梳头。
“表姨娘,大太太叫我一起去松香院是要帮我出气吗?”杏儿在大太太面前一向乖巧,颇得她喜欢,小时经常得大太太的赏赐,听说她要去松香院,认为她要去主持公道,心里暗暗高兴。
张妈妈没出声,在东院多年,很了解文氏的为人。如今她打上寻家那五万两银子的主意,便是什么法子都敢试,什么人都敢舍的。
“大太太。”
张妈妈带着梳理整齐,又换了身衣服的杏儿来到大门处,汪氏搀着文氏和秦妈妈,以及雪梅、青儿、两个婆子和另两个模样普通的丫环已经等在门外。
文氏看了看杏儿,一双楚楚可怜的多情目,目光隐闪,她的确是很委曲的。点了点头,冬瓜脸上的横肉勒出两道细纹。挥一挥手,没有说话,带头往松香院走去。
此时已进巳时。松香院里,寻香和吴妈妈已经发现,杏儿不见了,猜她往东院搬告状去了。两人站在正房外的走廊上,看着西面角落的下房处,李妈妈和彩凤、春桃端着水打扫里面的清洁。
彩凤耳力好,听到大门处似有熟悉的人声,想着杏儿不见好一阵了,定是上东院去了。外面的声音,应是大太太来了。连忙搁下手上的活,拉上春桃,往大门口跑去。
“大太太,安。”
彩凤和春桃一边脸肿得老高,声音怯怯地低头福身。
文氏一脚迈进来,脸色更沉,不满地看了她俩个一眼,看到寻香在正面的廊子上,连忙从中庭往上房走过去。
“大伯母。”寻香看到文氏来了,往中庭走下来,向文氏行礼。
30 大伯母的处决
大伯母来了,沛林刚进书房坐下没一会,急忙出来迎接,“大伯母,快请里屋坐。”
“去客厅。李妈妈,彩凤,春桃,你们全过来。”
文氏对着寻香嘴角微微展开,脸色带着和悦,笑了一笑,“听说你这边刚才出了些事,我来看看。”
寻香把不准她是什么态度,镇定一下,点点头,吩咐吴妈妈上茶来。
客厅里,文氏坐在上首,沛林夫妇和汪氏站在她的两边。
雪梅、青儿和两个婆子站在下方侧边。
李妈妈是个聪明的,从文氏来的气味里嗅到准头,带着彩凤和春桃跪在地上,不待文氏发话,就直认罪:“大太太。老身有错,没管好彩凤、春桃和杏儿,先是争着上茶,后又争床,惹得杏儿拿刀杀人,请大太太责罚。”
文氏脸上阴沉,心里欣慰,李氏很懂她的心意。
彩凤和春桃心里却有种不妙的感觉,大太太进大门时,看她们那眼,眼神并有赞赏,也没有愤怒,是一种没见过的眼神。想着才被安排过来,就让她们和杏儿闹事,杏儿必然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她们呢?
心里不免得瑟一下,轻轻小命,全在文氏手中。
“请大太太和大少奶奶喝茶。”
吴妈妈很快端了茶上来。她虽不跟长房作事,可是嗅到股诡橘的味道。
“寻香。来。”大太太一幅慈母容颜,向寻香招手。
寻香低着头走过去,大太太握着她的手,轻叹道,“唉。都是我不好,派的人过来,第一天就生是非。几个贱婢敢在松香院耍脾气,实在不能轻饶。你说,你想怎么处罚她们。”
大太太什么意思呢?寻香斜睨一眼沛林,他也有些意外的样子。
“大伯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生事就是好人,生事就要受罚,先前我已经处罚过她们了。只要她们改正,就是好人。”寻香不能拿过激的态度来说这事,按她的心思,把她几个卖出去最好。可是大太太突然对她这么好,居心叵测,送走几个坏婢,必会安排更厉害的来。
正这时三太太带着清禾和钱氏从外面走进来。经过春和院时,文氏让雪梅去请了范氏来。
“不行!”大太太一只手在椅子把手上狠狠一拍,看见范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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