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什么?”
云晔温柔地覆盖住凌非的拳头,将它往后移,手腕搭在他腰上。修长的手指技巧性的引导,她的拳头自然松开来,掌心贴在他结实的腰背上,他才将手重新抱在她后腰依旧有他温暖的部位。
“不要慌,也没什么好怕的,慢慢讲给我听。”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她依赖地偎依近他。
“今天是扬的生日,我却忘了个一干二净!坏了!扬那家伙一定不会轻饶了我,他……”
话音戛然而止,显然,在他的怀里,精神放松稳定的她,已经想起——
凌扬,已经不在了。
“……你和凌扬亲密无间,但是,你对凌扬,还有几分本能的畏 惧“炫”“书”“网”。为什么?他是你的影子,他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你手里,为什么,你对他,除了亲昵,还有几分是惧怕?”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扬手里吃尽苦头吧……扬,他是比哥哥更狠心的人……”
酸涩了眼,微微勾起唇,凌非轻轻地低喃。
“……我的成年试炼任务,有一项,是被身无分文地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在那个地方生活一年,而且在那一年里,除了乞讨,不得以任何其它的方式谋生……身无分文,这我不怕。环境陌生,我不在乎。可是,整整一年,乞讨为生……”
合上眼,循着本能偎依近他,她从他的气息中汲取温暖和力量。
“……开始的时候,拉不下面子,放不下尊严,我宁肯饿着,也不愿去乞讨……后来,饿昏了,倒在了街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四肢尽折,用一个破席子裹着,被人扔在广场上……”
“……是扬干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正式成为我的影子,不过,作为影子的候选人,他也是不能直接帮我的。他用了那样残酷的手段,但是,那样的我,那么狼狈,什么都无需说,也不用多做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施舍点什么……那就是我那一年乞讨生活的正式开端……”
“……过了些天,扬就医好了我的手脚,因为继续拖延下去,我就可能沦为真正的废人。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当着我的面……他把那小孩弄残废了,真正的残废!他说,如果我不知道怎样‘乞讨为生’,那么,我只要抱着那个孩子就行了……”
“……那个小孩被扬带来的时候,虽然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可是,他至少是完整的……扬,扬居然……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害那个小孩残废的!我求扬……求他医好那个小孩……我知道,如果他愿意,他绝对做的到!”
“……扬,他只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他问我,‘乞讨一年’,是我的试练任务,我抛不下尊严去乞讨,那么,我是否能承担试练失败的后果……我不能,‘凌氏’对失败者从来都不宽容……”
“……我们有了约定。扬说,他会用药水将那小孩的断肢保存,半个月内接回去,他可以让那小孩恢复健全,还没有任何的后遗症。不过,半个月内,我必须至少乞讨到那小孩所需医疗费的一半……”
“……乞讨,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被人谩骂鄙弃嘲弄的滋味,还有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龌龊的话语和眼神……即使被良心的负疚驱策,有了不得不为之的苦衷,我依然……半个月快到的时候,别说医疗费的一半,连零头都不够……”
“……扬终究是医好了那个小孩,他索要了我另外一个诺言……试练结束后,为了那个诺言,我被他整的……”
凌非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云晔将她搂的更紧些。
“……乞讨的任务,必须继续下去。扬要我选择,是卑躬屈膝、忍辱含垢,还是无耻卑劣、寡廉鲜耻?我当然两样都不愿意,后来……”
“……后来,哥哥来了一趟,在我身边呆了一天,却是拎着鞭子,把我吊着,狠狠地打了一天一夜。然后,他只丢下一句‘你真让我失望!’,就扔下伤痕累累的我离开了……”
“……‘乞讨一年’,这样的试练,哥哥也曾经历过。不过,哥哥提请试练的时间很早,他奉命‘乞讨’的时候,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哥哥,开始乞讨后的第二个月,身边已经跟着七八个同样乞讨为生的小乞丐,他是他们的头儿。半年过去,哥哥已经将他进行试练的那个小城市所有的乞丐收服,所有的乞儿无论年龄长幼,都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老大’。等一年到的时候,哥哥的势力已经从那个小城市蔓延出去了……”
“……我没有哥哥那样果敢决断、领袖群伦的魄力,可是,也不愿像扬提议的那样不择手段。被哥哥狠狠地教训了之后,我开始冷静下来思考,我的路在哪里……”
“……然后,某一天,我在广场的大镜子看到了自己。我突然就茅塞顿开。我就是我。我是凌非,不是哥哥,也不是扬。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可以了。”
凌非轻轻笑出声来,眉眼弯弯,明澈而纯净。
云晔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抚过凌非的面,带着无比的骄傲和怜爱。
233影子凌扬
……在经过四十多天的痛苦迷茫徘徊之后,凌非找回了自我。
……她去乞讨,不卑不亢。遇到善意的人,她浅浅一笑,温和的道谢;遇到恶意的语言或行动的攻击,她也只是淡然一笑,并不辩驳,却也不动神色地保护自我。
……那一年的乞讨生活,她非但当作了试练,更当成了修行。到后来,她甚至是在享受着生活百态的磨砺。
……并非沧桑。被风雨涤荡过后,凌非的眼睛更加的明澈温润。
“……我的试练成功通过。哥哥开心地搂着我,狠狠地亲我,骄傲地背着我绕着‘凌氏’主宅转了一圈又一圈。而扬,那时候的他,在忙着统计我在试练的一年,犯了多少错误,做了多少蠢事……他在准备着跟我算总账……”
“……我从来不怕哥哥,也从不担心被哥哥责罚。就算犯了错被哥哥逮到,充其量也只是皮肉受苦……被鞭子抽一顿,被板子打手心,偶尔会屁股开花……大多时候,外伤看着恐怖,其实,哥哥根本舍不得伤我,连痛都不怎么厉害……扬不一样,比起哥哥,他对我要更为严苛。我很怕被扬责罚。”
“……我永远猜不到扬会用什么法子。扬在成为我的影子之前,他的正职,是操手术刀的医生;副业是个药师。他是顶级的医生,一流的药师,有的是手段,在最少损伤我的身体的原则上,最大限度地让我吃苦头。”
“……扬很乐于找各种的理由来责罚我。公事也就罢了,即使是私事,只要被他捉住由头,我就有的苦头吃。”
“……别说是忘了扬的生日,就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不满意,他也必然会要我好看。”
“……或许是扬的积威太深了,洗澡的时候,突然想到,今天是扬的生日,我却忘得一干二净,一下子就吓到了……”
脸上浮起可爱的红晕,凌非香舌轻吐,尴尬而不好意思。
“……凌扬,已经不在了。”
云晔轻轻抚摸着凌非纤美的背脊,喜 欢'炫。书。网'她在他怀里松懈了精神的姣妍女儿情态。
“……我一直觉得,扬并非离世,而只是出差在外……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他只是先我一步,去为我打好前站……在我心里,扬一直是活着的……”
连凌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凌扬对她的影响力,居然如斯强大,不期然间想起,就能让她灵魂战栗。
怪不得“凌氏”内部会流传那样一句话——惹龙惹虎,莫惹羊(扬)。
“凌扬很爱你。”
云晔不带丝毫情绪地绕开凌扬目前的状况。
“哥哥也这样告诉我。可是,我不信……扬偏好未成熟的干净身体,在我成年之前,他曾经是喜 欢'炫。书。网'我的。这点我知道。但是,我成年之后,我就不再是他喜 欢'炫。书。网'的类型了。成年礼的那晚,是扬最后一次碰我……”
凌非的眼睛干干净净,神色间是笃定的坚信。
云晔在心底微微一叹。
凌扬的特殊癖好,并非天生,而是后天遭受刺激之后,形成的某种偏执。这种偏执,当然可以改变克服。更何况,凡事都有例外。
如此美好的凌非,会被凌扬爱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
“你从来没有想过吗?凌扬才华过人,狂狷桀骜,是最讨厌被拘束的。多少组织和个人曾经想招揽他,但是,他却用一句‘不自由,毋宁死’抗拒到底。对凌扬来说,为人效命,仰人鼻息,如此不自由的事情,是他宁死都不愿承受的。这样的他,为什么会甘愿成为你的影子?影子,那可是连自我都不能拥有的存在。”
凌非闻言,脸上露出几许愕然,微微皱起眉头,随即感到眉目间温柔的抚上一只温暖的大手。
轻抚去她眼眉间的拧,他继续点醒她。
“凌扬愿意成为你的影子,是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不离不弃地守着你陪着你。不过,‘凌氏’的规矩,为了保证影在处理事情时的客观立场,影子,是绝对不能和主人有身体牵扯、情爱纠葛的。所以,后来,凌扬再没越雷池一步。”
正式成为凌非的影子之后,凌扬作为助手,辅佐凌非履行“执掌者”的职责,同时也负责她包括人身安全、生理需求在内的一切饮食起居。
被送来给凌非暖床的男人,从来都是凌扬亲自挑选的。
也难怪“凌氏”上下,除了凌霄,包括凌非在内,无人怀疑凌扬对凌非有情。
身为执掌者的凌非,是不会婚嫁的;受先天不足的体质所限,凌非也不会有子嗣。影子,将是凌非最亲密的存在。
对凌扬来说,无须凌非一定爱他,他早已凭借强大的影响力,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即使爱,凌扬也爱得如此狂狷决绝傲然专横。
“……扬爱我,那我呢?我爱他吗?”
“当然。你没听过吗?‘由爱故生怖’,否则,无论生死荣辱都能处之淡然的凌非,为什么单单对凌扬会惧怕?毕竟,从身份上来说,他是你的影子,他的一切都掌握在你手里,如果不是你自己甘愿,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对你为所欲为地打罚?”
云晔低笑,大手抚上来,盖住凌非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纯粹的如同婴孩的眼睛。
“休息吧。我陪着你。”
凌非没有反驳的闭了眼,由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晚安,非儿。”
低沉的轻笑,然后一个暖暖的东西贴上凌非的额头,很迅速的离开。
凌非突然有了几分慌乱,快速地掀开眼,抓住了云晔的手腕。
“不要我弹一些舒缓宁静的曲子助你睡眠吗?能让你睡的更好些……”
“陪我好吗?”
凌非用了几分力,轻扯云晔的手臂。云晔顺着她的意,上床躺在她身侧。拉着他的手臂枕在脑下,又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探过来圈住她的腰,让他的怀抱为她撑起一个小世界,她笑意盈盈地感受他沉稳的气息包裹了整个的她。
微微扬了扬眉,从不与人共枕的他没有反对她难得的撒娇和任性。
“睡吧。”
他轻声道,枕在她脑下的手弯起来慢慢摩挲她的背。
枕畔的气息渐沉,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抬眼望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昏昏入睡。
“……该说你心思纯净,还是说你没心没肺?这 么 快‘炫’‘书’‘网’就能把凌扬抛在脑后,睡的如此香甜,亏你刚才还被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冷……”
234夺舍
……手脚冰冷……
本来含笑的银色眸子变得深邃幽沉。
非但是手脚,其实,她整个的体温……
不管云晔如何忧思,凌非倒是很沉的无梦,直到清晨的亮触到眼皮上,她才缓缓掀开了眼,正看到他带有几丝血丝的眸子。
“……晔,整夜都没有睡?”
凌非伸出手,轻触云晔眼下淡淡的一圈黑色轮廓。
“……抱歉,是我任性了。我明知道的,晔不习惯与人共枕,是我扰了你……”
轻轻咬了咬唇,垂了眼睫,凌非心底的愧疚远比那隐隐的伤感更重。
“多心的丫头。”
轻叹一口气,云晔伸手揽住凌非,让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
“……咦,晔发烧了?”
接触的肌肤上传来的温度,让凌非觉得有些异样。
“不是我在发烧,而是你……整个晚上,你的体温最高也只有三十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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