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雪走上前,却见供桌上一页精致的柳叶书签,上面字体娟秀:主人明鉴,柳儿所为实为主人,公主视柳儿姐妹,柳儿岂会错待,柳儿所需之物三件,鸣凤钗,锁命锁,情锁,缺一不可。公主之命,岂不比死物耶?
柳叶签下方,是三件饰品的图画,燕洛雪皱起了眉。秦慕萧过来看到,也大惑不解,这时孟久襄像的后面动静更大,秦慕萧试图移开这座像,但没有移动,燕洛雪看着孟久襄的像,将自己头上的鸣凤钗摘下,走到像前,静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将鸣凤钗的钗柄插入了孟久襄像的鼻孔中,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孟久襄像来了个侧转,后面一下子变得一览无遗,只见燕重垚抱着北燕君王燕熙卷缩在那里,狼狈万分。
秦慕萧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燕洛雪怎么知道机关在那像的鼻孔中?但燕洛雪哪顾得上解释,她一下子扑了过去:“爹,你怎样?”
燕重垚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秦慕萧上前,将他们扶出来,燕重垚和燕熙都大口大口喘着气,显然是因为空间狭小,氧气稀薄所致。天机老人上来为燕熙诊脉,见燕熙虚弱至极,便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喂进燕熙嘴里,燕洛雪想要制止,天机老人说道:“吊命要紧,他不是得坚持回到燕京吗?”
情况应很明显了,南凤国灵帝凤飞华和柳儿策划了这起惊天阴谋,为了让他们交出那三样东西,还掳走了荣华公主,这掳人之事凤飞华知不知道呢?尚不得知,但从他的先前言语中提到燕洛雪身带邪物,他至少对这三件东西也是知晓。
这三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宝物?
秦慕萧看看秋月怜,问道:“姐姐的金锁还戴在身上吗?”
秋月怜微愣,然后点头,她无丝毫扭捏,探手入怀,将金锁取下,递给秦慕萧,秦慕萧和柳叶签仔细对照,叹道:“原来这锁竟叫做锁命锁,不知这究竟是何人所赠。”
燕重垚被解了穴道,恢复了力气,燕洛雪哽咽问道:“爹,他们抓走了娘?”
燕重垚黯然点头:“是我连累了她。”显然极为自责。
“爹,你不要担心,依此信看来,应是晓宁楼和南凤灵帝合谋,他们既然有所图,应该不会把娘怎么样。”
燕重垚摇摇头:“你不懂,此事一言难尽,柳儿心口不一,我不相信她,暂时她不杀你娘,但不能保证她不折磨你娘。”
“那我带人去追!”燕洛雪说道。
燕重垚叹了口气:“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藏一个人还不容易吗?眼下之计,我只得先带你皇祖父回燕京,我安顿好你皇祖父,便直接去找你们,你们回西秦国,去清河坊,找到晓宁楼,但切勿轻举妄动,否则激怒他们,容易伤害了你娘。”
是啊,送皇祖父燕熙回京刻不容缓。
燕洛雪问道:“爹,柳儿亲自来了吗?”
“这倒没有,是她的手下,他们趁我们不备,制住了你皇祖父,将我们带到这里,然后带走了你娘,如果我没听错,他们应是走的那个方位。”燕重垚说着,手指向东南。
众人微作计较,决定暂不去碰那机关,以免中了埋伏,便顺原路从地宫中出来,秦慕萧一声令下,命令军士将碎石土块等回填,将地宫掩埋在地下,并下严令,对此事要守口如瓶,决不可将此间发生的一切传出。
秦慕萧派宋千里率领五十名卫士护送燕重垚,自己和燕洛雪带着天机老人等快马加鞭追赶西秦武帝秦柯的队伍。晓宁楼在咸安城有迹可循,到时不怕通不了消息;另外,着急的是他们,他们主动上门的可能行更大。
他们昼夜兼程,在距咸安城还有百余里的一个小镇边上,追上了秦柯的队伍,可是队伍却在大白天停止了前进,西秦武帝秦柯竟然命人将皇辇架高,欣赏起了大戏。
第九十二章 苦命人易遭捉弄
秦慕萧和燕洛雪心中都觉分外蹊跷,秦慕萧回身低声吩咐众人小心戒备,他自己一催马,靠近了秦柯的皇辇,周化风陪侍在身边,一脸忧色,秦柯僵直挺坐在皇辇之上,双拳紧握,脸上血色全无,双目阴狠,望着戏台上地美人,一言不发。
而戏台上的人更让秦慕萧大吃一惊,那人轻纱拂面,虽朦胧,但可知其娇媚,她身姿婀娜,正摇曳起舞,舞姿魅人,那舞步却是南凤踏花舞。
这人竟是东齐国幽王的贵妃水茵儿!
燕洛雪也远远见了,不知这水茵儿为何到了西秦国,更不明白的是怎么还如此抛头露面,上了戏台。难道东齐幽王见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废了她贵妃身份,将她逐出了宫门?可即便如此,依水茵儿心性,也不可能任自己沦落至此啊。
再说,这观众也太高贵了些!这戏台横在路中心,摆明了是拦截西秦国皇帝归京嘛!燕洛雪本是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咸安城,探听她娘亲荣华公主下落,可水茵儿等人却又来节外生枝,这不仅又给她平添了一段烦闷。
燕洛雪来到秦慕萧身边,轻声问道:“水茵儿怎么会到西秦境界?”
秦慕萧微皱着眉,不知神游何处,西秦武帝秦柯猛扭过头,瞪着他们,脸上神情吓人,他语调不稳,问道:“她就是水茵儿?东齐幽王的那个贵妃?”
“是!”秦慕萧点头应道,心里掠过异样,这水茵儿对他,对燕洛雪的态度很让人捉摸不透,他曾怀疑水茵儿与秦柯大有渊源。
“她为什么会跳踏花舞?”秦柯问道。
秦柯知道踏花舞,自然是看过某人跳了,这水茵儿曾说过在梦中经常给一人跳舞,这人与秦慕萧酷似,如今看来这人定是秦柯无疑!
而踏花舞,是南凤国青年男女成婚之夜新娘跳给新郎的舞,是表达满腔爱意的舞,是期盼一生幸福的舞,谁会跳给秦柯看?秦柯曾误会荣华公主曾和他春风一度,曾误会秦慕萧是荣华公主为他生的儿子,而荣华公主不正是南凤国人?
秦柯为什么会误会?答案呼之欲出!
秦慕萧的身子都颤抖起来,水茵儿会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踏花舞?我怎么知道?”秦慕萧目光变得不屑,话语中带着玩世不恭。
秦柯身子轻晃了两晃,随后冰冷眼神投向戏台,说道:“朕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朕的宫女,后来,朕将她派去服侍荣华公主。”
“皇上果然认得她!”秦慕萧声音也冷了下来。燕洛雪立刻觉出极不寻常,她眼光在三人脸上逡巡,想要探出根由。
秦柯“哼”了一声,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若是她,她就该死!”
“为什么?她那么可怜,为什么该死?她能有什么错?”秦慕萧原本不知是何原因对水茵儿有几分关注,为了这份关注,他甚至悄悄在动身去南凤国前派人到锦华宫中布置了眼线,现在,想到水茵儿有可能是自己的娘亲,想起她身如浮萍,四处飘零,受尽欺辱,他对秦柯的怨恨一下子升到了极点。
秦柯侧目看着他,一字一字问道:“她如何习得踏花舞?习踏花舞目的何在?为何会到北燕?你可知朕为此事十八年来夜不安寝,食不知味,朕时常想若让朕得知是何人欺瞒朕,假扮荣华,朕定将她碎尸万段!”
秦柯每说一字,秦慕萧心就停跳一下,他当然知道秦柯所受的苦楚。原以为金风玉露,可转瞬即是春梦流散,爱恨都难寄托。水茵儿当年究竟种下了什么因,才结下了如今这个苦果?若她千方百计迷惑了秦柯,为何不留在秦柯身边,还要远赴北燕?
燕洛雪见这对原本就很别扭的父子又开始较劲,都看着水茵儿却谁都不张口探问,她一催马,向前走了进步,喊道:“水姑姑,您这又是唱哪出戏啊?怎么都看不懂?”
水茵儿却不回答,只是将水袖舞得更急,轻纱拂动间,燕洛雪看到她眼中含泪,神情凄苦至极。燕洛雪想:“水茵儿真被东齐幽王抛弃了吗?身边似乎没有人服侍,堂堂皇妃沦落江湖,唉,水茵儿的命怎么这么苦!”
秦慕萧却在一瞬间已经注意到水茵儿如今口不能言,显然受了胁迫,是谁这么大胆?东齐幽王授意?但东齐幽王也似乎不会这么无所顾忌到不在乎皇家颜面的地步啊。
这时,一声甜腻腻娇笑传来,一位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扭扭哒哒走上戏台,她对着秦柯等人扭捏地招招手,然后猛一挥手,戏台下钻出七八个人,一起嚣张地跃上戏台,立在水茵儿身后,风尘女子手里夹着丝帕,她丝帕掩嘴偷笑,矫揉造作,真是令人作呕。
秦慕萧喝到:“你是哪里来的轻浮女子,在这里装神弄鬼?”
“轻浮?小女子比起这位还自愧不如!不过这位淫娃对你们似乎很重要,不是吗?”那女子陡然变脸,手突然掐住了水茵儿的脖子。
秦慕萧大怒,秦柯却说道:“稍安勿躁!”,手一扬,一支袖箭疾驰而去,插进那恶女斜堕的云鬓上。
恶女惊叫一声,秦柯说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恶女用丝帕擦了擦冷汗,说道:“不过是想用她换几样东西罢了,急什么?”
“什么东西?”秦柯秦慕萧同时问道。
“一把金钗,一把长命金锁,一条紫玉手链。”那恶女讪讪笑道:“你们西秦皇家不会连个普通饰品都舍不得吧?那两个女娃可就在你们身边啊。”
秦慕萧和燕洛雪对视一眼,怎么这伙人也要这几样东西?这几样东西如此重要?这伙人和柳儿的晓宁楼会不会是一伙的?
“不知你要来何用?”秦慕萧扬声问道。
“这三样东西是我家主家传之物,但却流落四方,如今总算踪迹重现,家主定要将这三件饰品收回,告慰先祖之灵。家主取回自家东西,理所应当,西秦国不会赖账吧?”那恶女笑嘻嘻涎着脸,竟丝毫不把西秦国大军放在眼里。
秦柯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朕宫中美女如云,朕会在乎一个水性杨花,心机狡诈的女人吗?你们也太小瞧朕了。”
秦柯虽这样说着,实则心中恼怒到极点,这群人胆敢在西秦都城附近有恃无恐,在他这个西秦国天子面前指手画脚,可见势力非同小可,到底是哪国为其撑腰?这些人如何得知他们行踪?或者有人通风报信,或者一路跟踪,不管怎样都证明其实力不可小觑。
秦慕萧听了秦柯的话,血色涌上了脸,他狠声叫道:“恶女,你当西秦国是傻子吗?这女人最会做戏,多少骗人害人的把戏,她做起来都得心应手,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可怜?你还是带着她从哪来,回哪里去,不要再这里丢人现眼,招人烦。”
燕洛雪唤了声:“阿萧。”
秦慕萧没有看她,只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他还能怎样,事实明摆着,燕洛雪身上有鸣凤钗,情锁,但锁命锁却在姐姐秋月怜身上,那知道这金锁的就只有水茵儿,水茵儿曾因为这金锁而认为秋月怜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哈,原来是怕这女人太丢西秦国皇家的脸,也对,但,你们这样,就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既然你们不同意,我们留着她也没有用了,不如将她直接卖入勾栏院算了。”恶女轻浮的用手抚着水茵儿的脸,水茵儿却一动都不动,如木头人一般。
“何必为难一个可怜人呢?”燕洛雪说道,“姐姐似乎在风尘,难道不知这其中的苦吗?你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回去转告你家家主,就说他先祖生前极是洒脱,怎知后人却如此不济,竟干起这敲诈勒索的下三滥勾当,真是愧对故人,另外,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不要以为别人不知,叫他察亮了眼睛,省得受人利用。再过一阵子,他便要大婚,不如双方见了面再做协商不迟。”
燕洛雪这番话,别说秦柯听不懂,秦慕萧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轻声问道:“是谁?”
“临淄王,以后再跟你解释。”燕洛雪轻声说道。
戏台上恶女变了脸色,有些不知所措。她恼怒地站起,走到前台,水茵儿就落了单儿,秦柯对着周化风一使眼色,周化风腾空而起,身上钢索飞出,缠上了水茵儿,水茵儿旋上天,秦慕萧一纵身,稳稳接住了下落的水茵儿。
那恶女惊觉上当,却不慌,伸手掏出一物,向空中一抛,空中一片红烟,气味难闻,众人忙着掩鼻躲避,一时间大军有些混乱,待烟雾散尽,哪里还有戏台,哪里还有人影,若不是水茵儿还在,真以为是大白天遇鬼了。
水茵儿穴道立刻被秦慕萧拍开,她双眼含泪望着秦柯,眼神眷恋,羞涩,更多的是绝望。秦慕萧想起她的遭际,心中悲催,说道:“你为什会在这?他们是谁?你究竟是谁?与我……”
水茵儿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说话,一道血剑却喷了出来,秦慕萧的锦袍上染了鲜血,水茵儿委顿倒下,秦慕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