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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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歌姬-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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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痛恨阿满的这副嘴脸,甚至比她刚才背叛的嘴脸还要痛恨,她没有资格再做出这般事事为我着想、可以为我奋不顾身的模样。
  我拿马鞭抽她,我一脚踹她的胸口,可就是不能抽得她、踹得她放手。便在这时,另一侧,又有人抓住了马缰,语声在这当口依然罕见的沉着。
  “夫人”
  我回脸望去,“李末?”
  我以为李末和其他人无异,也是受了宣帝派遣,押我回宫,不料他却道:“夫人身份金贵,怎可亲自驾车出行?还是让下臣代劳,夫人要去哪里,李末便送夫人去哪里。”
  我错愕不已,旁人更加错愕,惶恐地叫着:“李大人”,李末把手一摆,“无妨,陛下那里,自有我来担待。”又转向我,“夫人,可愿相信下臣这一回?”
  相信?我是不敢再去相信谁了,但我依然让出了车夫的位置,坐回到车厢里。李末不慌不忙地登车,问我要去哪里,这倒问住了我,想了想,我叫他先赶去司马洛的府邸。
  “好勒。”李末爽快地答应着,娴熟地催鞭,驭马,起行。他的爽快,不由得我不起疑,怀疑他是在阴奉阳违。
  “李末,你为什么不惜抗旨来帮我,你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么?”
  “夫人,在下臣看来,陛下是宁愿李末抗旨,也不愿夫人以身犯险,独自驾车。”
  不想去琢磨他话的深意,“李末,你对适才昭台宫的事知道多少?陛下又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李末沉默不答,我也没再追问,在我的频频催促下,李末不断地喝马加速,竟当真把我送到了司马洛家。
  远远地,司马洛的家门口,有重兵把守,
  心惊胆战,李末下车,盘问了士兵几句,原来他们只是接了圣旨,守在此处,却并没有守到他们要等的人,魏夫人没有来过。
  李末用眼神等我指示下一步,我却生出无力回天之感。下一步,我该怎么办?魏夫人还有那个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此刻,他们究竟身在何处?
  接着,另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帮我做了下一步的决定。
  “快!大家全体跟我走,逃犯适才强行闯出城去了!”
  眼前一亮,稍许心安,这么说,魏夫人到了此刻,仍是安全的。我也吩咐李末赶紧上车,跟着那些策马而去的禁卫军,跟着他们,我就一定能找到魏夫人。
  从车窗里望了望那渐渐远去的司马洛的宅邸,我回身坐好,暗自在心里,求天、求地、求仙灵、求鬼神,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当我随行赶到城外,当我看见了魏夫人,我不知道,那天地鬼神,到底是如了我的愿,还是没有如我的愿,我到底是赶得及,还是终究晚了一步。
  或者,准确地说,救魏夫人,我晚了一步,我只赶得及,送她上黄泉路。再准确一点,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只看见她的马车,在那湍急的大河中央,马儿依然在水中挣扎,死亡前的无助嘶鸣,随着它拉的那架车,直至没顶,咕噜咕噜冒了一串气泡,终是无声无息。
  那河面的悄无声息,让我产生了一丝侥幸,也许那只是一辆空车,好好的大活人,怎能死得如此无声无息?
  那禁卫的头目在旁边答着李末的问话。
  “卑职敢用人头担保,卑职是亲眼看见,的确是魏夫人驾着马车,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连人带车冲下了河。最后,魏夫人还向后瞧了一眼,卑职是见过魏夫人的,卑职看得真真的,的确是魏夫人不假。”
  今天两更结束

 



  信命的人都说,打从人出生开始,老天爷,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生死病死,自有天定,你不信命,却依然要按着那命运的轨迹走完这一辈子。
  可我却不能信命,我就算信了我自己的命,也不能去相信,魏夫人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辈子。
  我揪住那禁卫头目的衣领,我命令他,派所有士兵下水,哪怕救不了那个孩子,也要把魏夫人救上来。汉宣帝要杀的,只是霍成君的孽种,这跟魏夫人没有关系,她不该死,她还没到三十岁,她不该死!
  那将领,任由我打骂喝斥,一动也不动,“夫人见谅,卑职等接到的圣旨是,无论大小,一律杀无赦。”
  猛然地,头晕眼花,痛苦到开始浑沌。
  杀?无?赦!
  我无数次地听过这三个字,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领悟那其中的真正含义。
  杀,无,赦。
  讲这三个字太容易,执行这三个字也不困难,只是目睹,目睹它的发生,发生在我所熟悉的人的身上,是我在推波助澜,是我在一声声地求她,求她自己走进了、帮着她自己走进了,这三个字的诅咒里,这样的滋味,我宁可下一百次地狱,滚一千次刀山,炸一万次油锅,也不要尝到这样的滋味。
  夜幕下的河水,仍有波光粼粼,刚刚才吞没了几条生命,却依然绿得清澈。那宽阔无垠的绿,水的温柔,对照人世的冷酷,越加鲜明的温柔。
  我渴望这温柔,我需要陶醉在这温柔里,是懦弱也好,是逃避也好,我可以孤寂一生,但这孤寂里不能包括剥夺。倘若老天真要这样,一件一件,无情地剥夺我所拥有的,我所剩下的,那么就连我的命,也一起剥夺了吧。
  最后,我记得自己一头栽进了我所渴望的温柔里,温柔从四面八方包裹向我,那种感觉,应该是上苍对我此生唯一的厚待。
  ……
  信命的人说,打从人出生开始,老天爷,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生死病死,自有天定,你不信命,却依然要按着那命运的轨迹走完这一辈子。
  所以,我醒来,醒在常宁殿我自己的床上,醒在这冷酷的世间,继续我的孤寂,继续在孤寂中,等待老天爷的下一次剥夺。
  下一次,又该轮到谁?
  这个问题,我不能问,也不能阻止它变成现实。人好渺小,起码我在命运的巨轮前,渺小得如同螳臂挡车。
  “夫人,您可算醒了,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回来。”我叫住那个宫婢,问她,“陛下来过了?”
  “嗯,夫人昏迷的这几天,陛下天天都要来看夫人,陛下待夫人真好。”
  听着那宫婢叽叽喳喳,雀跃,羡慕,殷勤,恍恍惚惚地,让我想起了信铃。想起了我当年在长乐宫,为避侍寝跳进了荷花池。
  醒来之前,我偎在了司马洛的怀里。醒来之后,信铃便也是这般的聒噪兴奋,像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去向魏夫人报喜。
  那个时候,多好啊,那么好的时光,为什么没能把它留住呢?
  我实在太累了,太累了,累得不能再对这些逝去的人和事作出我的反应。打发那宫婢离开,“你去吧,去禀报陛下,我已经醒了。另外,告诉他,我既然醒了,他便不必再来看我了。”
  翻身向里,心知那宫婢的面色,定然为难之极。当她以这样为难的面色,向宣帝传达我的这句话时,汉宣帝又该是怎样的神情呢?他一定固执地认为,我是越发恨他入骨了吧。
  身后的宫婢,未曾依言退下,我猜她大概不敢这么去回话,却故意不点破,“怎么?还有事么?”
  宫婢嗫嚅着,讲出了她的为难,却和我猜想的,大相迳庭。
  “夫人,您就免了阿满姐姐的责罚吧,您昏迷了多少天,她就不吃不喝,在您门外跪了多少天,她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了。”
  心,痛了痛,已经快要痛不了了,却仍是痛了痛。那宫婢的同情,溢于言表,只让我觉得滑稽。为什么,在别人眼里,伤害我的人,永远是被同情的弱者,而我,却总是那伤害弱者的恶人?
  罢了,也许我就是那恶人的命相吧。“你去扶阿满进来,我有话对她说。”
  小宫婢登时欢天喜地,答应着跑出门去,不多会,阿满进来了,让两三个宫婢一左一右搀着胳膊,半扶半抬地,跪在了我床前。这么多天不眠不休、水米不沾,她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维持勉强的跪姿,这已经是非常不简单的事情了。
  汗,我正在赶稿,等我赶好了,我会加更的。

 



  “阿满对不起子服。”
  这样的开场白,很好,听起来,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那只是,一个叫做阿满的人对不起了一个叫做子服的人,和我无关,也和跪在我面前忏悔的女子无关。
  但是在阿满和子服的故事里,上面这句话是错的。“阿满没有对不起子服,阿满对不起的,是魏夫人。”
  阿满更低地低下了头,仿佛我的话,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我把这石头压下来,压在她的背上,几乎快要压垮了她。
  她语无伦次地挣扎,想把那背上的重负卸下少许,“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不知道会因此害死了魏夫人,我不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想的?”我重复着。阿满的眼泪,汹涌着,似大雨滂沱。雨,再大,也洗清不了人世的罪恶。
  “没错,你没想过的事情有很多,你若是想到小沅会撞壁而亡,你也不会把你所做的嫁祸给小沅了吧?”我望着这个叫做阿满的人,觉得我对她很陌生,那是比路人甲乙丙丁还要陌生的陌生。
  “阿满,你早就听命于陛下了,对么?”
  “是陛下派你来监视我,对么?”
  “那个向陛下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对么?”
  阿满沉默着,默认。她的泪,仍在继续,极有规律的,仿佛她生下来,就是为了流泪,仿佛她这一生,活着,只是为了流泪,为了她所犯下的错,流泪自责。她不应该这样,她应该学我,既然错了,就错到底,既然狠了,就狠到底。
  我是不能因为自责而哭的,就算小沅死了,魏夫人死了,一个一个都死光了,我也不能哭。能够自责到哭,是对自己的一种宽待。我不能宽待我自己。
  “你背叛我,投靠陛下,这都没什么,可你为什么要偷了小沅的耳环,丢在我登车附近的草丛里?我没说错吧,阿满?”
  阿满浑身一震,终于开了口。
  “子服,那天看见你偷偷出宫的,的确是小沅。只是她回来以后,告诉了我。我知道你和小沅有心结,所以我……”她哽住,皱着眉揪着胸,如梗在喉。但仍旧勇敢地,把堵住她呼吸的,痛痛快快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对小沅有愧,如果你认为是她去告密,你不会拿她怎样,顶多把她逐出常宁殿。可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逼小沅嫁人,我更没想到,小沅会想不开地去撞墙。”
  说来说去,矛头最终对准了我,如果世上当真有操控世事的造物主,我很想问问他,他到底还要扎我多少刀,才算满意,才肯放手?
  在枕上翻了个身,再次把脸朝向了墙壁,我不想再看见阿满,看不见她,也许我就会慢慢淡忘了她,连同她的错、我的错,一起淡忘。是的,我会淡忘,也许淡忘了,我就能慢慢地原谅她。
  原谅别人,比原谅自己,容易。放过别人,比放过自己,简单。
  “阿满,你想错了,我既然不会拿小沅怎样,就更不会拿你怎样。我对小沅是愧疚,而我对你,却是依赖。我不会要你去给魏夫人偿命。你走吧,出宫去吧。我会吩咐李末送你些盘缠,你不是很想回家么?回去和家里人,好好过你的日子,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良久,背后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是阿满在向我磕头,她把那告别的话,讲得很凄凉,凄凉得不像生离,倒像死别。
  “子服,你要好好的。等阿满做了鬼,再回来守着你,如果有谁要害你,阿满的鬼魂不会放过他!”
  我不得不转过了头,坐起了身,面对那个要和我死别的阿满,我倒情愿我可以将怨恨凝聚,可是,她的凄凉,打散了我勉强凝聚起的恨意。
  “阿满,你不用去死,我没打算要你去死,你听明白了吗?”
  阿满笑了起来,“子服,你不要我去死,自然有人会要了我的命。你以为,我知道陛下这么多的秘密,倘若我对陛下没有了利用价值,陛下会放我活着出宫么?”
  我呆了呆,打散了的恨意在瞬间强烈,恨得浑身哆嗦,抄起枕头狠命地砸向床前的阿满。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砸死这个人,砸得她稀巴烂,丢出去喂猫喂狗喂野狼!
  “好啊,阿满,你是越来越聪明了,居然懂得用‘以退为进’这一招来逼我!你这是拿你自己来威胁我,是吗?你以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我是在喊吧,我是在吼吧,我是在声嘶力竭吧。
  “你以为我不忍心看着你死,你就能够继续留在我身边,监视我,出卖我!”
  久未进食的阿满禁不起我这一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好像我砸断了她的骨头,砸掉了她的半条命,可她却拖着她剩下的半条命,拖着那只剩下半条命的残躯,撑着地面,撑起了自己,依然是跪得笔直。
  她说,那样一副无怨无尤的样子。
  “子服,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就这么毫无用处地死了。要死,我也要为了你去死。子服,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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